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鸡高亢、嘹亮地鸣叫传进漆黑一片的卧室时,吴孟也随之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他缓缓地坐起身子,抬头望向窗外依旧挂满繁星的深蓝夜空,慢慢地回过神来。
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跳下,舒畅地伸了伸懒腰,便在黑暗中摸索着穿上衣服。
泛黄的白衬衣,破旧的褪色皮甲,生了锈的铁扣皮腰带,不算太合身的皮质长裤,沾满泥土的皮靴,他不紧不慢地一件一件穿上,最后将斜靠在墙角的单手剑挂在腰间。
穿戴整齐,吴孟走到卧室另一头的床前——他的室友依旧在呼呼大睡着——抬手用力拍打了几下床头。
梆!梆!梆!
蒙头大睡的室友立时被吓了一跳,猛地坐起身,双目圆瞪,眼中满是惊恐。他四下张望,在看到站在床边的吴孟后才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
“嘿!你这个混蛋!我说过多少次不要这样!”
室友怒气冲冲地对吴孟吼道。
这位室友名叫安德鲁,是一个颇为年轻的男人——说是少年也不为过。有着欧洲人特有的高鼻梁,深眼窝,脸部轮廓鲜明硬朗,一头深棕色的短发和一双褐色的眼睛。
吴孟脸上露出了笑意,抬手拍了拍腰间的长剑。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该训练了。”
安德鲁不耐烦地嘟哝着,双手在脸上用力揉了几下,然后满面怒容地走下床,开始换衣服并且决定在一会儿的训练里要给这个破坏自己美梦的家伙一个好看——该死的,他刚才正做着与年轻貌美的贵妇人恩爱缠绵的美梦呢!
看着自己室友骂骂咧咧、怒气未消的摸样,吴孟总觉得非常有趣,可惜他是个哑巴,不然非得说上几句讥讽的话不可。
很快,安德鲁就换好了衣服,不满地瞪了吴孟一眼就迈开步子向屋外走去。
清晨的空气总是最好的,深深地吸上一口便让人觉得神清气爽。至少吴孟是这么觉得的,在走出门后他顿时觉得人精神了不少,再一次伸了个懒腰。
跟着大步流星的安德鲁走到院中的水井边,用冰凉的井水洗了脸后,盘踞在脑海中的最后一丝睡意也彻底消失了。
漫天繁星开始消隐,深色的夜空也随着东方缓缓升起的太阳不断升高而开始逐渐减淡。
大多数仆人醒得远比吴孟和安德鲁两人要早,天未亮,公鸡尚未打鸣的时候,他们已经起床,借着朦胧夜色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准备主人的早餐,打扫庭院,喂鸡养鸭,驱赶成群的绵羊去草原上放养。
在吴孟与安德鲁去厨房拿早餐的路上,仆人们纷纷向他们两人点头问好。在这栋屋子里,除了它的主人威廉·奥尔巴尼男爵及其妻子和三位小姐外,便是管家和这位两位主人的侍从兼护卫地位最高了。
仆人们在打招呼的同时,依旧不免要多看几眼那位据说来自遥远东方的黑发男人,虽然经过一个月的相处,他们已经接受这位神秘的男人成为了自己主人的护卫这一事实,但还远远谈不上习惯。
据说他们的主人,威廉·奥尔巴尼男爵,本地最有名望的羊毛商人是在大街上将这位落魄无比的东方人给带回来的,并且让他成为自己的护卫,好吃好喝地养着。
这样的待遇无疑是许多人羡慕和妒忌的,但谁让这位哑巴是东方人呢?整个不列颠说不定都没有人见过,有些儿特殊的优待也是理所当然。
吴孟和安德鲁来到厨房的时候,那儿已经是热火朝天了。
腾腾地冒着热气的面包,肥得都能流出油来的鲜肉、刚采摘下来的果子、带着露水的新鲜蔬菜等诸多食物就这样摆在长桌上,只等男主人与女主人,还有三位可爱的小姐起床,便会装盘送到餐桌上去。
自然,吴孟和安德鲁的早餐也早早就准备好了——在主人威廉·奥尔巴尼男爵特许之下,他们可以最早享用早餐。
两人刚坐到厨房的长桌上,侍女就把丰盛的早餐放到了两人眼前。
“我实在是弄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武艺?”
安德鲁拿熏肉咬上一口,边咀嚼边犹有怨气地对吴孟说。
吴孟咧嘴一笑,发出几个不明意义的音节,抬手指了指自己和安德鲁,然后拍了拍放在桌上的单手剑。
朝夕相处了一个来月,安德鲁大抵也能明白吴猛所想要表达的一部分意思。
“我知道作为一名护卫,武艺确实很重要。”安德鲁赞同地点头,但话锋一转:“但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天未亮就起来,如果主人没有什么事儿的话,我们能有一整天的时间。”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吴孟在心中说道,但他既无法说话,也不识字,对安德鲁的质问他只能无声地摇头。
似乎早已经预料到自己这位哑巴朋友的回答,安德鲁无可奈何地撇了撇嘴。
吃完早餐,两人就来到院子里,各自从武器架上拿起未开锋的铁剑,吴孟还额外取了一面盾牌。
挑了位置站好,吴孟便双膝微屈,弓起身子,黑色的眼瞳专注地盯着安德鲁的眼睛,右手用剑身轻轻拍打左手的圆盾。
安德鲁摆出的是攻击架势,右脚向前微微伸直,左脚后移轻点地面,握剑的右手前伸,剑尖直指吴孟,俊俏的脸上带着从容地笑意。
“准备好了吗?”
吴孟无声地点头。
“那我来了!”
微屈的左脚一登,蓄势待发的安德鲁便扑了上去,手中长剑直刺向吴孟胸膛。
吴孟身子一缩,左手圆盾顺势挡下安德鲁的刺击,右手挥剑上撩,但却被安德鲁轻巧地闪身躲了过去,紧接着反手便是一剑。吴孟挥剑格下,抬手用圆盾照着安德鲁的脸就砸了上去,反应迅速的安德鲁矫捷地连退数步,拉开了距离。
“哈,剑术可是越来越好了。”
安德鲁挽了个剑花,面带笑容地对吴孟说,随后不等他的回答,再次欺身而上。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对练起来,彼此都全神贯注、竭尽所能地挥舞手中未开锋的武器,短暂的交手、后撤喘息、接着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连续不断,直到一方终于抵挡不住,弃剑认输。
不知不觉,黑夜已彻底褪去,火红的太阳取代皎月成为了湛蓝苍穹的主宰。群鸟在明媚的阳光中离开巢穴,在一碧如洗的天空之下寻觅猎物。
清风徐徐,掠过庭院外的小树林,引来阵阵林涛。
“哈哈,不错!”
响亮,颇具磁性的声音突然响起。
“早上好,大人。”
正在交战的吴猛与安德鲁停下来,转身向站在走廊到的中年男人欠身行礼。
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岁快五十岁,一头棕色头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宽大的脸上满是横肉。眉弓下是一双褐色眼瞳的小眼睛,虽然有着厚重的眼袋,但却依旧神采奕奕,炯炯有神。宽阔的下巴上的嘴有些儿薄,在嘴的周围还留着一圈经过精心修饰的胡子。尽管已近垂暮之年,但身姿依旧挺拔,动作矫健有力。
他穿着一件白色绢制长袖衫,外罩褐色夹沃,腰间系着崭新的银头环扣大腰带,脚上穿着的是黑色尖头鞋。
这位中年人便是此间屋舍的主人——威廉·奥尔巴尼男爵了。
此时的威廉·奥尔巴尼男爵满面笑容,看着吴孟和安德鲁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们的武艺终于是有点儿样子了,不过还是有不少破绽。”
走到庭院当中,随手从武器架上取下长剑,威廉·奥尔巴尼男爵边说,边向安德鲁发起了攻击。
不过短短十来个回合,男爵就轻而易举的把安德鲁的剑给夺了过来。
“明白了吗?小伙子。”
男爵笑着把剑扔还给安德鲁,又转身面向一旁观看的吴孟。
吴孟自然明白男爵的意思,拍了拍盾牌示意自己要进攻了,随即大步流星地冲向男爵。
“哈哈,你要多用些劲儿了。”
“不,这时候应该刺我的脖子。”
“对,就该这么砍!”
虽然吴孟已经拼尽全力,但每一次攻击都被男爵或轻巧躲开,或挥剑挡下。最后男爵借着他的一个刺击,顺势一窜,冰冷的剑锋就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们还得多练练,不然的话你们俩死在战场的上的速度,我敢保证会比你们的前任还要快——倒霉的玛拉,他在兰尼米德的烂草地上被一支流矢给扎穿了脑袋。”
男爵把剑放回到架子上,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嗯,早上松松筋骨确实是件舒服的事儿。好了,你们继续练吧。”
两位护卫点了点头,再次摆开架势准备再练上一会儿。而男爵则迈开步子沿着走廊前行,打算去餐厅与家人一同享用丰盛的早餐。可还没走几步,他就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院子一侧的木质大门外。
威廉·奥尔巴尼男爵的府邸并不在城中,而是在城外的旷野上,所以大门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以及远处的连绵群山。
此刻,一名骑士正骑着马从远处飞奔而来,目的地显然是这座府邸。
男爵眯着眼睛注视由远及近的骑士,很快就认出了来者的身份,不由得低声嘀咕:“啊,是老杰克。不知道他这回带了什么消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