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诺……”静伫在门口的人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有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哦,对了!”唐诺一拍脑袋,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收起了调笑的面容,看向床上半倚着的仓央。一副庄重无比的样子,语气更是严肃,“仓央,看在旧识一场的份上,把冥器还给我吧!”
这话锋转的,让仓央不禁莞尔:这女人果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我……”
还未出声,便被一道戏谀的声音打断。
“唐诺,你昨日还说只是下来玩玩,怎的现在却开口要什么莫须有的冥器了?”
什么?莫须有?
唐诺轻蔑的笑道,到底有没有你会不知道?
但她随即眉头一皱。
等等。
昨日?
唐诺突然惊了(liao)。昨日自己下界后直奔冥界,怎么会和玄说什么下来玩玩之类的话?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唐诺的身子开始猛烈的颤动。不,她不相信!自己亲眼看见,他明明就消失在自己怀中!唐诺心中百转千回,紧紧攥住了双手,又突然松开了,凌乱的气压忽的消失。眉眼一弯,红唇一勾:好!很好!秦言你真敢!
随即一转身,火红的衣袍掀起华丽的弧度,带着滔天怒火冲出了房间。
看着唐诺气势汹汹远去的背影,玄浑身上下有着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唐诺你不是喜欢看戏吗?诶呀!巧了!我也喜欢!
将玄的得意收入眼底,唇边勾起一抹宠溺的弧度,“你呀……”
却不想刚刚在门口还意气风发的男子,突然变了脸色。
“怎么,若我不阻拦,你还真打算把冥器还给她?”
仓央顿时有些无奈,“唉!本就是我欠她的,若我没有为一己私欲盗了这冥器,秦言他也不会受魂飞魄散之苦。”
听了这话,玄的心顿时一闷,大步走到床前,俯身小心翼翼地拥住了仓央。他单薄的身子像一朵飘零的落叶,玄生怕自己稍一用力,就将他折损在自己怀中。
仓央笑了笑,推开玄,注视着他泛着柔光的银瞳,纤细的手指细细摩擦他光滑的脸庞,“知道吗?”
“唐诺说,想要唤起记忆,就必须有心中最深处珍藏的东西来撩拨。”
“而当我看到你的这双银瞳时,远去的记忆就像潮水一般涌来。”
“我甚至不敢相信,我已错过了你十四年。”
“不过还好,我还活着。”
“能再活一世,我已是无悔。”
“冥器。”
“便还给她吧。”
微微支起身子,吻上玄的眼角,留下一片湿糯。
心中一喜,银色的瞳孔中闪过明亮的光泽。但面前清秀的面孔突然有些模糊,身体仿佛被灌了铅,晕乎乎的直向仓央倒去。
沉重的人体向他压下,仓央闭了闭眼,推开了玄。
“对不起,玄。”
“我的话是真的。”
“可冥器,并不在我身上。”
“我必须去一趟魔界。”
“可你……”
望着玄沉睡的俊容,仓央的语气有了无奈和不舍。
“你已然等了我十四年。”
“我不想欠你更多。”
“我的罪,我来担。”
“我保证,你一醒来,便能看到我。”
俯首,轻碰了玄有些冰冷的唇。
毫不留恋的走出房间,消失于门外的雪景中。
…………
仓央依稀记得,初见玄时,他还只是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即使枷锁捆在脚上、手上,冰冷沉重的铁链磨破了他细腻的肌肤,深红的印记中渗出了血,他也依旧仰着头,闭着眼,唇角边始终挂着一抹不屑的弧度。
众人之中,仓央一眼便看到了他。
凌乱的发遮住了脸,破旧的衣着沾染了些许泥灰,枷锁在身,却依旧压不住他的风华。
仓央走到他面前,他微微惊诧,睁开了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
得天独厚的异色瞳孔,眼波流转间闪动着银色的光泽,那一刻,仓央仿佛看到了一片冰雪的世界。
清澈如泉,冷冽如冰。明明一眼就望到了底,却仿佛并未正真看清。
四周的空气一滞,解开了他的禁锢。仓央望着他的眼,笑道,父王,我要他。
那双眼中,突然有了极为复杂的情绪。有不解,有诧异,有警惕。但更多的,是释然,是重获新生的释然。
父王说,他是个不详之人,会带给身边人不幸。
仓央道,我已是个不幸之人,人之将死,何不一晌贪欢?
你叫什么名字?
银色的瞳孔一闪,无名。
仓央微讶,如此清冷的人,竟有着如此清润的嗓音。随即眉眼一展,柔化了的五官瞬间倾国倾城。
他没有注意到面前已然看痴了的人。
粲然若晨,冷然似冰,幻然于天地者,玄也。你以后,就叫玄吧!
那之后,玄成了他的护卫。
虽然玄一直说,只是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