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晴好,心情却像跌入万丈寒渊,回忆铺天盖地袭来,她背靠在马车一隅,无力感包裹全身。
她孑然一身来到盛安,在波诡中挣扎求生,一向没有羁绊。容璟待她确实用心,可复仇之路遥遥无期,她的精力分不出一丝一毫。
车夫忽然勒马,南浔疑问:“为何突然停车?”
“是我。”
是穆垣的声音,他怎么追过来了?南浔疑惑间轻掀车帘,将头探出车外。
车夫见状退避,南浔则下了马车,走到穆垣跟前。
“阿浔走得匆忙,本王还有许多话没说呢。”穆垣眼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冷硬的线条罕见地透出一丝温润。
南浔轻眯凤眸,蓦地笑出声来,清寒的眼眸迸出一丝鄙夷,说:“如你所愿,太子已经去了利州。”
换言之,利州局势掌握在穆垣受伤,她已无价值,还有什么可说。
当日身陷杓山行宫,南浔曾以命相赌助他脱困,那份镇定与决绝他早有领教。此时此刻,他竟难以坦然。
“难道我们不能成为真正的朋友吗?”穆垣眼中意味深长。
朋友,多么陌生,多么虚妄的字眼。
南浔凝眉暗戚,旋即决然抬眸,语带讥诮:“渴望君临天下之人注定孤独,届时普天之下皆是臣民。殿下,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们就没有资格拥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手足可以相残,朋友间的关系又能有多稳固。他们狠绝心性谋求成功,就不该奢望会有人无条件守护在身旁,即便有,他们也不会相信。
行走在锋刃林立的天子脚下,总得图点什么,谁也不例外。
似乎还真有这样的例外,又或者该称之为意外……
恍惚间她的思绪又被扯远,目光扫到眼前之人的影子才又凝神,漫不经心地说:“殿下有这份闲心,不如想一想如何能给太子致命一击。”
穆垣顿时有了兴致,轻“哦”一声,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脸上。
南浔避开眼,说:“想必殿下已将钟平的身份抹得干干净净,太子才没有起疑。若只是拖延工期,岂不白费了这份苦心。”
“阿浔和我想到一处了。”穆垣调笑道。
目光相交那一刹,南浔隐隐感到一丝紧张。穆铮虽狠,却总投鼠忌器,办事有章法可循。可穆垣不同,他做事雷厉风行且不留余地,早晚会失控,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受过她的控制。
三五名侍女不断地把清水往屋里送,不多久端出来满盆血污。
里衣粘在伤口上,剪下来等同再一次撕裂伤口。两名大夫轮流给他换药,见到伤口的景象忍不住一颤,而容璟趴在床上,嘴里咬着布条,额汗阵阵却一声未吭。
包扎完毕,覃浅慌忙上前询问:“大夫,世子伤势如何?”
“幸亏世子身体底子不弱,只要每天按时换药,好好休养几日,慢慢就会好起来。只是切记这几日不可下床,更不可再有过激的动作。”
覃浅闻言先是安心地吁了口气,而后眉头轻皱,陷入无尽担忧。几番涉险枉顾生死,容璟已视南浔胜过生命,今后的时间保不齐会有更多的危险。
一室的血腥味混杂药味,给鼻间带来极大的刺激。
容璟胳膊抬了抬,眉间紧皱,样子十分痛苦。
覃浅见状近前,忧心道:“世子,大夫叮嘱不宜大动。”
“她……来了吗?”容璟讷讷问道。
一阵心疼,覃浅失落地垂下眼帘,恭敬回道:“没有。”
容璟脸色僵住,脑中不断闪过那人倩影,临别时虽未见她容颜,却能感受她的担心和在意,一番思虑后嘴角轻扬,却看不出一丝喜色,只怔怔言:“好。”
虽然想见,可不能以这副面目。她没来,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