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个收好。”白天的酒吧没什么客人,十三妹交给我一个纸包。
隔着牛皮纸都能感觉到枪身的冰冷,我本能的拒绝:“我不要!”
“这是给你防身用的,又不是叫你去杀人!”十三妹眼睛一瞪:“快点收起来啊!”
我无奈的接过来,上上下下的寻了半天根本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干脆胡乱塞进怀里,顺势把衣服裹紧。
“当心点,别掉出来,被条子看到说不清楚的!”十三妹瞥了我一眼,开了两瓶啤酒:“靓坤那个混蛋已经弄得鸡犬不宁了,又杀了大佬B全家,更是天理难容,也是应该解决掉他了。能做这件事的最佳人选,就是陈浩南。”
“他现在没有社团罩,势单力薄,很难办的。”
十三妹搔搔头:“那么容易办到,还用得着他么?”两只酒瓶碰到一起,发出“叮”的声音,“办法嘛,总是要靠人想的,蒋先生的意思是,再添一把火。”
“……我知道了。”啤酒顺着喉咙一路滑下去,冰凉冰凉的。
轰的一声巨响,火光照亮半边天,整个热狗吧在冲天大火之中毁于一旦,我们从慈云山看过奶奶回来,夜幕之中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我轻轻捏了捏裤兜里的钱包,之前的金卡还在,心里隐约松了一口气。
光影闪烁之中,我觑了觑陈浩南的神色,如同跳跃的火舌一样变幻着。
山鸡回来了。
而且是风风光光的回来了——豪车,小弟,钱。
“陈浩南,永远是我大哥。”谁说山鸡不会说话?这简直是我听到过最美妙的声音了。
大佬B死后,旗下的兄弟们纷纷转投别人,即便是守在原地的,也都被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陈浩南根本一个人都借不到,眼下山鸡回归,等同于是雪中送炭,陈浩南满血复活了。
“阿珍!更靓了喔!”山鸡没正形的搂住我。
“叫大嫂!”我纠正他,顺势给他一拳。
“大~嫂!”山鸡调侃的看一眼陈浩南:“看来喜酒有我的份儿哦!”
俗话说,有钱能使磨推鬼,洪兴的大佬们也不例外,当山鸡把一叠一叠的钞票丢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每个人都恰到好处的矜持了一下,之后顺理成章的收进口袋里,这是封口费,保证陈浩南动靓坤的时候,他们不会干涉。
可是没能找到十三妹,她去了澳门,我打电话给她,她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等我回去一起庆祝啊!”
我跟陈浩南说了,他笑着看了看山鸡:“帮你省钱了。”
靓坤的行程其实很容易查到,现在是天老大他老二,招摇过市就差没披红挂花了,更何况今晚是他老妈生日,特意选了个最显眼的酒楼大办一场,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亲临道贺,陈浩南他们定的办事地点就在酒楼的后巷。
“你们不会连他老妈都不放过吧?”第一次参与这种场面,我还是有点小紧张,声音都有些轻颤。
陈浩南低头轻笑:“年纪太大了,不合胃口的!”我瞪他一眼,换来一个轻吻:“放心吧,祸不及家人,我们不会跟那个混蛋一样没人性的。”
好吧,随便他们好了,反正我不直接参与,他们分配给我的任务是跟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躲在后面,只等关键时候站出去。
陈耀,洪兴元老,人称“白纸扇”,也就是帮会师爷,一贯得蒋天生信任,之前蒋天生如果不在香港,洪兴大小事务都是由他做主的,然而这一次靓坤争当洪兴龙头,他也是第一个跳出来支持的,有他带头,靓坤才顺利争得龙头宝座。旁人都说陈耀是个墙头草,哪边风大哪边倒,不过我倒是看得很明白,墙头草原本就不止他一个,而他也不过是在人前蹦跶蹦跶,负责火上浇油罢了。
眼下陈耀点燃了一支香烟,一言不发的靠在墙边吞云吐雾,他抽烟的方式与陈浩南他们不同,那些人总是会在一吐一吸中找到某种快感,或喜或悲,都是情绪发泄,而陈耀更能够显出一种云淡风轻,静静的享受着烟雾缭绕中的愉悦与舒畅。
他不开口,我也不说话,默默的开始一场较量,我倒要看看我的耐性到底有没有长进。意外的是,我居然赢了,陈耀打量着我,露出一种很古怪的笑容:“你真的很不错,像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很少有这么能沉得住气的。”
我淡淡一笑,忍不住腹诽一句瞎猫撞到老鼠精了,然后继续玩深沉。
陈耀耸耸肩:“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小人,之前收了靓坤七十万,支持他做老大,而今又收了山鸡一百七十万,出面指证靓坤邀买人心。对于你们这种重情重义的人来说,我简直太卑鄙了。”
我低下头,嗤笑:“但是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另外一句,叫做眼见不一定为实,有些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
陈耀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你这话倒是很有意思。是说你是个聪明人,可以不被眼睛欺骗,而看到事情本质?”
我粲然笑道:“耀哥太抬举我了!我只是相信蒋先生是个聪明人,他既然能留您在身边这么多年,就证明您一定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那么您所做的一切,必定是对的。”
陈耀偏了偏头,打量我的目光里颇有几分赏识的味道。
陈耀出面,列数出桩桩件件靓坤做的龌龊事,等同于表明了整个洪兴的态度,靓坤已经没了退路,陈浩南、山鸡、大天二和包达二前前后后的把他围在中间,包达二口口声声要为大哥报仇冲了上去,反倒被靓坤劫做人质。看到这样的场景,我真的感慨那句千古名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包达二做队友!
“靓坤!”
“南哥救我……救我啊南哥……”
“过来啊!你们只管过来,看我会不会一枪打爆他的头!来啊!”
我觑了个空,抢先跑出了后巷,找到了正在巡逻的条子,居然是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我真的很怀疑他是否应付得来那种狗急跳墙的大场面:“阿Sir!前面巷子里有人拿枪胁迫人质啊!”
“啊?在哪里!快带我去!”小条子很是紧张兮兮的第一时间掏出了枪。
“就那边啊!”我指了指方向,他拔脚跑了过去,我紧跟在他身后。
原本始终抱有一种看热闹不花钱的观点,可是当靓坤被一枪爆头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我却真的傻了眼。看着那些越来越多夹杂着白色脑浆的血染红了整片街道,我忍不住一阵阵的反胃,原来玩游戏跟真实场景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陈浩南快步走过来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傻瓜,不敢看就不要再看了,走吧!”
鼻尖的血腥味被冲淡了些,我紧紧的拽住他的上衣,这是继巢皮之后第二个相识的人惨死,虽然立场不同,我却感到了同样的悲哀,这也许就是古惑仔的下场,那么下一个,又会是谁呢……
蒋天生重掌龙头,陈浩南也理所当然的回到了洪兴,帮大佬B报仇、为洪兴除害,陈浩南成了一时间风头无二的红人。更意外的是当晚一枪打死靓坤的小条子,事后竟然被各路媒体封为“街头枪神”,我想最得意的莫过于他了吧。
此事过后,每个人似乎都各有斩获,然而我却是个悲催的,收获了一大堆的噩梦!要么是靓坤死了,惨不忍睹,要么是他又活了,满世界的追杀我——我就纳了闷儿了,他追杀我干嘛,难道是因为我把条子找来的?而最恐怖的应当是昨晚,我梦见我重新回到那个巷子口,仍然有一群路人在围观,然而血泊里倒下的却是陈浩南……
一连几天睡不好,我就像是久未投胎的女鬼,无精打采的,偏偏山鸡那群人唯恐天下不乱,一个个叫嚣着让陈浩南提高自控能力,不要因为高兴就索要无度,搞得我差点郁卒!
“不如我陪你去找人开解一下啊。”KK对我如是说道。
我几乎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KK熟识的,好像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已经在我周围晃了N久了。我也想不到别的,于是只好点了点头。
其实她找的人我也见过,就是大佬B葬礼上那个把靓坤一脚踹出门去的牧师,姓林,据说已经传播福音二十多年了。
“每个人呢,都有各自的命运安排的,做了坏事,就注定不得好死的,怨不得别人。不过呢,耶稣是宽容的,就算是那些罪大恶极的坏人呢,耶稣也会原谅他们的,因为他们已经为自己的恶行付出代价了,俗话说一死百了……”
林牧师一开始絮叨,我就不住的打哈欠,终于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我满含歉意的打断了他:“林牧师啊,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根本不关我的事,是他坏事做尽,死了活该啊?”
“呃……也可以这么说吧。”林牧师想了想,表示赞同。
我跟着点了点头:“OK,我懂了,谢谢。”
“你现在觉得心里不舒服呢,完全是因为心理问题,出来混嘛,第一次砍人总会手脚发软的,就算是条子第一次开枪之后也会有心理辅导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如果你还是觉得不舒服呢,不如换个环境啊,出去走走,会好一点的。”林牧师很热心的给我提供建议,“我有个女儿啊,在外国读书的,算起来跟你年纪差不多,你如果愿意呢,我可以帮你们联络一下的,我女儿很热心的,这一点很像我……”
“呵呵呵,如果我有需要会找你的,谢谢啊林牧师,谢谢谢谢……”幸好是热心像他,要是长得也像他可就毁了,我一边应付着一边往外走,牧师太热情了也有点让人受不了。
“不用谢不用谢,以后有空来听福音啊,有利于心情愉悦,生活美满的……哎当心!”林牧师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跟人撞到了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路,理应我道歉,赶紧扶起对面的大婶。
“唉哟现在的年轻人啊,总是毛毛躁躁的……哎,你不是阿彩吗?”大婶看到我的长相,突然说道,而且越说越肯定:“对啊,你就是阿彩啊!哎呀我是蔡大婶啊,你不记得啦?以前就住在你们家隔壁的那个啊,之后才搬走的嘛!”
我讪讪一笑:“对不起啊,大婶,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呢!我是刚刚才办好签证过来跟女儿住的,上个月还回去过大陆那边,不过你好像失踪很久了喔,之前你舅舅跟表哥为了找你还费了好大一番工夫呢,搞得左邻右舍都知道了,全村人都不得安宁啊!不过后来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他们全家都搬走了……哎,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在做什么啊?”
我这才深深的体会到蒋先生说过的问题,一个大陆妹来这里真的会很麻烦,尤其是对于我这样一个穿越货遇到之前的老街坊,更麻烦!深吸一口气,我坚持着我的观点:“我想你真的是认错人了,我叫苏阿细,不是什么阿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