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我心中不安起来“你再好好想想,大概是今天半上午的时候,我哥哥他长的很好看的,大概有这么高。”我伸手对着耶律元灼的身高比划了一下,急切地看着那个男子。
那个男子很肯定地说“真的没有,我在这一天都没有离开过,要是有像姑娘描述的人出现的话,我肯定会注意到的。”
宁长黑明明是走了出镇的方向,这又只有一条路,他一个这么大的人,还骑着一匹马,怎么会就这么消失不见呢……
“谢谢,大半夜的打扰你们了。”我有些失望,向门口的男子道了谢。
“走吧……也许他先回了客栈……我们回去看看。”
正拉上耶律元灼准备离开,男子忽然叫住我“等等,今天半上午的时候来了很多人,看装扮应该是洛国的人,都是骑马来的,进了镇之后没有逗留很久就又走了,你的哥哥会不会是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所以我没有注意到。”
“你是说一群看起来是洛国的人来了,没过多久又走了?”耶律元灼皱眉。
“看装束的话应该是洛国人,不过他们人挺多的,大概有十个人左右,也没有在这逗留,好像是挺急着赶路的样子,我还钓着鱼呢,所以也就过多没留意。”男子略有些抱歉的笑了笑。
“真是太感谢你了。”我忙向男子道谢。
男子憨厚笑着“没事,也没帮上什么,不过你们还是明天天亮出发去找比较好,晚上这片水域路不好走,而且有水雾阻挡视线,你们两个人生地不熟的怕有危险。”
“嗯,好的,谢谢您了,那我们先回去收拾行李,告辞。”
“诶,注意安全。”男子点点头。
我拉着耶律元灼同那个男子告辞,调转马头回客栈。
“你哥哥和洛国的人认识?”耶律元灼不解。
“许是从前认识的人吧。”
“从前认识?看起来怎么你对你的哥哥交往的人都不太了解的样子呢。”
耶律元灼似是无意的这句话把我问住了,我对宁长黑的了解也就是从两年前才开始的,在此之间,他有怎么样的人生,怎么样的经历,我一概不知晓,也无从得知。
想到这里我不免有些黯然,自以为很熟悉的人,却发现对他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甚至我连他的真实名字都不知道。
“……两年前他失忆了。”夜色中我有点苦涩的弯起唇角,缓缓开口。“所以我只关心他的现在和以后。”
“两年前?怎么失忆的。”看来耶律元灼和他的妹妹如出一辙,都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
“头部受伤,所以之前的事情他都记不得了。”我没来由头的烦躁起来。
“怎么会伤到头部?”耶律元灼继续发问。
“我倒是不知耶律公子什么时候对我家兄长如此上心了,莫非你们也是旧相识?”对耶律元灼略带嘲讽的回了一句。
耶律元灼没再说话,安静的策着马。
我一时冲动没由来地把耶律元灼当成了出气筒,而前刚才他还担心我一个人出去不安全,那么热心地帮我出来找宁长黑,我还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对不起……我是因为找不到他有些着急了……我不是故意的……”有些不安的扣着缰绳,借着月光侧头看着耶律元灼坚毅的侧脸,我嗫嚅地开口同他道歉。
“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情。”耶律元灼淡淡地开口,听不出情绪。
“……谢谢。”
“嗯。”耶律元灼应了一声。
接下来回去路程我们都不再言语,只专心的赶着路。
到了客栈后,发现耶律芸芳和呼延氏兄妹坐在客栈大门口等着我们。
见到我们回来耶律芸芳第一个跳了起来,奔向我们“你们回来啦,找到了吗?”
我摇了摇头,身边的耶律元灼叹了口气。
听耶律芸芳的话我心里更烦躁了,这么说宁长黑没有回来,大概是真的跟着那群洛国的人走了。
可是我不明白的是,宁长黑怎么会突然骑着马离开,匆忙的等不及我回来同我说一声,哪怕只交代一句在离开都行,只要让我知道他去了哪里,是安全的就行。
看着我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耶律芸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耶律元灼,然后安慰着我“没事的常白,你哥哥也许多一会就回来了呢,别太担心了。”
我点点头,但愿如此。
“对了,这家客栈虽然起火了,但是幸好扑救及时,被烧坏的东西还好不算多”耶律芸芳从呼延青手里拿过我的包袱,伸手递给我“刚才在你的房间找到的,应该没有被烧坏,你打开看看。”
顺着耶律芸芳抱着包袱黑黢黢的手指头,我这才看清耶律芸芳的脸蛋上也有好几道烟熏一般的黑痕,不免心里有点感动。
抬手将耶律芸芳脸上的黑痕一点点擦掉,有点责备的说“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进去万一不小心被掉落下来的东西砸到了怎么办?”
“没事的,因为所有客人都进去了,说烧到的那边没住多少人,只是烟雾很大,所以看起来很吓人。”耶律芸芳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乖乖的地任我给她擦着脸。
“长白,你这样好像我的阿娘。”盯了我半晌,耶律芸芳突然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吓得我手一哆嗦。
“……”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耶律芸芳果然皱起了漂亮漆黑的眉毛。
“常白,你趁机报复啊。”耶律芸芳不满地嘟嘴,我挑眉朝她笑了笑。
耶律芸芳这般一闹我的心情稍微轻松了些“谢谢你,芸芳。”
“谢什么啊,我们都是好姐妹了啊,不过”耶律芸芳顿了顿,偷偷看了一眼我,又和呼延氏兄妹眼色交流了一下。
“怎么了?”我预感耶律芸芳可能要告诉我什么不好的事情。
“因为你刚才你和哥哥都出去找常黑了,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去帮你们拿了包袱,在你的房间我帮你拿了这些,”耶律芸芳指了指我的包裹。
继续开口说“但是在你兄长的房间我什么都没发现,就看到了这个。”
耶律芸芳在随身的小背囊里摸了摸,递给我一个细长的东西。
我伸手接过,冰凉入骨,借着月光冷冷的发着寒光。
那是我送给宁长黑的玉簪。
宁长黑两年前出现在羌国时,脑袋摔坏的他忘掉了以前的事,也忘掉了关于自己一切的记忆,被我捡回去之后也许是因为发现自己的长相只有同我有些相似,故而对我比对待他人格外亲厚一些。
捡到他不久之后就是我的生日,宁长黑那时候胆怯地只跟在我身后参加我的生辰宴,我看着他的神情委屈极了,似乎是被人抛弃掉的猫咪。
于是就在那一天我告诉他,以后我的生日就是他的生日,我们以后每年都要一起过生日,脑袋坏掉的宁长黑虽然很多事情表达不出来,但是他的心思却是很细腻的,他明白我的意思,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我至今记忆犹新。
宁长黑虽然是摔坏了脑袋,失去了对以前的记忆,但是从前的习惯却是保留了下来,比如穿宽袖长袍,比如束发,他从来不像我们羌国的男子蓄短发或者编成小辫子,而是将头发全部都一丝不苟的用簪子束起来。
他之前的簪子大概是被我把他捡回去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于是他自己削了一根红柳枝做木簪束发,后来我看往来的汉人大多数都像宁长黑一样的打扮,便有了送他一根好玉簪的想法。
为了给一年后的宁长黑准备一个让他用得得心顺手的生日礼物,我专门去跟王宫里的工匠学习雕刻玉石,将一个原石慢慢磨成想要的形状极其不容易,我学了近一年的时间,废掉了无数原石,终于把专门为他设计的图样学习雕刻的差不多成样子了,然后一点点把原石打磨的光滑,圆润,纤细。
那时的我虽也不是多么的娇气,但粗粝的打磨砂石还是将我的手指磨得满是水泡,可是为了给你宁长黑喜欢的礼物,我就由着那水泡起了又破皮,然后继续在水泡上长出水泡来。
甚至当时为了让他们不发现我的小秘密,我还学着宁长黑让人给我做着同宁长黑一样的宽袖长袍的衣衫,只要将手藏在袖子中,无人能发现我手上的斑驳。
宁长黑与我生日的那天,宁长黑送了我一个精致的小泥人,却是与我极像,面部表情栩栩如生,尤其一双眉眼灵动极了。
我收到礼物自然是感动的热泪盈眶的,因为实在太让我意外,脑袋不好的宁长黑竟然知道送我礼物,宁长黑只看着我激动的样子嘿嘿傻笑。
自然,宁长黑在收到我亲手做的簪子时也是惊喜非常,拿着簪子爱不释手,我把包满草药和纱布的十指很好的掩盖在大广袖之下,叉着腰一脸骄傲的模样告诉宁长黑,这只簪子可是我花了重金从洛国来的行商哪里买来的,来得很不容易,让宁长黑一定要好好的保管。
虽然我也不知道那时的宁长黑能不能真的好好珍惜我这般苦心,但是我对他那懵懵懂懂的心意,和突如其来的情窦初开而手忙脚乱时,我却是一个人默默享受着这种感觉,没有同任何人分享,无论是图巴哥哥还是秋迪娜,或者,宁长黑。
虽然有时我也觉的不可思议,宁长黑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我却独独对他有了那么些好感,那么些欢喜。
也许是因为宁长黑的脑袋不好但是无条件地相信我,也许是因为宁长黑唯独对我依赖,也许是因为宁长黑总是维护着我,也许是因为宁长黑与我同是在异国族人里,唯一相似的,朝夕相处的人,也许是因为宁长黑在失忆后因为我的名字,也给自己取了“宁长黑”来与我这一黑一白搭配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又或许是仅仅因为宁长黑长的好看极了,反正就是不知何时,宁长黑在我心里安安静静地驻扎了下去。
这个簪子,宁长黑在得到的那一天起,几乎天天不离身,哪怕秋迪娜有时会给他找来更好看的,我见了都欢喜的各式发簪,他也都执拗的只用我送给他的那一根玉簪束发。
而如今,宁长黑没有只言片语地就这么离开,还独独留下了这根他曾经爱不释手的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