蜮蠡一走,断魂山的结界就破裂了,她有了心,却什么都不带走。
那些虫子受到外界生气的吸引,通通往外爬,黢黑的洞口窜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类爬虫,花重却很怕这些虫子,不知为何,一看到它们,她手上就使不上力气,汗毛直竖,连口诀心法也忘记了,潋髓剑都拿不稳。
显了原形的虚花子妖力溃散,缺了心脏,魂魄也不全,开口叫一声她的名字,一出口便成了撕心的吼叫,花重看到它在洞口那堆虫‘豸里面挣扎,七个巨大的头颅四处乱撞,獠牙小虫都穿过鳞片缝‘隙钻到了肉里,她怕得全身瑟缩起来,一部分虫子被那只大妖吸引了去,一部分却还是窸窸窣窣往山下爬,都绕过花重从她身边爬过去。
几道剑光传来,夕纷飞他们到了断魂山上,一看到山上的花重,朔月御剑过去一把就把她抓走了,几个人则对付堵在洞口的那只大妖,剩下的人放出三昧真火烧那些虫子。
守在山下那些虫尸也开始移动,这下他们的速度更快,不像在之前遇到的那些犹如傀’儡的虫人,一个个根本杀不死,一剑穿去却还是老样子,他们继续伸出力大无穷的铁臂和榣山弟子斗在一起,连之前消失的那些榣山弟子也变成了虫尸加入战斗,太多的虫’尸,几个修为稍微低一点的榣山弟子,瞬间就被撕得粉碎。
纪随风被护在众人身后,这场不见血的打斗却是他们遇上的最惨烈一场,其余弟子几乎全数死光,沾到那虫尸的利爪就快速被腐蚀成为虫人,又和他们一起战斗,弟子死的越多,敌人就越多,他们力大无比,连冰雪都冻不住,被利剑一斩,片刻化为飞虫,又重新凝结成虫尸。
眼下只能用火烧,可是催动三昧真火仙力消耗得太快,烧掉十多个就没有力气了。对付大妖的那弟子都转下来对付虫尸,一群群的虫尸把他们围在中间,逼迫之下设下火障暂时不让它们靠近。
这时候花重好了许多,却落了魂一般地要往外跑,新弟子体力消耗不少,只有朔月和乐子兮他们还在火障外围拼死抵抗,可是加上那些老百姓和妖兵变成的虫尸实在是太多了,再强大的仙力也经不住消耗。
朔月的脸色已经苍白,手掌中还不断冒出火焰,可明显火焰少了许多,快要坚持不住了。
这时候在火圈里面的花重已经摆脱众人束缚,潋髓剑一催就飞了出去,直直往断魂山顶上掠去。
那只大妖已经奄奄一息,看着它那双眼睛,一阵痛楚传来,她什么都不管了,也不明白为什么,就冲到了虫子堆里面,用剑刮‘开那些窜在它身上的虫子。
恶心的虫子一接近花重就迅速逃开去,大妖还在挣扎,关键是它离洞口太近了,虫子一出洞就窜上它的妖体。
可是虫子实在是太多了,它又有那么多只头,每个头身上都是虫,根本没有办法去除完。
天边一条黑线涌起,黑云滚滚,一只巨大的蓝色大鸟携云带风窜来,与此同时,榣山三十六阁主带上百弟子前来,就连太子长琴也在其中。
大鸟上的人和太子长琴一样,第一眼都投向断魂山顶上的那只七头大妖。三十六阁主个个身着各色切云衫,没有太子长琴那种广袖缭云衫拖沓,闪电般袭像那些虫尸,仙剑上催了三昧真火,一剑就杀死一个。
“魔君烛阴!”太子长琴一惊,居然把他给引来了,可让他更震惊的是,洞窟旁边那只七头大妖,那是他认识的,它便是九婴,却为何伤成这样子?
妖力尽失不说,连身上的上古灵气也全无,完完全全从魔妖变成了妖,而它旁边发了疯的花重丫头正在为它除去身上的虫子。
烛阴看到那副情景,愤怒使他紫蓝色的长发极度疯长,长发包裹的烛阴看不见脸,却是红光一闪便掠到了断魂山顶上,袖子一挥,花重的身体就飞离了那只大妖,一个蓝色的火障设在它四周,隔绝了那些虫子,可是烛阴一探之下,这虚花子身上的混沌气息全无,和一只普通的古妖没什么区别,若是用业火烧那些虫子,恐怖也要把它给烧死。
于是,烛阴催出饮光剑把紫蓝色的长发一斩,丝丝缕缕的头发化作万千条细针朝着那些虫子刺去,他的头发还在不断长长,发丝一卷,也把虚花子皮肉里面的虫子给卷了出来。
烛阴如何都想不到她便是九婴,上古魔妖,竟然败落在此,为了一个臭丫头,差点失了几千年的妖力,知道她魂魄不全,看到她那七头,应该是只恢复了七魄,那剩余两魄去了哪里?她又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这个样子,虚弱得连人形都化不成。
说到底都是那个丫头害的,之前他觉得那丫头没什么,此刻却如此恨她,恨不得也让她尝尝被虫撕’咬的滋味。
烛阴把它收进袖子,飞身上云天,他周围那些白云被魔气侵扰马上变成了黑色。还真是够快,榣山三十六阁主很快就解决了那些虫尸,竟敢拦在他面前,原因没有别的,他们只是仗着一个太子长琴。
他依旧是那副懒散模样,三次神魔大战,真是练就了他这没心没肺的皮囊和心肺。
“魔君烛阴,真是好久好久不见啊!”太子长琴站在所有人前面,红白相配,再看那只红色的眉毛,像极了仙界中生出来的妖孽。
“太子长琴,你为何挡我去路?”烛阴一双竖瞳,就像一双猫眼,轻轻一招手,鸾鸟又回到他身边。
“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地上这么多路,天上这么宽,你怎么说我挡你去路呢?我看你还是快点回去救的九婴吧,再不快点,下次就见不到它了???”音尊一副无赖的嘴脸又来了,难道他真的要放走九婴,它可是六界忌惮的魔妖啊!
“音尊,放走九婴,恐怕六界遭难,大为不妥???”朔月对着他一拱手。
“有何不妥?那九婴就快死掉了,能如何祸害六界,用你那脑袋好好想想,你快死了你能杀得了我吗?”太子长琴怒斥朔月,拿着扇子在他头上重重一敲,命令他们让开一条路,让烛阴离开。
烛阴怕他使诈,这太子长琴喜怒无常,诡计多端,心思又难以猜测,生怕他使什么阴谋,说不定正设了阵法等着他钻呢。
花重这下算是清醒过来了,她刚刚怎么就冲在那只大妖身边了呢?为什么他们都称它九婴?九婴又是谁?
“朔月师兄,九婴是谁?”
她不明所以,应该说新入弟子都不知道,大荒中也很少提起它,毕竟所有人都以为它寂灭了,早在第四次神魔大战以后就消失了,只是榣山毕方大神留下一颗妖菇扶桑,说是预言九婴归来。
“我也不知道,所有典籍上都没有九婴的记载,只知道它之前是危害三界的魔妖,众魔之首!”他的确不知道,也猜不到就是他们之前遇见的那个妖孽虚花子。
是魔就是魔,是妖就是妖,难道它是魔和妖的结合体?
还真是被她猜对了。
正在烛阴徘徊之际,一朵红云浮现在众人头顶,那红云里面传来悲戚的笑声,就像是婴儿哭泣,众人的耳朵受不了这个声音的撕咬,都纷纷闭起耳识,奇怪的是,花重对这个声音没有任何感觉,左耳进右耳出,没有影响到她。
那团红云扭曲成一个巨大的柱子,慢慢变黑,居然成了一条巨大的黑蛇,巨大的头颅上除了眼睛以外,没有鼻子,眼睛,嘴巴,都是光滑的,比刚刚那只七头大妖还要滑稽恐怖。
它挥动尾巴,把山上的石头砂砾扫得四处飞扬,那诡异的眼睛大如灯笼,眼神一掠,那些弟子便开始嚎啕大哭,烛阴也闭上了眼睛躲到一边,这条巨蛇,是何方妖怪,竟然如此厉害。
三十六阁主手执长剑飞身上前,剑光落在它身上却不能伤它半分,都被它身上的紫光给弹了回来,七窍流血。
它的尾巴继续乱扫,山石崩裂,上前攻击它的弟子都被弹到地上,死的死伤的伤。太子长琴把降霓剑一催,对上那只大蛇妖,那妖怪把头一甩,把太子长琴直接给撞飞了,绛霓剑却扎’在它眼睛里面,那大妖吃痛,晃着脑袋震荡其一阵大风,云气漫卷。
花重举着潋髓剑,飞身上前,她几乎是所有弟子中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到了它面前,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一看到它的眼睛,她就慌了,那眼里的神色似曾相识。
面对这身后不断传来的呼喊,让她小心,杀了它什么的,她还是落不下剑去。眼神望进那只大妖眼里,震慑间,一个声音传来:你还舍得杀我一次?
你还舍得杀它一次?她一失神脚下不稳,从高高的云头跌落下来。落到半空的时候,手中的潋髓剑又拖着她往上飞去,速度之快,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剑深深刺入那只大蛇的身体,溅出一注鲜血,把她的衣裳全部染红了。
花重握着剑被吓傻了,她没有想要杀它。
那大蛇还没有死透,那双诡异的眼睛还盯着她,凄厉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蛇流下一滴眼泪,像水晶一样,落在她手里。
随即便化作一道红色的光,在低空盘旋,烛阴袖子中的大妖也化作一道红光,和那道红光合在一起,慢慢旋转,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红光慢慢变成了紫色,那团紫光很快变得空虚,却化成了一个人形。
黑色的长发飘落,发髻缓缓生成,然后是苍白的面孔,她眼睛紧紧闭着,紫光还在氤氲,众人沉浸在一片惊叹之中,宛如天地化生出神胎一样,谁都未曾见过那种美到惊动魂魄的场面。
待紫光散去,那女子的身躯也凝实了,此时天空中的云都围成了一圈,四周也还弥漫着些若有若无的紫气。红色都把她勾勒得形同妖孽,没有了心,身上的灵气褪去,这下她彻底变成古妖了,对六界构不成多大危害。
“姐姐···姐姐对不起···”花重喃喃自语,九婴居然是姐姐,怎么会这样?
虚花子还凌空虚步,这一回眼里没有紫蓝色,收回了九魄中的恶魄,之前的七魄只有两成妖力,这恶魄足足占了七成,以至于只有杀死它才能收回来,重儿知道她是九婴了,还看到了她极其邪恶丑陋的一面,会不会就此讨厌她?
虚花子垂下眼帘,看到怔怔站在那里的花重,有些失望,该怎么开口给她说,又该怎么说,或许注定了,她始终都会输。
感觉有些累,心里空空的,前所未有的失落,连当初割‘裂九魄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累,怏怏转身离去,不过并不代表她就这样放弃。
“姐姐——不要走!不要走——”
花重飞身上前,刚刚抓住一点虚花子的衣角,却不料身后一阵惊呼,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小的身子已经被击落云头。
“重儿——”
虚花子转身,空气中飘出几滴血珠,在洁白的云层上赫然醒目,她泪眼模糊,差点寻不到花重的气息。
(注:切云衫,非广袖,无披纱。缭云衫,广袖,身后还有拖尾,也有披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