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过道,冰冷的地面,默然的柏珊。
我不信。柏珊心中,只默默念此三字。
曹天磊握着一份卷宗,多了一丝愁容:“天添做了血检,他有长期吸食酮类药物的习惯。杭局不准备追究黑客行为,但凌庸必须强制戒毒。”
“黑客是替绘里香背的锅。至于吸毒,我要听他当面解释。”柏珊踏出一步,却越不过坚如磐石的曹天磊。
“你不会想见他的。”
“我要见。”
听出了柏珊的颤栗,曹天磊叹了口气。柏珊成为刑警的第一天,曹天磊就看出了她的“不纯目的”。他以为不过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悸动,不成想柏珊始终没走出来。
雪白的墙面,仿木的地板,铁制的单人床,没有想象中的狼藉,只有干净。凌庸蜷缩在单人床上的角落里,见柏珊进来,他才下意识放下双腿,光着两只脚悬空,像顽皮的小孩在溪边戏水。他望向柏珊,面带微笑道:“你来了。”
柏珊点了点头。
凌庸问:“都知道了?”
柏珊再次点。
凌庸嘴角一弯,轻轻笑道:“让你看笑话了。”
“为什么?”柏珊眼中全是困惑,视线可及,再望不见曾经玉树临风的青年刑警。
“三年足以改变一个人。”凌庸跳下床,赤着脚走到柏珊面前。“我也是迫不得已。”
“难不成有人逼你吸毒?”柏珊尽是绝望。她幻想过,凌庸重返警队。现在看来,痴人说梦。
“你可以让杭平放心,我是在离开后一年才染上的。我在警队的每一天都很清醒。”
“因为游心恋?”
凌庸摇了摇头,坐会床边,望向窗外。房间已不是曹天磊的宿舍,换成了一间拘留室,窗外只有繁乱的警队后院停车场。
“那是为什么?”
“你总爱刨根问底,有些事根本没原因的。”凌庸的视线停留在停车场一角。那曾是他的车位,也是他第一次吻游心恋的地方。
柏珊顺着他望去,回忆道:“还记得你第一次教我开车吗?”
凌庸一怔,笑道:“你都拿了本还让我教,当时我就应该知道你在图谋不轨。”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凌庸尴尬一笑,收回视线,低沉着头,看着枯瘦的双脚。
柏珊坐到他身旁,拘谨地说:“你没和绘里香在一起对吗?”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也是老刑警了。”
“我知道,你一直只拿绘里香当妹妹。”柏珊鼓起勇气,试探着握住凌庸冰冷的手。“我还知道,你从来没拿我当徒弟,你只是不想连累我。”
凌庸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说:“从我扣动扳机那刻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了。”
柏珊看着凌庸的侧颜,似是下定了决心:“你在旅馆里看到的一切,不一定表示你错了。”
凌庸扭头说:“不是我错了,而是你对了。”
三年前,柏珊曾推断,外科医生是团伙作案。
“冷浩一定是外科医生之一,现在不过再找出另一个而已。”柏珊信心十足。
凌庸垂头丧气地说:“只怕这个人你们找不到。”
“为什么?”
“外科医生从犯案第一年开始,每年杀三个人,均在下半年完成,持续了五年。冷浩一死,外科医生也再没有犯案,为什么?”
柏珊皱眉问:“你还坚信只有冷浩是外科医生?”
“不。”凌庸斩钉截铁道,“我现在相信,他一定有一个同伙,但这个人克制力很强。他很清楚冷浩的死是最完美的脱罪证明,只要能抑制住杀人的冲动,他就可以成功逃脱刑罚。”
“但他还是没有抑制住。”
凌庸不解地看着她。
柏珊继续道:“梁满山、沈城和他的情人,还有那个无辜的大学生。”
“你有证据证明是他?”一丝光亮闪过凌庸眉宇间。
柏珊却让他失望:“没有。但我相信这不是巧合。”
凌庸叹气道:“现在都无法确认这三起案子是一个人干的,千万不要提前设定前提条件。”
手心不时传来的冰冷,提醒着柏珊仍攥着凌庸的手。她受鼓舞道:“你现在的要做的就是配合戒毒,我和曹队一定能破案的。”
凌庸看了看上了锁的窗户,笑道:“你觉得我还能去哪。”
柏珊会心一笑,站起来刚要走,却感到一阵牵引力,身体竟不由自主地靠向了凌庸。她只觉一阵触电般的感觉,双唇间一阵湿润,凌庸的脸变得模糊。
他吻了她。
“对不起。”凌庸向后撤了一步,略带亏欠地说。柏珊脸上一阵绯红,局促地说:“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
屋外,曹天磊看着喘着粗气的柏珊,竟然升起一阵恶作剧的念头。“俩人干什么了?”
“没、没干什么。”
“凌庸这臭小子,总是有本事把女孩耍得团团转。改天我得请教一下。”
柏珊心情好的不得了,扬头笑道:“你都有白法医了,还请教这个干嘛。”
“说起她,我想起来还有正事没干了。”曹天磊上下搜索着口袋,“我得签了凌庸的血检报告。哎,你有笔吗?”
“这话说的,一看就不了解我。我可是笔不离身……”柏珊的笑容僵硬了。
笔。
她焦急地翻遍了每一个口袋,却没有找到一支笔。
“怎么了?”曹天磊发觉不对。
柏珊指着拘留室的门,“快打开!”
曹天磊不敢怠慢,迅速打开厚实的防盗门。
屋里除了一扇打开的窗户,空无一人。
……
“我看你******还是别干了!”杭平很少骂人,更几乎不骂女人,柏珊很不幸让他破例了
柏珊低着头,眼中尽是委屈的泪水。
“哭哭哭,就知道哭,如果哭能让凌庸乖乖回来,我给你挂大门口去,让你哭个痛快。”
“杭局……”
“你闭嘴!”杭平如一挺机关枪,逮谁扫射谁。“我还没说你了。曹天磊,你明知道柏珊见了凌庸就不动脑子了,你怎么能还让他们俩单独待在一起?”
“杭局,您消消气。”如果说在杭平办公室里,还有谁能让他冷静,那就只有大有来头的马超了。“从程序上来说,凌庸除了吸毒,没有犯罪。我们无法确认‘外科医生’逍遥法外,也就无法推翻冷浩是杀人犯的结论。”
杭平斜眼看着马超,总算是消停了一会儿。
洪尚武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张A4纸。“杭局,向您报告一声,氰@化@物的来源有线索了。”
“不可能!”曹天磊脱口而出,“我让鉴定部门几起案件所有证物都检查过了,根本没有任何线索。”
洪尚武友善地笑了一下,把纸递给了曹天磊。“我知道曹队做了许多工作,只不过我逆向思考了一下,查了下本市有没有化工公司报告氰@化@物失窃。”
曹天磊看了眼纸上的内容,说不出一句话来。洪尚武略得意地笑了一下,转而看向杭平。“我想让柏珊和赵一恒跟我,拜访一下失窃的公司。”
杭平瞪了眼柏珊,说:“洪队应该熟悉一下手下人,我再叮嘱她几句,洪队先去准备一下吧。”
“是。”洪尚武没有一句废话,转身离开办公室。马超紧跟其后,也告辞了。
杭平的表情这才缓和:“柏珊,下次注意点儿。”
柏珊竟然听出了一丝温暖,抬起头抹着眼泪,才发现杭平竟然笑了。“杭局?”
“我一直很担心马超对凌庸持什么态度。没想到发生这个小插曲,竟然让他自己说了出来,凌庸不是杀人犯。这是马超自己说的。”杭平满意地望向曹天磊,却发现他仍然在盯着那张纸。“那上面写着什么?”
曹天磊半天才缓过神,沙哑着声音说:“是失窃氰@化@物公司的信息。”
“哦,是哪家?”杭平端起杯子,吹了吹热茶。
“天道生物化学科技有限公司。”
杭平一口热茶喷了出来,差点儿溅到柏珊。她诧异地说:“您没事吧?”
“天道?”杭平擦了擦嘴,“冷浩就职的医院不就是天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