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珩本还想问个明白,却被沈徵珏轻轻拽住,狭长的凤眸流转的警告显而易见。沈少珩有些委屈的撇撇嘴,外头问道:“父王,这蛊毒不是只有越国才有吗?怎会传到蜀国来?”沈少珩垂眉,眸间一闪而过的凝重,两国如今的关系,蛊毒的出现,加之年幼的帝王,混乱的朝廷,如此推测而来只有一种可能性……
“越国已经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了。”沈徵珏冷冷的笑道,明显的倨傲,带着一种不屑。淡淡的吩咐:“这件事皇上很明白,你也不用担心,这蛊毒案接下来的发展不是你所能决定的了。这案子的牵扯很多,注定会在京城掀起万丈波澜,”沈徵珏悠然的一笑,完全是看戏的架势:“阿珩,你知道沈府存在千年,最司空见惯的事是什么吗?”
沈少珩一怔,呆呆的望向沈徵珏,只见沈徵珏轻吐字眼,带着一份不动神色的残忍与一份泰山崩于前而心不变的冷静:“亲眼见证一个家族的兴起与没落。”
沈少珩笑笑,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腥风血雨,已经不再是他能涉及的了,父王已算计好了一切,在还未开始的棋局中下了预言,剩下来的只是他们有惊无险的经历。这便是父王呀,穷极的聪慧,却又是尽极的残忍,先知天下变,闲观日升月落,笑看春去秋来,一言点尽江山,略浮生万千,一语足以够成谶。
“父王,那醉竹的事……”沈少珩犹豫片刻,终于开口,而沈徵珏却是微微一笑:“醉竹一事,我觉得你做的很好,就该这么干脆利落,因为无论蛊毒与否,你的态度就是沈府的态度,只有狠一些,才能体现少卿一事上沈府对少卿的护短。你要记住,无论沈府的人干了什么,若是没有证据,相信是必须的,纵是证据确凿,也要拿出沈府该有的傲气。没干,绝不承认;若干了,坦坦荡荡的承认。只是要记住,”沈徵珏一瞬间眉宇染上张扬与傲骨:“跳梁者,虽远必诛,虽强必诛!”
沈少珩抿抿唇,沈徵珏的一番话,铮铮傲骨,一个字一个字的刻在他的心上。只见他猛地扑到沈徵珏的怀中,拽着沈徵珏宽大的衣摆,轻轻摇着:“父王,父王,下一次出征带上我吧。”沈徵珏好笑的摇摇头,点点沈少珩的额头:“真是服了你和阿君了,疆场瞬息万变,血染成河,也不知为什么你和阿君每次都争着要和我去。”
沈少珩揉揉头发,将手背在身后,有一些不好意思:“阿君作为一个女孩子都已经封为安宁郡王了。我还只是个世子呢。”说到的,作为男子又是兄长,他的功名还没少君一个女子的大,倒不是嫉妒,只是有些失落,自觉自己这个做兄长的太失败了。
沈徵珏不禁失笑,轻轻揉揉沈少珩的脑袋:“你是嫡子,是长子,我出征时,将硕大的沈府留给你,我最放心,这沈府虽大,也不过寥寥几人。阿卿是标准的千金淑女,阿君却是豪爽好武,我自然带她去比较好。”沈府历史虽多,但到沈徵珏这一代时,沈徵珏是独苗,加之沈徵珏不再娶妻纳妾,硕大的沈府其实家丁寥寥。
“父王,”沈少珩再一次出声:“那阿卿与欧阳末那小子的婚约怎么办?”于是乎,沈少珩惊悚的发现,自家父王原来生气的样子,能吓死人。沈徵珏笑容浅淡,浑身却散发着一股寒气,绝对零度的笑意:“没事,阿卿不嫁到欧阳府倒是好事。”
月色浅淡,御檀冽独自一人走在清冷的街上,会想到刚刚相父与沈少珩之间的互动,突然有一点寒意。他承认,他心中很嫉妒,是的,很嫉妒。他虽是父皇最宠的妃子宸妃所处章子,但到底还是庶子,更何况,与其说是父子,到底还是君臣。不敢放纵,不能放纵。咬着牙,学会了温文,学会了乖巧,只是为了讨先皇的欢心。
但实际上,他想要的是皇位吗?不是!他想要的只是母妃温柔的笑,罢了。所以,当尘埃落定,夺嫡战还未开始便结束的时候,他想做的,只有好好做个痛痛快快,潇潇洒洒的逍遥王。这后宫,勾心斗角,每一个雕花栏上不知撒满多少离人的泪色,多少惊鸿的相见掩埋了多少心血的算计,暗处的势力,帝王之术的纵横,权色的交替。说道的只有一个“累”字。所以他不在乎,不在乎新帝对他的防范,不在乎权利的失之交臂,他在乎的只有那个女孩的梨涡笑色。
少卿,阿卿,卿卿。
真是奇妙呢,只是这样痴痴的在心中反复念着她的名字,便能将满腔的激愤消磨殆尽,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那个笑着,闹着,哭着,撒娇的,温婉的,奏琴的少女。她所做的一切,都能牵动他的心弦,让他一颗平静的心躁动不安。御檀冽浅浅的笑起,朱唇勾起一个温柔的笑意,漂亮的桃花眸也眯成一个小小的半个月牙,回望今天,看见卿卿的醉颜,抱着卿卿:既满足,又不够满足。忽然想起相父说的话,终是笑起:卿卿,我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