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能不这样吗?要是忘情在这儿的话,一定会说道你两句。”孟清窈没好气地说道。
她说道的人自然是白游,他把武空放在桌子上,然后就盯着那酒葫芦傻笑。此时二人待在临街的一家酒楼,二楼的雅间还开着一扇窗户。
白游身子忽地一下坐直,惊呼道:“对哦,忘情怎地还未回来?”
孟清窈横了他一眼,说道:“那无名山何其之大,总不至于将据点设在一个显而易见又容易找着的地方吧?”
“有道理!”白游这才把装满美酒的武空收回衣襟上的剑饰里,“就让他去吧,依着我对他的了解,一定会待在据点待得久点。毕竟红尘阁一代就那么几个同门。这一年来忘情又未与他们联系,那就更应该待得久些了。”
“那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就让他去忙吧。反正我俩又无事可做,就待在繁城等他就是。那话还真是没说错,你这人也好对付,只消有酒就成。”
“可别这么说,弄得我好似个酒鬼一样。与李莲渊那家伙比起来,我可差得远啊。”
“还真是差得远,他来自酒鬼道,你来自剑一宗,光名字上就差了不少。”孟清窈揶揄道。
“这你也看出来了,厉害啊厉害。”
一阵稚嫩的叫唤声忽地传到两人耳朵里,也是无所事事给闹得,白游和孟清窈一个箭步就来到了窗前。却好巧不巧地看见鸡飞蛋打的一幕。
一只头上有道刀状疤痕的土狗急急忙忙地拐进对面房屋间的小巷,身后跟着群五六岁的孩童,一个个涨红着脸追在身后,嘴里闹着“追上那只丑狗”“一定要追上它”。
白游一愣,双手撑在窗沿上大笑了起来。这一笑来得有些突然,吓得身旁的孟清窈眉毛都蹙了起来。
“你这是干嘛?忽地放声大笑,一点儿预兆都没。”
“怎地没预兆?你看见那土狗了没?”
“看见了,没什么稀奇的啊。”
“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狗,他有个名字叫‘刀子’!而且非常爱显摆自己有故事,又特别喜欢惹事。”白游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说……那叫刀子的狗来自黑山?”
“对!真是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上他,打我和忘情离开楚地上荆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白游伸手一指对面那巷道,“这下有事做了,清窈我们走,我带你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
“好!”孟清窈也觉有趣。
两人就赶紧下楼寻着巷道找刀子去了。记得白游第一次领着忘情去黑店时,也是说带他去长长见识。没想到今次却换做了孟清窈,而忘情呢?他却在刀下留人峡上红尘阁据点的石室里和谢邪聊着天,等着夜晚的来临。
“那日可把我吓坏了,我刚从古道府那边赶回来,好巧不巧正好经过宇山。也就是在那儿被师娘……当时我还不知道她是我师娘……给抓了住,把我捆得那叫一个严实,然后就给弄到了刀下留人峡来。”
“你当时吓坏了没?”忘情问道,他很想知道谢邪当时的心情。
“没有,真的,一点儿没有!”瞧着忘情一脸的不相信,谢邪就解释道,“你师兄我如今对杀气的觉察尤为灵敏,所以我就明白一点儿危险也没,不过当时却是疑惑不解于谁会闹这么一出?”
“那你见着徐师叔时,什么感受?”
“我真想上去骂他一顿!”
“真的?”
“假的……我当时激动极了,还说出‘终于舍得来看我,不枉我被你收拾那多年’那样的话,可把我师娘气得不轻,还大声质问师傅到底是怎么教徒弟来着。”谢邪想来就觉好笑,他可是打心底里认为找到了靠山,“师弟你是不知师傅当时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忘情可以想见那情形,于是两师兄弟就会心地笑出声来。
“师娘进不了据点嘛,于是我们就在刀下留人峡那儿坐着聊了很久。那时我才知师傅竟然订婚了,也才知道身旁那那位就是师娘。你要来揽星阁的消息也是他们告诉我的。”
“据点还能这样?我一直以为谁也可以进来。”忘情忍不住笑了笑,“我还去揽星阁打听徐师叔订婚的事,准备遇上你了再告诉你,没想到你竟然比我先知道。”
“嘿嘿,我那晚就急急忙忙地给师姐师兄还有师妹去信说了这事。”
“哪他们回信没?”
“师兄回了一封,那两个估计都在忙吧,尤其是大师姐,她可是难得收个信回个信。”
“二师兄说了啥?”
“自然是高兴啊,他还能说啥。你是不知道,二师兄越来越唠叨了,这事儿我都没跟你说过。有次我去东吴刺杀一个修道家族的二世祖,竟被他知道了,你知道他搞出了什么事么?”
“什么事?二师兄又不会过来打你一顿,最多就是修书一封来教训你罢了。”忘情头头是道地说着。
“的确是修书一封,他足足写了三十来张纸。”谢邪翻着白眼,把脸埋在石桌上,伸出的双手使劲蜷缩着手指,“罗列了好些条条框框,如今想来也觉浑身直哆嗦。说我胆大妄为,竟敢跑去吴地生事。还说我太不够义气了,去了吴地竟不去找他……他还讲了不少大道理,说我以后做那刺杀之事时一定得谨慎又谨慎,别被人当了枪使云云。总之,他实在是太啰嗦。”
“二师兄也是关心你嘛。”
“三十来张纸的关心……也有些太恐怖了吧。”谢邪抬起头,一脸的苦闷。
忘情自然是了解谢邪,一句话就让他不再如此。
“师兄啊,问你个事,听你说那些话,感情你当刺客混得很是有头有脸啊?在那个行当里,应该是个饶有名气的人物吧?”
谢邪果然不再苦闷,抿嘴而笑,端正地坐直,沉声地说道:“那是自然,你师兄我可是道门刺客界中新秀里的翘楚,谁不知南唐谢三的名儿?”
“可惜了,是谢三闯下的名儿。”忘情故意这么说。
“小师弟,你这话我不爱听哦。谢邪就是谢三,谢三就是谢邪,只是刺客中只有谢三,红尘阁却有谢邪和谢三。”看着忘情不说话,谢邪很得意,他觉得能把忘情唬住也算得上件值得炫耀的事。
“也不知谁在信里跟我抱怨过悔不该取那么一个诨号……”
谢邪立马打断,故作深沉地说道:“师弟,人得往前看。师兄也是人,自然也会往前看。那是曾经的我,如今我不这么想了。”
“哪你的一世英名怎么办?”
“凉拌!呜呜呜呜,装不下去了。如今我这谢三的名头越是响亮,我这心里越是过不去啊。”谢邪原形毕露,捶足顿胸,一脸的悔恨,“我当时也不知哪根筋错了,竟然想了这么个诨号。”
“其实这诨号也不错,至少我一听就知是我家三师兄,宗门里的其他同门和长辈一听之下也会知道是你呀。”忘情这时反倒说起了安慰的话。
“哎!木已成舟,覆水难收。我也就跟着你闹闹情绪,三年过去了我都习惯了蒙着脸被人称呼‘三少’了。”
“三少?”
“那是刺客界的朋友对我的抬爱。我们这行当里,忒好相处。只有诨号没有真名,即便察觉出了对方是谁,相逢也不必相认。若是情投意合,也只是远远地举起一杯酒干下就成。”
“那师兄你一定熟悉狱门和天镜了?”
“狱门的杀手,天镜的刺客,再熟悉不过了。有的雇主为了万无一失就会雇上几拨人去执行,所以有些时候也会遇上同道中人。这一来二去,想不熟悉就不成。”谢邪好奇地盯着忘情看,“听小师弟这口气,你和他们有事儿?”
忘情也就将夹镜峡遇袭和蛮山遇上狱门天镜四人的事细细地讲了出来,谢邪听到很是认真。
“小师弟你这历练也不失精彩啊。狱门的杀手的确是良莠不齐,好手不少,不入流的家伙也多。不过天镜就不一样,虽然出自狱门,如今在某些方面,反倒压了狱门一线。不说其他,至少口碑好。而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口碑。”
忘情点点头,说道:“实力再强,口碑不好的话,也没人愿意雇那样的刺客。”
谢邪“嗯”了一声后就饶有意思地说道:“你在蛮山遇见的那四个家伙我倒是碰见了不少次,他们分开了也就那回事,不过合在一起就比较厉害了。面对一个刺杀对象,他们是四个人;面对千军万马,他们还是四个人。”
“说书人,童子,轿夫,渔夫。”忘情轻声念叨。
“你遇上的那次就是所谓的明刺,跟签下生死状的比斗差不多。若是暗刺的话,可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来。”谢邪自然是清楚其中的门道,他话锋一转,盯着忘情,“说道这儿来了,这几日我净听了些稀奇古怪的传闻,你这正主来了,还是给我解解惑吧。”
忘情自然是知道谢邪说的是什么,也就把在蛮山和南越的事娓娓道来。两人一个说,一个边听边说,聊得不亦乐乎。
好久未见的两人自然是有不少想说的话,在忘情说的时候,谢邪也不时插上些自己的经历。
就这样,他俩在石室里根本不觉太阳西落、时光流逝。至少在当下,他俩都是享受这份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