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盛曦禾躺在床上,听着对面盛熙晴沉沉的呼吸声,她翻了个身,却毫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陷入半睡半醒的朦胧状态,却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盛曦禾不到二十年的人生画卷在她眼前缓缓拉开,像是看了一部长长的电影。
她似乎在这个逼真的梦境里还保留了一丝自我意识,甚至还能分辨出这是曾经的那个盛曦禾的人生。
小时候的记忆像是模糊得褪色了的老照片,那个窈窕秀美的身影,面容也像是蒙了一层面纱,她抱着一个小婴儿在屋子里来回走,嘴里哼着温柔的歌谣。
直到有一天,那个身影彻底不见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外婆开始在她的生命里占据大部分的时光,记忆里的盛永平比现在年轻,却还是老实寡言的,宋彩凤的尖刻与算计藏在一家子生活的字里行间,她总能看到外婆躲到里屋里黯然沉默的面孔。盛熙晴从小就会骂她是“小野种”,明明外婆给她们买了一样的头花,她也非要把自己的抢走不可……
黑夜里,盛曦禾蓦地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长长吐了一口气。
白天盛永平说的那番话,像是拼上了最后一块拼图。让“盛曦禾”终于真正成为了盛曦禾。
原身的记忆和经历,她现在全都了解了。
盛熙晴似乎在说梦话,嘟嘟囔囔念叨着什么,又夸张地翻了个身,压得旧床垫吱呀作响,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了无数倍,一切都格外清晰。
盛曦禾却觉得这是自己重生后睡得最踏实的一晚,她终于有了“重活一次”的感觉。
她抬头望天,默默在心里开口。
从今以后,我会带着你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
和盛家人一起过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一切过年的流程都有:买年货,贴春联,包饺子,吃年夜饭,看春晚……
如果盛熙晴的眼神不那么防备排斥,如果宋彩凤的态度再自然一点,盛曦禾觉得自己或许还能再忍受一下。
也可以理解,毕竟在这个家里,只有她才是外人。
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到了。
盛曦禾自己回到房间里,把自己重重摔到床上。
以前她都是怎么过年的来着?
小时候在孤儿院跟一大帮孩子抢饺子,等进入娱乐圈,有几年都是在剧组过的,要么就是一个人在大房子里,管他什么习不习俗,想睡就睡,想吃就吃,只当做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季龄要回家陪父母,年年不落。
苏沐也早就放假回家了,一看她就是在被爱的家庭里长大的,有疼她的爸妈。
只有她,无论是盛曦禾还是从前的夏至,好像都是一个人……
客厅的电视机里传来主持人煽情冗长的打断台词,窗外远远地响起了炮竹声。
恍惚间,她听见手机铃声响了。
没看屏幕就接起电话,有气无力地开腔:“喂?”
顾言北站在露台上,夜风吹起他前额的几缕黑发,他遥遥看着远处朦胧的城市灯火,眼神里映出星光的影子。
“一听就知道你现在肯定很孤单很落寞。”
“新年快乐。”他对着手机说道,薄唇微微翘起,“不用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