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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精灵的颈链

克恩斯手中虚浮的魔法元素光华,渐渐变成蔚蓝和青绿两种颜色,宛如两条色彩绚丽的丝绸一般,相互纠缠追逐着。原本在他前方的虚空中不断回转着,充满巨大迫力的风团,倏忽间变得温柔如丝,飘散开来,不再集结于小小的空间里。

风团中心,开始弥散起一层白色的稀疏雾水,随着清风的荡漾,无声无色的,整个城主府都被这轻薄如纱的雾水笼罩了。

原本手持武器,正竭力抵抗着来自风团的迫力,一步一步朝克恩斯缓缓挪动的士兵们,突然感觉到那令人窒息的巨大风压刹那间消失了,顿时整个身体一阵轻松,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

于是,空气中飘散的细微雾水,便随着呼吸进入了士兵们的胸膛。

那种令人愉悦轻松的感觉,由胸膛,扩散到了指尖,仿佛周身每个毛孔都张开来了,每根毛发都解脱了负担,轻松了起来,争斗的火焰在这如水一般温柔的感触中熄灭了,剩下的,只有疲倦。

漫无边际,令人无法抗拒的疲倦。

抛开手中沉重的武器,就这样或坐或倚靠的伸展开乏力的肢体,带着愉悦轻松的心情,面含着安详的微笑,细微的鼾声渐渐充满了整个城主府。即使是那两位经过严格修行的法师,和手臂重伤的骑兵队长,也无法抵抗这样的诱惑,忘却了争执和痛苦,安静的进入了梦乡。

克恩斯抬手朝围墙一指。

悬浮在他身体周围的无数淡金色古代语符文闪烁了一下,化成一个巨大的符纹单字,烙印在围墙正中。克恩斯瞳孔中的暗金色漩涡如同沉入他深邃的眼底中一般,隐没不见,那段完全用整块的原石堆砌而成的厚重围墙,也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化成最细微的尘埃,湮没了。

德伦一缩头,吐吐舌头,小声感叹道:“这一下就算是打在成年龙族的身上,肯定也是一个大洞。”

“还不快走!”克恩斯见德伦看着墙洞发呆,于是伸手去推他的肩膀。

几乎是下意识的,神*士猛然姿势怪异的弹跳到一边,眼睛神经质的盯着克恩斯的手,嘴里尖叫着:“你小心点,别一小心把我也弄没了!”

“快点离开!你再大声叫喊,他们就都要给你吵醒了!”

德伦回头看看一地酣睡的士兵,耸耸肩膀,两手一摊,作了个委屈的表情。转身从围墙的缺口离开了城主府的后花园,克恩斯和4个精灵族的女孩紧紧的跟在后面,六条身影消失在夜晚的黑暗中。

××××××××××××××××××××××××××××××××

第二天,不出所料的开始了全城大检查,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满脸煞气的对全城所有可能藏匿的地点进行了粗暴的清查,还有受到城主雇佣的那些魔法师,随着士兵们在城里的各个角落不停的施放着各种查探的魔法。

克恩斯和德伦早就乔装成了普通的水手,头发散乱纠结,用污秽的布条包裹着,只有面孔稍微干净,身上的衣服全是海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在体温下酝酿发酵后产生出来的那种刺鼻腥咸的味道,衣服里里外外仿佛永远都是湿漉漉的。这些衣服上,那股水手们招牌式的气味几乎让克恩斯呕吐。可怜的年轻法师极力忍耐着,还是给熏得几乎无法进食,连水都喝不下,结果神情萎靡,嘴唇开裂,一脸苍白还带着点蜡黄和局部皮肤给海风吹起的皮疹。正好是一张长期在海上生活,缺乏新鲜食物的水手们,最普遍的脸孔。

可是这一切德伦却根本毫不在乎,仿佛他天生就是一个水手一般,甚至比真正的水手更加投入角色。两人混迹在旅店楼下那简陋的酒馆里,跟一大群连血液都充满了酒味和烟草味道的人们,一起抓着巨大的木杯痛饮搀水的廉价麦酒,撕扯着带血的烤肉,享受着略微受潮变质的烟草,盯着女侍者摇摆的肥硕臀部吹着口哨,并且不断的试图在上面留下一个油腻的手印.....

因此,当一群凶神恶煞般的士兵,踢开酒馆的大门,用凌厉的眼神打量德伦和克恩斯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已经喝疯了的家伙,已经把漆黑油腻的木桌,当成了自己的情人,正紧搂着桌面唱着变音的粗俗歌谣。而另一个看起来喝得更多,脸色煞白,眼睛泛红带着泪光,在那里不停作呕。

在莫多拉这样的港口城市,简直到处都充斥着这样的人,按照命令本应搜身的士兵们,谁都不愿意用手去接触克恩斯和德伦那污秽油腻身体。

尤其是克恩斯,看他的样子!天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倒过来吐自己一身?这铠甲不仅很难清洗,而且非常怕锈,沾上这些醉鬼水手从肚子里吐出来的东西,那些该死的东西,那该死的气味,天哪!士兵们想着也觉得极度恶心,强忍着胃部的抽搐,全都侧身的躲开克恩斯这个“醉鬼”,而德伦,也只是有个士兵用剑鞘胡乱的在他身体侧面上下划拉了一下。

克恩斯看见士兵们逐个检查了所有的人,尤其是女性都必须取下头巾之类的装饰物仔细检查。在没有任何发现后,列队离开了酒馆,这才松了一口气。当狂欢再度开始时,德伦已经醉倒在桌子上瘫软了。

“至高神啊,救救您的信徒吧。”克恩斯由衷的发出了这样的祷告。

这样人员混杂的地方,克恩斯和德伦这两个男人是很容易藏匿的,可是精灵族少女们却是这个城市中绝对的异类,最难躲藏。

她们不仅有着精灵族人共通的绝世容颜,而且还有那标志性的纤长耳朵。天生具有强烈洁癖的精灵族少女们,更是对水手们污秽的衣服,产生了拼死抵抗的心理。在德伦拔剑威胁也毫无效果的情况下,只有借助克恩斯的魔法力量了。

克恩斯在她们的身上施展了可以维持到棕羊号启航的隐身魔法和遮盖一切气息波动的魔法。

在精灵族少女们保持不移动的情况下,三步的距离外,肉眼无法发现她们的存在,可惜哪怕是由克恩斯亲自施放的,古代语魔法系中最强的隐身魔法,也是只要动作的幅度稍微大点,就会失去它的效力。

隔断气息波动的魔法,却相当可靠。若是遇到城里法师们施放的查探魔法,就算近在咫尺也是无法发现她们存在的。除非是由法力高于克恩斯的法师全力伸出魔法触角,才能模糊的感知到一点点信息。这个可能性比零更小。

但是这些依旧不能令人放心。

于是,克恩斯彻夜未睡,在棕羊号的内舱,他们居住的旅店房间,还有城外的树林中这三个地方,设置了短距离定向传送的魔法阵,以便一旦遇到可能的危险,就能立即转移位置。

为了照顾到精灵族少女们的心理,免得勾起那段被囚禁的痛苦回忆,克恩斯并没有告诉她们,他也偷偷的将一个追踪用的魔法印记留在了她们的身上。那当然是为了时刻注意她们的情况。

全城的检查持续了整整两天,城里每个人都接受了不少于一天两次的检查。德伦很干脆的醉了整整两天。

幸好在第一天晚上,知情的洛德看到了克恩斯的困扰,立即让手下的一个士兵,和克恩斯交换了角色,于是摆脱了浑身刺鼻气味的年轻法师变成了洛德手下骑兵小队的一员。

乔装成水手的这段经历,却真正让克恩斯终生难忘。

两天的大检查结束了,在明处已经没有全副武装到处搜身搅扰妇女的士兵,可是暗处却依旧密布着魔法触角,整整两天内没有任何一艘船被批准离开莫多拉,海岸全线都给严密的监控着,对于莫多拉这样往来船只极为频繁的港口城市来说,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所有的码头都密密麻麻的挤满了船只。往来贸易几乎停滞了下来,结果大陆联合商会莫多拉分会的老会长,带着滔天的怒气,在城主府里对着大大小小的官员们足足吼叫了一天。

还有另一个人也同样在城主府倾斜着他的怒火,那就是莫多拉魔法行会中可敬的老魔法师达曼.金,不过他却没有联合商会会长的待遇,能够坐在城主府豪华的会客厅里,喝着香甜的茶水,对着一群恭敬的官员尽情的谩骂。大检查的第一天他就给当成极其可疑的知情对象,带进了城主府的地牢里,接待他的是镣铐和一群满脸横肉的兵痞,不过刚正不阿的老魔法师依旧义正辞严毫无畏惧的吼叫了一整天。直到口水枯竭,声带撕裂,才被装进麻袋,扔在了城主府侧面的昏暗小巷子里。老魔法师赌咒发誓着要去王都魔法行会申诉,仗势欺人的贵族令他受到了如此不符合他中极魔法师身份的恶劣待遇。

大海捞针般的出动所有的士兵检查了两天,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只是抓住了一大堆藏匿在城里的蟊贼。迫于商会压力所有的港口终于重新开放,虽然离开莫多拉的船只都还必须接受严格的检查,但是总算恢复了通行。

整个莫拉多针对这次莫明其妙的戒严,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谣言,最后比较被大家接受的说法是城主一直深藏闺中的美丽女儿,跟某位年轻潇洒但是出身卑微的少年,在这样那样的机遇中,相识相恋,甚至把感情已经上升到了更加旖ni的程度。这段充满幻想的感情,顺理成章理所当然的受到了身为大贵族的城主一家极力的反对。于是情理之中的剧情发生了,为了追寻那自由的爱情,在经过了惊心动魄的争斗之后,他们打破了城主府的后院围墙,连夜离开了莫拉多,去那不知名的美丽山谷森林湖泊,居住了下来,从此开始了幸福的生活.....

这故事被街头巷尾的人们不断的丰富,完整着,汇聚了各种各样的想象,不过至于城主究竟有没有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儿,却没人追究了,反正随着故事的流传,人们都默认了这么一回事。

德伦在酒馆里听完这个故事后,他的评语是:“我只想知道可敬的城主大人,是否还有另一个同样美丽的女儿,我不介意在他的后院围墙上,再添一个大洞。”一桌人顿时哄堂大笑,举杯豪饮。

恢复通行的第二天,棕羊号完成了货物的交换,幸好停留的时间很充裕,因此并没有耽搁行程,结束了在莫拉多四天的停留,同样接受了严格得仿佛清除船舱鼠害一般得检查,棕羊号缓缓了驶离了港口,进入了回程得航线。

四位精灵少女在起锚后,通过传送魔法阵从城外藏匿得树林中,直接传送进了底层的船舱。

南部大陆是她们部族所在地,随着棕羊号缓缓的朝南行驶,她们终于离家越来越近,即使她们的同伴中,有的永远沉睡在了遥远的北方,但是回家的喜悦,冲淡了这些哀伤。

克恩斯在把她们救回的夜晚,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洛德,于是四位精灵少女在行程中受到了骑兵队的严密保护和最殷勤的招待,令洛德队长苦笑的是,自己手下那些坚强勇敢血气方刚的骑兵们,几乎全体在见过精灵族少女的绝世容颜后,立刻把四位少女当成心目中的女神,整日神魂颠倒,甚至发生了男人间的决斗。

精灵族的高傲和被囚禁的痛苦经历,让这些少女们,对身穿铠甲的骑兵,产生了深深的抗拒心理,即使是骑兵们彻夜的高唱情歌,也丝毫不能打动她们的心。不过德伦却是唯一的例外。于是年轻的神*士,俨然成了骑兵们心中的偶像和最大敌人。

棕羊号在朝南吹拂的季风帮助下,十三天后顺利的穿越了海洋,再次进入月的刻印峡谷,四位精灵族少女在进入峡谷之前,便离开了棕羊号。森林和水系茂密的南部大陆,作为自然女神溺爱的宠儿,她们是安全的。来自精灵之树的召唤和指引,可以使她们找到通向古老的精灵部族神秘聚居地的路径。

临走前,她们将两条带着树叶形石质翠绿色吊坠的项链,挂在了克恩斯和德伦的颈间,吊坠上用精灵族的语言,和古老的花式字体雕刻着她们的名字:

“蒂珐”意思是露水

“茵”意思是雨

“卡琉米”意思是橡树的种籽

“梵妮”意思是星光

当少女们的身影消失在峡谷的边缘,克恩斯才收回注视的目光,看着德伦和骑兵们失魂落魄的呆滞表情,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他并不知道的是,每一个精灵族人,都拥有一个包括了所属部族古老的谱系前缀的相当冗长的名字,而且在绝大部分的场合下,都必须使用完整的名字来称呼,只有最亲密的爱人之间相处的场合,才能使用这种缩写的昵称。根据精灵族流传的习俗,当一个精灵族少女,主动将自己的昵称告诉非血缘的异性时,就代表了最正式示爱。

结束了惊奇的行程,还有同精灵族少女的邂逅,又一条丝线缠绕在了命运的轮子上,年轻的法师和神*士,回到了南部大陆,却不知道命运的时钟,已经在无形之手的拨弄下,转过了一个刻度,它即将在他们的面前,发出的第一声震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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