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方家人妻贤子孝了一阵,南浔只夹了几筷子菜肴,意兴阑珊。
沧州自牧山庄尚且算是她的家,卫侯府却不是。这里是一个大染缸,多的是妇人间的争风吃醋,争个死去活来也不过得些虚名俗利,不是她的归宿。
她不过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她能够靠近大楚皇室的机会。
“侯爷,太子同圻王殿下到访。”
小厮的回报令这场宴席提前结束,对于南浔来说,好戏才刚刚开始。
夏侯氏引南浔往内院去,恰好同太子一行打了照面。
太子穆铮与皇七子穆英都是皇后李氏的儿子,李氏出身益侯府,门楣显赫,故虽有皇二子穆垣处处争锋,穆铮的东宫之位尚显稳当。
南浔没想过第一个登门的竟是太子,看来君心思变,一个个都坐不住了。
如此正中下怀,她就是来添乱的,若是人心安稳才算是令她不安。
“见过太子、圻王。”南浔、夏侯氏道。
穆铮止步,夏侯氏身后的这位女子他从未见过,瞧这姿容气度,是方自量领回来的义女无疑。
女子貌美纵然吸引人,眼前的南浔亦称得上绝色,相较这一点,她的身份更能令这位太子殿下动心。
“这位就是南浔小姐吧。”穆铮生得俊朗,又是太子之尊,仰慕他的美人不在少数,许以名分,她们的父兄亲族便成了太子的助力。这是他一贯的手段,他以为南浔也会成为其中的一位。
南浔福了福身子,并未说话。穆铮不怀好意的打量令她很不舒服,这个人的侵占性太强。
野心勃勃之人往往最易揽为己用,与其博弈,其乐无穷。
夏侯氏见穆铮对南浔颇有兴趣,计上心来:“可不就是浔儿,这才刚来府上,往后太子殿下常来常往总是要认得的。”
南浔暗忖,好个夏侯氏,果然歹毒。皇室尤重体统,她才刚到京城,若同穆铮牵扯不清,名声算是葬送了。
穆铮会意一笑,来日方长,也不多做纠缠,别了南浔一干人等,同穆英朝会客厅去了。
夏侯氏将南浔安顿在偏南的梧桐苑,想着令她离方自量远些。而这一处所在清幽雅致,正合了南浔的心思。
待南浔在梧桐苑安顿下来,还没来得及歇息,丫鬟碧儿就进来传话:“小姐,前头冯管事差人来通传,侯爷请您过去一趟。”
太子同圻王急于登门,不会是闲叙天伦,必是议政。看来方自量真是有心助她,只是穆铮是否值得相帮还未可知。
穿过曲折的回廊,南浔走进了男人议事之处,她能预见到今日之后盛安城内将是新的格局,因为她来了。
穆英不相信这样一位弱质女子能想出什么样的好主意,真不知道方自量与穆铮为何坚持请了她来,便轻哼刺道:“父皇命皇兄想法子解决陂州匪乱,对付贼匪自然不能姑息,派兵扫清便是,侯爷不置可否,说要听听你的想法,你倒说说看。”
穆铮没给穆英撑腰,也没为南浔说上一句话,他也想看看这位侯府义女除了容貌之外还剩些什么。
朝政之事向来不容女眷妄议,方自量有心安排,这女子总该有些才学同见地。
走进这里再佯装温婉淑女未免造作,如此当口,南浔不得一问三不知。
说得好,即有可能引起穆铮的关注,也可能令穆铮生出防备之心。
陂州乱事她早有关注,其中纰漏可信手拈来。
南浔不卑不亢,望了方自量一眼,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便直说不讳:“陂州处大楚极北之地,本就荒凉,民不饱食,自然流寇四起。与其武力镇压,不如施恩感化,以保数年内再无乱事。依我之见,其一,陂州府要开仓放粮,先解百姓燃眉之急。其二,朝廷要减免陂州赋税,至少五年内不得加重。其三,彻查地方官员有无渎职,若有苛政,轻则罚俸,重则免职流放。其四,朝廷派出耕作方面的能手,针对陂州地质选择合适的作物,稳定百姓的收成。其五,流寇中作恶甚者应处以极刑,警示众人。如此一来,百姓丰衣足食,人心自然安稳,乱事即可平息。”
在场的几位都被南浔一番大论怔住了,倒不是什么惊世之策,只是她一介女流能在片刻之间条理分明地提出对策,穆英的挑衅显得太过愚蠢,方自量也错误估计了南浔的能力。
瞧着穆铮眉头舒展的得意模样,这一步虽险她却算是走对了。
“好计策!不愧是侯爷的义女,本宫领教了。”穆铮毫不掩饰甚至略带夸张地赞赏南浔,如果刚刚只是萌生想法,此刻是真正对她感兴趣了。
穆英神色愈发难看,今日穆铮给予南浔太多关注,这可不是好兆头。
一语惊人,锋芒过露。这正是南浔想要的结果,她要的就是盛安城中人人都知晓她的存在。
“太子殿下抬爱。义父教导有方,南浔不过是耳濡目染。”南浔刻意将话题转到方自量身上,她可没兴趣和穆铮在这无聊的话题上纠缠下去。
拒绝?穆铮不给她机会。府上谋士众多,可却没有像南浔这样特别的女子。方自量最倚重的义女,必定以那七万雄兵为之护航。
“想必阿浔还不认识盛安的闺秀,本宫明日要在饮水楼举办一场宴会,希望你能赏光。”
朝中官员贵戚不宜过从太密,府上的女眷活跃些倒无妨。太子牵头,盛安城里的显赫人家都要到场,多些接触方能看出各家族之间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
南浔微笑应允,这才是她在盛安城迈出的第一步。
要以一己之力翻动乾坤,她不仅要站在别人的身后,还要走到人前,走进大楚权势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