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天装作刚刚醒来的模样,却见到叶珩正背对着身子,站在不远处抬头仰望天幕。
天光微凉,幽光中的绿衫少女,肩若削成,腰如束素,纤细柔弱的身影似时刻要随风离去,惹人怜爱。
江楚天一时间竟是看得竟似魂飞九天,呆呆地起身站立,连话都忘了出口。
还是叶珩听到动静,转身回眸,浅笑道,“江大哥醒了……”
江楚天点头,想到自己方才看得痴了,不由暗自恼恨,这姑娘可是那傅明飞的未婚妻,人家那是胜似金童玉女的一对,偏生自己不自知,竟是暗生妄念。
叶珩见他冷着神色,只觉莫名其妙。这几日江楚天的态度很是古怪,每每喜怒不定,虽无恶意,却着实令人琢磨不透。
“收拾一下,等会就启程。”江楚天说完,转身往树林走去。
叶珩见他如此,心中迷惑,却是叫醒了水云烟,又把那燃烧了一夜的篝火灭掉。
等叶珩收拾妥当,又等了一会儿,江楚天才回来,脸色比方才离去时好看了不少。
待他走近,手上的东西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弧,向叶珩抛来。
叶珩猝不及防,忙抬手接下,到手时才发现是些青色野果,小小的,果皮幼嫩,蘸着几串透明的水珠。看样子,应是刚刚在小溪流中洗过。
叶珩不禁微微一笑,出言道了声谢,匀了大半给水云烟,水云烟捡起一个就往嘴里扔,嚼了几下却又吐了出来,皱着眉头说道,“酸!”
江楚天也不恼,见水云烟苦着一张脸,哈哈一笑,道,“留着路上吃,醒神的!”
叶珩见他的样子,心中想道,这江楚天,还是喜欢小孩子多一些吧!
似乎是在映证叶珩所想,江楚天对着水云烟不再如昨日一般冷着神色,水云烟也愿意与他亲近。
就连叶珩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在吃了点干粮以后,一缓过神来,居然就发现先前与江楚天并不怎么亲近的水云烟,被江楚天抱着,也不知道是在同他在说些什么,竟是笑着露出了几分孩童应有的天真烂漫。
叶珩看得心中啧啧称奇,想着,这个小丫头,倒是与她和江楚天二人投缘。
待叶珩和水云烟上了马车,睡了一夜的水云烟精神抖擞,也不再似昨日那般消沉,倒是一口一个“大哥哥”的和叶珩讲了起来。
叶珩听得心中泛酸,昨日尽心尽力陪着你,却也没见你对这么热络。小白眼狼!叶珩心中想着,半响却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己这是跟着置什么气?
叶珩一夜未睡,水云烟却是叽叽喳喳地打开了话匣子,接着同叶珩说起了她的荆爷爷。
勉强打起精神,但马车里一摇一晃,叶珩真真觉得困顿,但知晓这一路随时都可能有意外情况,也不敢掉以轻心。
坚持一会儿,叶珩突然想起江楚天先前给的野果。
看着摊在掌心的几颗小小的果子,水云烟皱着眉别开了脸。
叶珩看着她那小大人的模样,故意逗她,“要不要再来点?”
水云烟迅速摇头,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看得叶珩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犹疑一阵,叶珩拿了一颗含进嘴里,一咬开果皮,一股酸涩之味就在口中蔓延,叶珩酸得直皱眉头,脑中却是一阵清明。
想着这果子是当真有效果,叶珩强忍着酸意咀嚼,末几口竟是苦里回甘,待咽下去之后,口中竟是觉着残存淡淡的甜味。
“姐姐觉得好吃吗?”水云烟看着叶珩,却见她莞尔一笑,说道,“还好。”
“啊?”水云烟压抑地长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叶珩笑着摸了一下她的头,只是说道,“你不懂。”
水云烟撇撇嘴,“你们都这样,就只会说我不懂。”
叶珩无奈一笑,“丫头,等到了CD,见到你爹,可别犯倔脾气。”
水云烟低下了头,眨着眼睛,模样看得叶珩心生不忍。
叶珩摇摇头,心中叹了一口气,她也是听着水云烟方才的讲述,大抵猜出她父母是闹了些什么矛盾,母亲带着孩子出走,半途却是撒手去了,又不知什么缘故,将这孩子托付给了荆老爷子,却又出了这等意外。
正要再劝,车厢里却是一阵剧烈的晃荡,叶珩一把抱住水云烟,却发现原是马车突然停住。
叶珩心头警惕,掀开了车帘,对着江楚天的背影问道,“江大哥,怎么了?”
江楚天低声道,“莫慌。”
说着,江楚天稍稍侧开身子,叶珩纵是心有准备,乍见之下,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头皮发麻,颤声道,“这……”
江楚天知她受惊,忙侧回身子挡住叶珩的视线,低声劝道,“姑娘,先回车里去。”
原来,那围在车前的,竟是如那日在桃园中所见的满地长蛇,幽绿阴冷的眼,嘶嘶吐着的蛇信,好似误入蛇窝,条条长蛇,缓缓地向前爬行、逼近……
叶珩心有余悸地放下车帘,紧搂着水云烟,一刻也不敢放松,凝神细听车外的动静。
江楚天满腔怒火,一声长啸,厉喝道,“蓝娇娇,出来!”
幽幽一声轻叹,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铃声叮叮当当地响,光天白日里竟平白添了几分诡异,只听得女声幽怨,“江哥哥……”
江楚天冷笑一声,“再胡闹,就一把火烧了你的蛇!”
叶珩平定心神,听江楚天这般说道,方知是友非敌,不由大松了一口气,心中想着,这蓝姑娘,行事可当真是不循章法。
“江楚天你敢!”女声一变,叶珩听着这带着口音的官话,很是别扭,但又清又脆,想来也应是个年岁不大的姑娘。
话音一落,叶珩便察觉车外有人落地,步履轻盈,娇声道,“奴家这次,是来找那姓水的丫头的。”
江楚天和叶珩均是一怔,叶珩下意识搂紧水云烟,江楚天昨夜才说这丫头和五毒教有些渊源,今日便有人找上门,也不知道是善是恶。
“先把你的蛇弄走!”江楚天冷声道,眼见蓝娇娇弄这些吓人的东西,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先把那小丫头叫出来见一见。”女子一声娇笑,不恼不惧,“江哥哥一见面就这么凶,可真教奴家伤心!”
江楚天深知这蓝娇娇的性子,若不顺着她,只怕是不依不饶,不由大为头痛。
正当此时,叶珩又掀开了帘子,温声问道,“江大哥,是你的朋友吗?”
江楚天一顿,脸上的冷厉登时卸了七分,回头说道,“姑娘……”
蓝娇娇眼中划过一丝玩味,待看见叶珩的真容,一时惊艳,想道,这汉家姑娘,倒是生得十分的好颜色!
叶珩心中好奇,抬眼望向蓝娇娇,一见之下,也是微微恍神。
眼前这姑娘,皮肤黝黑,声音娇媚,一身异域服装,别有风韵。可叶珩不知为何,转念想到,江楚天和这蓝娇娇站一块,感觉,委实不搭……
“呵”,蓝娇娇回过神来,脸上似笑非笑,“江哥哥,随奴家来一趟!”
未等江楚天应声,蓝娇娇便先失了踪迹。
江楚天心头发恼,叶珩却是温和一笑,说道,“这四周的毒蛇虽是骇人,但寻常也让人靠近不得,江大哥不必担心。”
江楚天踌躇一阵,只道,“姑娘待在车里,万事小心。”
叶珩微笑点头,眼见江楚天离去,失去踪迹后,才放下了帘子,沉默地搂着水云烟,心中却是毫不平静,想着,怀中这丫头,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你搞什么名堂?”江楚天随着蓝娇娇到了一处山林,飞身一落,毫不客气地厉喝一声。非常之际,江楚天忧心叶珩的安危,对引他来此的蓝娇娇,也是毫不客气。
“江哥哥,可是心悦那姑娘?”蓝娇娇垂首把玩着胸前的小辫,幽幽问道。
江楚天始料未及,一时语塞,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别胡说八道!”
蓝娇娇笑了一声,“江哥哥,你真该自己看看你看那姑娘的眼神……啧……魂都快没了。”
江楚天神色一厉,“蓝娇娇,你若是胡言乱语毁人家姑娘清誉,我江楚天绝饶不了你!”
蓝娇娇见江楚天眉眼冷锐如刀剑,知他是动了真怒,嗤笑一声,暗骂他是恼羞成怒,却也不敢再明着招惹他,只问道,“你和那姑娘,是认识多久了?”
“四天。”江楚天知自己反应太过,缓了声色,道,“那姑娘已有婚约在身,你莫要坏人名节。”
“哈”,蓝娇娇冷冷一笑,“你们这些汉人,就是破规矩多!”
想不到,她和江楚天三年的情分,竟还抵不过一个才认识四天的女人,蓝娇娇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感叹,这男人啊……
江楚天叹了一口气,问道,“娇娇,水云烟那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在迎客来见到那绿衫姑娘的那一刻,江楚天便觉得,自己大概是疯魔了!三四天,却是抵得上三四十年!可惜缘分太浅,他江楚天,做不出夺人之妻的下流之举!
“这说来话可就长了”,蓝娇娇知江楚天不愿再提及那个姑娘,转而将那陈年旧事,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