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残确实要死了。
确实。
要死了。
在楼梯中,云残一度嚣张过。
他让黑将军见识了,什么叫翻楼梯。
从护手跳到另一边,原地再过下一个护手,根本不用跑,跳两次就能下一层楼。
黑将军却做不了,他身高三米,身上着甲,手拿长戟,根本没有空间给他去玩这种技巧,于是他只能老老实实的追在后面,气的不断嚎叫。
但不管他如何叫嚣,却拿云残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早就说过了,我虽然赢不了你,你也别想赢我。我这人很随便的啦,怎么都行啦,独独不喜欢输哎,你说怎么办呢。。。。。。呼,要不,你站着让我砍死得啦。对不对啊,丑八怪!”
手在发抖,腿越来越重,眼睛也有些看不清,后脑勺仿佛有东西在里面摇晃。
时间,时间!
他不断的注意表上的时间,还有二十多分钟,他不想认输,更不想让身后那个不停被自己羞辱的丑东西给斩成肉泥。可身体拉响了警报,再自信,再乐观,这个时候都不能否认现实。
现实如饭,现实就是现实。
打虎的武松,也有醉了酒,被一只野狗戏弄的时候。
英雄好汉,也有病来、死去的无奈。
年少时,云残轻狂过,骄傲过,自认本事不错,性格洒脱,算是好汉,参加比赛被人小巷子里下黑手,打断了腿,那段时间天天躺在床上,没过多久连老婆也跑了,从此瘸着腿走路,他也放弃过。
放弃的感觉,怎么说呢,很糟糕,一时的轻松,夜夜的悔恨。
然后他又站了起来,瘸着腿去练功。
一个人生活,品味没有欢笑的生活。
还是不甘心啊。。。。。。
人生如戏,我赌我会精彩。
坚持自己要做的事,别人觉的你走错路又有何妨,走到底去看看。
认清现实和否定自己是两回事。
“我的身体估计还能坚持三分钟左右。”云残又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
三个小时倒计时,到现在,还有十七分钟。
又过了两分钟。
黑将军追的近了,长戟几次就要划到他的身上。
他还在回头对着黑将军笑谑。
尽管这样会多浪费一丝力气。
“嚎”狼兽的叫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下方。
踏落楼阶,无数的狼兽涌现在楼梯下面,转折中可以见到密密麻麻的身影绕着楼梯奔跑上来。
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身边的安全通道大门,门被锁着,锁在外面。
他奢望的伸出手去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黑将军的脚步就在身后,他猩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云残。
“瞧,要不是你的小弟出现,你还是拿我没折。”
“我讨厌,人类!”
云残不屑的道:“我也不会喜欢你们。”
黑将军猛的刺出长枪,快如闪电。云残横刀挡住,力量打在刀上,刀面又撞到他的咽喉,撑着刀的双手后弯,两只手肘齐撞在门上,门粉碎,他摔进了里面。
“我讨厌,人类!”黑将军怒吼着,持枪一扫,残留的门边像炮弹似的射了出去。
云残双手俱折,气管似乎受到创伤,呼吸一下子急了起来,感觉吸入的氧气怎么也不够用。刀掉在身边,他强撑着身子探出手握住了刀柄,转动手腕,手表上的时间还剩下十一分钟。
看,我坚持了六分钟!他心里大声的叫道,喉咙里发出呼哧的声响,气管可能裂了吧。
狼兽出现在门边,黑将军的长腿就在眼前,长戟的矛尖正对他的脖子。
他一脚踢在黑将军的腿上,差之毫厘的从戟边翻开身子,左手无力的垂在身边,他没时间去看,右手握紧了刀,慢慢的退后。
地上又有开关,他竟然在漆黑一片中踩到了,天花板大亮,白光刺的黑将军伸手挡住双眼,他似乎被突然而来的灯光给彻底的激怒,本就充塞满腔的怒火一下子爆发出来。
长戟高举,青黑色的流光一道道从柄端向上冒去,飘散出一阵青烟,庞大的气势自他身上散发,只见他的身子猛的膨胀起来,瞬间变得更为巨大。
云残蹲在地上,周围都是镜子,看来这是一处平面镜专卖场,身边的镜子里出现了一个身穿藏青色中山装的男子,满脸的血,身上也到处都是,两条手臂骨头断裂开来,左臂尤其可怕,肘关节的骨头都刺出了皮肤。
再抬头看向聚力中的黑将军,云残想开口嘲讽它,但喉咙疼的厉害,竟说不出话来,只能心里笑道:“你要不要这样,我都这副德行了。”
冒着青烟的长戟微微向上耸起,一道有如实质的黑柱光芒冲天而去,天花板一齐碎裂,灯光顿时暗灭。云残只听见无数的杂声,一块块的细小的硬物从天而降,砸到身上。
似乎整幢大楼都在摇晃,片刻后才停止。
数不清的狼兽被埋进了石堆中,黑将军挥动长戟破开几块巨石,跳到高叠的石层之上,打眼四下张望,只有弥漫在空中的灰尘和杂乱散布的玻璃碎片,他们仿佛在一个劲的嘲笑他。
他胡乱挥动长戟,挑飞石块,想要找到那个最最讨厌的人类。
时间还有多少?
他一挑一片飞石的蛮干,想来不用多久就能发现云残。
云残被埋着,就是想逃也没机会,何况他也实在跑不动了。
“砰”一块飞石落下,云残的上半身出现在黑将军的脚下,看到他,黑将军高兴的大叫了一声,拿着长戟在他的眼前慢慢移动,似乎在说,你看,还是落在我手里了。
矛尖后缩,下一秒就会吐出凶光,夺去他的生命。
手表上的时间,还有两分钟,黑暗的空间内,令人窒息的沉闷,阴冷的风从破裂的天花板上吹来,卷起一阵阵轻沙。。。。。。
“如果能躲起来,过一会儿,我们就会看见他了。”梁介看着手表慢慢的说道。
月光照在他们的身上,却不能让他们觉的温暖。
林朝伟摇着头道:“你们没见过黑将军,见过,就知道他的厉害了,云大哥被他追着,没有机会躲起来的。”
风霁月淡淡的说道:“他唯一的机会,就是逃回来和我们汇合,还有些时间我们在一起能够撑过去。”
梁介看了她一眼,道:“他给了我们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不是他,我们一上来就遇到黑将军,恐怕难以幸免。”
风霁月也看着他,说道:“如果他当时直接回到电梯里,说不定最后能撑过去,只是我们几个不知谁会死去。”
梁介无法承受她的目光,轻声的道:“是我不好,不该自私的让齐宽陪他去冒险,还害死了齐宽。”
林朝伟叹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其实我最没用,眼睁睁看着云大哥一个人引走黑将军。。。。。。”
楼身摇晃,他们几个惊起,风霁月抱着已昏迷的丁翠,梁介拉住了林朝伟,俱都惊疑不定的看向四周。平台某处突然出现了一个裂洞,两米多宽的黑芒带着庞大无比的力量,冲天而去,眨眼间又再消散。沙石不断从那洞的四周往下掉落。
风霁月放下丁翠,和梁介,林朝伟一起走到洞口边,向下往去。
良久,他们才从渐散的灰雾里看清下面的场景,正是那头发狂的黑将军在挑动石块。
“糟糕,怕是云残被埋在下面了!”
由于距离实在太远,几人根本束手无策。
月光从头顶照下来,像是舞台上的灯光,单单的,照在,躺在石块中的云残身上,矛尖就在眼前,就将刺下。
他嘴也破了,血水从脑边流下,泥泞沾在发上,显的极为狼狈,可他却在笑,在大笑,他看着月光,放声狂笑。
“如意,给我变!”微微还能动作的右手抓着黑色的铁球,此刻,黑球瞬间变成一条长绳,迎着月光飞去。
风霁月只见一个黑点如箭般射来,眨眼间已到面前,她飞快的伸手抄住,是根绳子,黑色的金属质绳子,她心里瞬间反应过来,对梁介和林朝伟道:“一起用力抓住!”
云残死死的拽着如意,嘴里吐出血水,笑道:“变短!”
黑金刚的吼声犹在耳边,长戟的矛尖落下,他脑袋向右撇,左耳巨疼,似乎被撕裂般。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从手上传达到全身,不知为何,这股力量足以使如意脱手而去,而且他的力气几近耗竭,怎么能抓的住?
可他就是抓住了,如意在手中,拉着他整个人飞了起来,在月光中,越飞越高,直出洞天!
最后,风霁月白皙的手与他满是血污的手碰在一起,几人合力将他拖到平台上。
他全身已无法动弹,双目却依然有神的望着众人——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丁翠,看见了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傻笑着的林朝伟,看见了愧疚的梁介,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