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毛笔是雪狼毫,画出来的梅花极有神韵,蘸了朱丹的雪狼毫笔下的梅花朵朵盛开,就像她的脸,有时她会忍不住要笑,可是他不出声。
偶然他会出神,眼里有一抹不可捉摸的恍惚。在他印象里,来雪妃这里是静心,雪妃虽然温和,可是觉得他深不可测,没有人敢猜测他的心思,她也不敢。大阿哥嫔妃这样多,他却这样眷顾她,旁人皆道她是梅花仙子下凡的。
其实她是很喜欢弹琵琶的人,可是他不喜欢,她也只好在他面前总是安安静静。他喜欢她穿红色的衣裳,苏杭织造新贡的衣料,赐给她的总是红色、大红色、暗红绫、纱、罗、丝四季衣裳那样多。
十九岁的年纪,谁不爱浓艳?为着他喜欢,她总是穿得让他如意。
这么一想,大阿哥猛觉得吃了一惊,思绪顿时有一刹那凝滞,仿佛不能再想下去。花姑见西子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西子姑娘,大阿哥看你来了。”西子眼皮低垂,就如未曾听到一样。
花姑无可奈何,大阿哥不以为忤,缓步走上前,声音倒平和安定道:“西子姑娘,今日刑部接到书报,你已经被放在了流放的名单中了。如今你家满门血脉俱没,唯剩你一个人,还活在这个世上了。”
大阿哥的话一字一字的钻入西子耳中,像是一只有翅的蟑螂,在耳中嗡嗡的转着。耳朵响得西子恍惚没有听得真切,自己不是已经是官奴了吗?为什么还要流放?打小自己就在府中长大,跟着老师学诗填词,如今自己,如今自己却还要流放?竟然是要死在异地了?
大阿哥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眉目间更见冷峭,对西子道:“斩草需除根,你当然活不了,你姓袁,听说押送你的解官乃是皇帝的心腹。我这位皇兄,心思缜密,办事牢靠,断不会让我的十三弟有半分后顾之忧,西子姑娘,你可明白了?”
西子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大阿哥,黑澄登的眸子,眸光寒气入骨,令人见而生畏。大阿哥锵一声拔出腰际佩剑,将那柄寒光湛然的短剑,往西子脚下一扔,短剑不过长一尺,白光一寒令人肌肤生寒,显是锋利杀过人的利器。
西子湛入眉目,被利刃的寒光所吸引,眼眸微动,望向这把短剑。花姑大气也不敢出,只眼睁睁望着大阿哥。他的嘴角却含着一抹讥诮的浅笑,仿佛是看透了西子的一切。
赵达不语,县令的眼神有些挣扎。西子缓缓伸出手去,握住短剑,冰冷的剑身贴着她冰冷的掌心,带来异样的感觉。杀了他!她终于抬起眼睛,望着面前的人,压蓄已久的仇恨如同熊熊的烈火,骤然爆发。
自己是袁绍的后人,但是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兄长死了,奶娘死了,月娘死了,连自己也死了好了!三国鼎立,袁绍已经是败家,与她何干,这样子对她一家,这皇帝也太小心眼了。
被当做官奴已经是她最大的不幸,还有千里流放,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玉石俱焚,杀了他!杀了这个皇帝的哥哥!几天以来的积愤令她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大阿哥扑了上去,直刺向大阿哥。
大阿哥身子微微一侧,花姑在身后拉了她衣服一下,赵达在她脚下拌了她一下,她收势不住,整个人向前扑去,短剑反刺向自己,大阿哥用手轻轻一撩,短剑又剑身向外,她本就数日未饮未食,这一扑后被人一拉一拌,已经是油尽灯枯,顿时虚脱的栽倒在地,“当啷”一声短剑落在了地上。
大阿哥冷笑:“袁大举一世英武,竟然生了你这样蠢不可及的一个女儿。”西子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花姑不敢过去扶西子,众人眼睛都看向大阿哥,大阿哥不语,反而撩了袍袖坐在火炕上面。一言不发的看向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