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海龙将家里面清理干净,打好了自己的铺盖卷,离开了唐山村,就在山顶的公路上,坐上了浪县去平洲地区的班车。
他第一次要出远门了,为了生活而奋斗,内心充满了忐忑和希望,充满了新奇和忧愁。
他的思绪早已飞往东北方位的平洲市,哪里就是天堂,海龙总是喜欢如此幻想,他现在不喜欢用语言去表达,沉默思考才是最重要的,他对待人生也是如此。
平洲市是平洲地区行政商业中心,首府所在地,辖区管辖七县一区,人口二百多万,自古以来是连接三省的必经之地,重要的旱码头。
现如今也是各条公路、铁路汇集的交通枢纽,商家云集,颇为繁华,是本省仅次于省城的第二大城市。
平洲市的太阳格外的刺眼,这是唐海龙对这个大城市的第一印象。当太阳从高大的建筑幕墙反射到海龙眼睛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阵眩晕,可是那种被刺目的眩晕竟然带着些许幸福感,伴着车子的摇摆悠悠的存在。
海龙奢侈的花了两块钱坐了车租车,直接去了平洲监狱,据村上的打工的少年说,只要掏钱叫了出租车,什么地方都能把你拉到,哪怕是市政府。
韩雨绮心中所说的建筑工地就在平洲监狱隔壁的家属区,是为这所监狱修一栋家属楼。承建单位是省城一家建筑公司。
“你找谁啊小伙子。”工地大门有制服保安,门头气派,颇为正规。
“哦,我是来打工的。”
“呵呵,我们这已经不招收人了。”
“可是,我是别人说好了的,那个王经理,就是找他。”海龙一时忘记了王经理的姓名。
“哦,找我们王经理啊,你谁啊,竟然找我们王经理,告诉你吧,他还真的不在。”保安始终认为海龙是自己找上门的。
海龙放下行李卷,从里面翻出了韩雨绮的那封信,读出了王经理的名字:
“师傅,我就是找王一平经理,我是省城的朋友介绍来的,麻烦你通报一声吧。”
保安这下才有点相信,再说海龙看似老实人,不应该说谎,不过王经理还真的不在这个工地,他一个月基本跑过来一次,宏观管理。
海龙跟着保安来到了他的屋子里,等着保安给工地的负责人金三多汇报,不一会中等个头,理了小平头,皮肤黝黑,很是壮实的精悍男子来了。
“什么事啊小伙子。”金三多操着普通话。
海龙把他对保安说的话重复了一遍,金三多将信将疑,这小子若不是提起王一平的名字,自己完全可以把他赶出去,可是要是真的是王经理介绍来的,他可不能得罪的,不行就直接打电话问一下吧。
“王经理,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娃娃说是您介绍过来的,有没有这回事啊。”金三多拿出他的那砖头似得大哥大,对着天空找到了信号,给王经理请示。
“什么娃娃啊,应该没有吧,我没有介绍谁过去找你啊。”
挂完电话,海龙劈头盖脸挨了一通批判:
“你这个怂娃娃,装了个大狗拉屎,竟然打着王经理的旗帜来骗我们,真的是欠打了你...”金三多还没有骂完,这边电话响起,他赶忙接起,接完了电话再收拾你这小骗子。
“哦,王经理,你说...哦,是这样啊”
“对了,你小子叫什么名字”金三多捂着电话问海龙。
“唐海龙,来自宁县。”海龙不卑不亢。
“王经理,他说叫唐海龙...哦,这就对了,那就是他了,恩,我会给安排好的,你放心吧。”
挂完电话,金三多的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脸上也有了笑容:
“你的事情王经理知道的,一定是别人介绍给他的,他忘记了,方才想起了,你就暂时住在隔壁这间工棚吧,至于工作呢,先跟着小靳跑些零碎,学些技术什么的也好,这里给你先领些饭票,每天打饭都是凭票的。”
看来这金三多还是很给王经理的面子的,如果说王经理是老大他一定是老二了,保安见了他都站的毕恭毕敬的。金三多也顺便问了海龙家是哪里的,文化程度,以及有没有打工的经历这些,海龙都如实相告,金三多也没有再说什么。
海龙被分配到院子里的这一间工棚里,这是用军绿的帆布帐篷搭设在院子里的,里面摆放了两排简易床板,乱七八糟的,到处充斥着脚汗的臭味。
金三多叫来了小靳,一个精明的年轻人,中等身材,略胖,穿着蓝色西服,白衬衣,看似很干净,一看就是工地的管理人员。
“这个娃娃叫唐海龙,王经理的人,你先带上,最好给安排些测量放线一类的技术活,让接触些技术。”金三多给小靳安排,小靳一边瞅了海龙一眼,那种眼神怪怪的,颇为不屑一顾。
“你好靳师傅,以后麻烦多关照。”海龙伸出了双手,尽管心里第一眼对这个小靳不感冒,对方看起来很年轻,也很精明,那种看着自己的眼神不怀好意。
“哦,不客气。”没想到对方无视他的握手,一转眼就去了别处。
王经理介绍来的人,金三多和小靳首先从心底里抵触,这半路安插进来的人多半是王经理的眼线,用来监督他们的,所以他们都心存芥蒂。
这个下午剩下的时间,海龙满院子的转悠,小靳也没有给他安排什么实际的工作,不问也不管,就是这样冷处理。
也罢,我先熟悉这情况再说。院子不大,坐东朝西一栋老式的三层家属楼,水刷石的外墙面,都是苏联老大哥的风格特色,北面一排老式平方,还住着一些监狱的老干部,西边就是他们的工棚和灶房这些了。
生活区和施工区没有完全分开。
新建的家属楼,坐南朝北,就在进门的右手位置,规划六层高五千多平米,此时已经正砌筑二层墙体。
院子里非常的凌乱,大大的小红砖砖垛,在海龙的眼里有着熟悉的味道,砂料场,水泥棚,钢筋棚,木工棚,搅拌站,在海龙的感觉杂乱无章,无处下脚。
戴着破旧安全帽的建筑民工,在金三多的催促和喊骂下,赶忙小跑着,搅拌机的轰鸣,卷扬机的慢斯条理,模板、钢管的敲击声,匠人们粗犷的秦腔,汇合成一曲雄壮的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