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霜是被杜缨叫醒的,或许是昨夜画辟水符耗费了太多精神,原本准备打坐吐息到天明的顾霜不知何时也睡了过去。
睁眼时有些茫然,杜缨笑着伸来手,脸上映着红光:“顾霜,起来了,看那!”
真元运转一周,顾霜便清醒过来,握上小手,借力起身,顺着杜缨的目光往海面上看去。一轮红日正浮在海天尽头!
只一瞬间,顾霜便想起了半年多以前,离开江都的舟船上杜缨所说的话:你若想见,倒也不难……顾小郎君你入了我师门,待你腿脚好些,年尾自然能一起去参加这修行界的盛世……
初升红日很快便驱散了世间最后一丝夜色,无尽的红光染透了朝云,染透了大洋。从海天相接之处,太阳星的的光辉一直延伸到顾霜眼中,数万里的海面,一片金红。面对于这般壮丽景象,顾霜心中平静如常,初升的日光不刺眼,顾霜却轻轻的闭目,感悟这一丝日月轮转的天地大势。普通人与修行人的差别,就在这一丝转变。
世人常将读书人胸中的浩然正气与初阳并论,这两者间自然有所共通。顾霜修习夫子剑半年,总觉得有些缺憾,如今感悟到一丝浩然真味,自觉有了长进。
回过神来,看向杜缨,杜缨仍看着远方,察觉到顾霜的目光,转头相视而笑。
“小师弟!小七!不妙啊!”武九鸣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六师兄?”顾霜与杜缨走向武九鸣,武九鸣正在一座礁石上跳脚。
“快来快来!”武九鸣扇着双翅,他脚下的礁石上排列着数片贝壳:“师弟,小七,你们看这卦象,好生古怪!”
杜缨道:“六师兄,我俩没学过易道呀!你说下去就是,怎么古怪了?”
武九鸣用尖喙啄着贝壳道:“你们看,这凶象中竟生吉兆,再看这,这片吉象竟又接着凶,怎么有这样的卦象,莫不是我卜错了?”
“我看啊,就是六师兄你卜错啦!”杜缨道:“这一路,师兄你就没算对过!凶就是凶,吉就是吉,哪里会又凶又吉嘛!”
“怎么会呢……”武九鸣痴痴盯着贝壳组成的卦象,时不时用尖喙摆弄一番,顾霜竟从鸟面上看到了纠结思索的表情。
日光由金红转变成了刺目的炽白色,天光大亮,大师兄白泽从远远的面对大洋的磐石上起身,结束了一夜的修行。
“凶吉莫问,没事的话就出海了。”白泽出现在三人身旁,带起的风流吹乱了贝壳。
“是,大师兄。”杜缨与顾霜应道。武九鸣扫了一眼散乱的贝壳,轻叹:“罢了。”便飞去踏浪驹的头顶,将头埋在翅膀下休息,这番卦象消耗了他许多精神,才睡醒不久又觉困倦。
“我在云上指引方向,离玉清宫越近,遇见其他修行人的机会也多了,凡事多留心。”白泽招出云雾,升上了高空。高空中容易警戒,神念延伸的更远,更容易发现危险。
将两箱行李挂上马背,不再停留,踏浪驹蹄下踩出浪花,往平静的大洋深处驰去。
半日后,顾霜体会到了何为四面无顾。后方的海岸已经不见了踪影,此时,前后左右,尽皆是无尽波涛,皆是海天一色,再无差别。若原地转上一圈,那真是辨不清方向了,就连烈日,此时也正好高悬正中,无法参照。
当然,白泽师兄是识路的,三言两语指明了方向,顾霜辨认出他们不是往正东,而是往东北方而去。越偏北,海风会变得越冷,顾霜心中略一盘算,再行四五日,怕不是要披上冬装?摸摸千羽氅,这件法衣有驱寒之效,米师叔看来早就料到了。
“顾霜,你看!好多鱼儿。”踏浪驹踩出的浪花之下,不知何时竟聚齐了许多鱼儿,追逐着他们一行。这些鱼儿形态各异,色彩斑斓,与江河中大为不同,杜缨正看得起兴。
顾霜疑道:“为何这些海鱼要跟随我们?”
“我们也没鱼食呀,这可怪了,莫非马驹儿叫来的?”杜缨捋着踏浪驹的鬃毛,向马儿问道:“嘻,是你叫来的鱼儿么?”
踏浪驹虽聪慧,却还未成精,当然不会回话。但大师兄的声音传入耳帘:“你们莫看这些鱼儿逍遥,诸如巨鲸海兽一张嘴便要吞进成千上万。而踏浪驹成群巡游时,声势浩大,海兽皆要避退。这些小鱼便记得好处,自然凑将上来。”
“原来如此!”
“大师兄懂的真多!”
白泽的声音这时却冷了下来:“留神,前方有法术碰撞,有人来了。”
不一会儿,法术碰撞的声响由远而近,白泽已落到顾霜身旁。在不远处出现了许多人影,可以分辨是两方人马。最前是一位飞在海面上的女子,一身水蓝宫装,衣带飘飘,却覆着一张阴森的鬼面具。她身后不远是一片飞舟,飞舟上有六人清一色玄黑道装;飞舟上空,还有一个着金边墨底道服的老道,老道黑沉着脸,时不时向前方女子击出一道火龙。
金丹境修士才能自力飞行,那老道应是金丹境,那法器飞舟之上的几人应是养元境修士了。
飞舟上六人叫嚷着,谩骂着前方鬼面女子,也积聚着法力击出寒风,火蛇,冰霜等术法。而那鬼面女子一言不发,也不回头,只在法术临身时向后挥出长袖,将法术击散,并借力飞的更快。
这争斗双方皆看到了前方三人二马,武九鸣这鹦鹉自然没算在内。
飞舟上六人远远喊道:“快快拦住这个妖女!”
“前方道友快出手阻拦妖女,南离岛必有重谢!”
鬼面女子见到顾霜一行时身形一滞,暗道不妙,但见前方三人并无出手的意思,心中一动,在临近三人时以袖带拍击海面,震出漫天水雾。白泽挥手以真元布成风墙阻了一阻,不知水雾中鬼面女子动静,白泽没有贸然出手。
水雾散去,追来的南离岛众人却不见了鬼面女子踪影,前方还有一道风墙堵路,登时就有一人喝到:“原来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