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里根本没有现成道路,到处漆黑朦胧,幽若冥狱,所以大家都只能借着夜视眼依稀看清周围情况,然后踩着满地枯枝腐叶,高高低低,跌跌撞撞,磕磕绊绊地追赶下去。
他们不知道要沿着这条踪迹追赶多远,也不知要追赶多久,才能找到那獐巫师的窝巢、或者其隐身藏匿地点。
由于担心灵狐儿安危,由于想尽量早些将她解救出来,他们并不敢多作耽搁,所以这片密林再怎么幽黑晦暗,他们都不在乎,脚下那些陡坡险崖再难攀爬,他们都不抱怨,沿途那些泥岩巨石再嵯峨难行,他们都视若原野平地……
这样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地赶了半个多时辰,他们便进到片满是青枫树的深山峡谷里。
这片峡谷崖壁陡峻,树林繁翳,把夜色遮蔽得更加黑暗朦胧,晦冥得象是掉进片无底深渊似的。
饶是他们有较强夜视力,进入这片冥晦森林,依然感觉象眼睛蒙着层黑纱,有些伸手不见五指。
在这种黑晦森林里摸黑赶路,实在有些难为那三位猬猴武士。
阿羊耶见他们懵头昏脑地走得甚是艰辛,便主动绕到前面去给大家领路。
他是血灵族未来大祭师,魔法高强,在这漆黑密林里,他闭上双眼都能准确感知到周围哪儿有树干腐木,哪儿有岩石坑函,哪儿有陡坡斜坎,有他在前面领路,大家跟着他走得相对要容易些了。
老鹤鸟夜视能力同样很强,阿羊耶便让它断后,在后面照顾三位武士。
这样摸着黑,前后照应着往前赶了没多久,阿羊耶便隐约感知到,身后不远处好像有团黑影在尾随着他们前行。
起初他有些不在意,可这家伙时快时慢、时左时右、时隐时现地跟了他们许久,他便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三位猬猴武士根本看不清楚周围的情况,自然不会发觉身后有尾随者,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试探一下他们,便转头对身后那令猴伊询问道:“阿依,你们感觉到什么了?”
阿羊耶之前很少跟三位猬猴武士说话。
他是血灵族巫师,自幼隐居深山秘洞,秘修巫法,过着完全与世隔绝的枯寂生活,对外面世界几乎毫无认识,所以性情孤僻寡言,整天处沉思静默状态中,从来不主动跟人交谈,有时走到他面前问他点事,声音都要大一点儿,甚至多问几声,他才听得到,才反应得过来,才会结束沉转冥想状态,回你话。
令猴伊他们对这位血灵族巫师敬若神灵,自然不敢随便跟他攀谈闲扯,天南地北地胡侃。
所以现在他突然询问起大家感觉来,大家还真感觉有些有意外。
“这片峡谷树林幽密,晦暗深险,说不定有妖魔精怪在这里藏匿修法吧?”猴伊以为他在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呢。
“巫爷,还是你眼力好啊,要是没有你,我们在这片密林里赶起路来可就成为无头苍蝇了。”青猴木跟着称赞道。
阿羊耶从他们话语中听出来,他们都根本没觉察到身后有黑影跟着他们。
毕竟他们都是普通兽人,夜视能力微弱,毫无巫法感知能力,怎么可能在漆黑密林里留意到身后有异物尾随呢?
既然他们浑然无知,还是暂时别告诉他们吧,免得吓着他们。
反正那团黑影距离他们还比较远,对他们暂时还没什么危险。
而且他倒想看看那团黑影尾随在他们身后到底想干什么。
所以接下来,阿羊耶装得象浑然没事似的,继续默默无语地带着大家往前赶。
他没去理会身后那团黑影,那家伙却以为他们毫无察觉,尾随步伐越来越大,跟他们靠得越来越近。
三位猬猴武士依然对身后这团黑影毫无知觉。
阿羊耶却越来越警觉,他发现那家伙好象有些不怀好意,要不是这样,他为什么老是偷偷摸摸地尾随着他们前行呢?
他可不想老被人尾随,可不想提前暴露行踪,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在追踪那獐巫师。
而且他很想知道那团黑影为什么要在深夜密林里尾随他们赶路。
他感觉那团黑影窸窸窣窣的,好象不是普通兽人,应该是个神异野物。
他想掉转头,悄悄绕过去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时他们正好走到个山崖拐口,拐过这山崖,后面那黑影便看不到他们这边了。
所以拐过山崖,阿羊耶便压低声音对着三位猬猴武士说道:“我们被人跟踪了,你们装着没事的样子,慢慢往前赶,我隐着法身过去查探一下,看看那是什么家伙。”
三位猬猴武士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警觉起来,然而阿羊耶毕竟刚下山,初出茅庐,任事不懂,要他独自前去探查情况,他们还真有些不放心。
谁知他们还没来得及出言阻止,阿羊耶便摇身一晃,喷出股浓雾烟霭,将其身体完全罩裹住,然后转瞬功夫,便消失得没了踪影。
三位猬猴武士来不及拦阻他,只能低声对着那团烟雾叮嘱道:“巫爷,过去可要小心啊。”
这团烟雾毫无声音,很快便轻羽般悄然无声地飘荡开了。
三位猬猴武士可不敢继续往前赶路,便和老鹤鸟一起停住脚步,躲在岩崖后面,密切关注着身后情况,只要阿羊耶遇到什么情况,他们便随时准备冲过帮他。
阿羊耶躲在烟雾里,慢慢飘荡到不远处那棵青枫树后面隐藏起来。
他藏身浓雾里,躲在树干背后,偷偷往后瞥,发现那黑影从前面那荆灌蒺藜丛里赶过来了。
这家伙怎么放着平地不走,要在荆灌蒺藜丛里赶路呢?
怎么他走路时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来呢?
阿辜耶等其逐渐靠近后,才发现它竟然是头黑毛蜘蛛。
这毛蜘蛛有甑箅子那么大,腿脚伸张开来有一两米长。
它八只腿毛绒绒的,有细竹杆那么粗,难怪走起路来会发出那么大声响。
阿羊耶看着这头毛蜘蛛朝着他爬赶过来,便悄悄从衣囊里取出根软绳,然后做个活套,准备悄悄靠身过去,将它拴缚捆绑住,好好地审问一下,看看它为什么要跟踪他们。
他做好活套,缰绳似地拿在手里,继续隐藏在那棵青枫树后面,密切注意着它。
那毛蜘蛛朝着他身边这棵青枫树爬赶过来了。
这家伙感觉迟钝,根本没觉察到青枫树后面隐藏着个年青巫师。
阿羊耶等它爬窜到身旁时,才从烟雾里疾步窜出,拿着绳套,在它后腿抬脚离开时,一下将软绳套将过去,使力一拉,便拖着其腿脚,迅速将它拴绑在树干上。
这毛蜘蛛有八只腿,捆住它的身体,它那八只毛腿还能张牙舞爪地不断抓扯着身上那些软绳,所以为了控制它,阿羊耶不得不将它八条腿逐个捆绑起来,将它绑得象个粽子似的。
这毛蜘蛛虽然硕巨惊人,但跟阿羊耶这巫师男人比起来并不算大,充其量就跟头狸猫差不多,所以要控制拴绑住它是很容易的。
这毛蜘蛛被拴绑在树干上,腿脚动弹不得,只能叽叽叽地发出哀嚎求救声。
这时三位猬猴武士和老鹤鸟都迅速转身赶过来了。
他们听说阿羊耶将头黑毛蜘蛛捆绑在树上,忍不住敲击燧石,借其火星照看了一下,发现这头蜘蛛浑身黑毛,貌相狰狞,即使被捆绑在树干上,还能不断蠕动着那些黑毛粗腿,强行挣扎着,好象想挣脱出来将大家嚼食吞食掉似的!
大家看着它那黑糙狞恶模样,都感觉毛骨悚然的。
老鹤鸟更是怕得不行,都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躲在大家身后。
“巫爷,就是这家伙在跟踪我们?”令猴伊还真有些怕这家伙。
“是的,这家伙跟踪我们很远了。”阿羊耶悻悻地说。
“你问它,它怎么讲?”青猴木稍稍显得有些平静。
“它不会说话,只会叽叽叽地叫。”
毛猬然听阿羊耶这么一讲,便鼓足勇气,从地上捡起根粗树枝,走过去劈打它两下,高声喝斥起它来。
这毛蜘蛛依然不说话,只是贴靠在树干上拼死挣扎着,嘴里不停地发出叽叽叫声。
“蜘蛛很少有会说话的。”青猴木在旁边提醒道。
“蜘蛛长这么大,不是精就是妖,应该能听懂我们说话。”
毛猬然还想喝问它几句,令猴伊却抢在他前面止住他,然后语调和蔼地对它说道:“毛蜘蛛,你能不能听懂我们说话,要是能听懂,就挥挥脚表示一下。”
毛蜘蛛依然毫无反应,只顾伸腿蹬腿地在树干上拼死挣扎,叽叽哀嚎。
“这毛蜘蛛可能真不会说话。”青猴木还是坚持自己观点。
“说不定它是装的,是故意想蒙骗我们。”毛猬然有些不甘心。
“巫爷,这家伙跟踪我们很远了?”猴伊询问道。
“它跟在我们身后走很远了,起初我还以为是****呢,谁知赶过来才发现是头毛蜘蛛。”阿羊耶这时感觉他好象抓错对象了。
“也许它仅仅是头普通毛蜘蛛?这种毛蜘蛛晚上在森林里捉虫觅食,应该很正常。”青猴木好象挺同情它的。
“这毛蜘蛛这么大,差不多都成精变魔了,所以要是它们晚上出来觅食,肯定会很小心很谨慎,绝不会跟着人走。它们难道就不怕被人当稀奇怪物给抓逮起来吗?而且这毛蜘蛛虽然腿脚粗长,可赶起路来根本不可能有我们快,所以要是它刚才只是撞巧在这片森林里捕食,那它很快就会掉队,被我们远远地甩在身后,可巫爷却说这家伙跟在我们身后走了很久,这便说明它肯定是在刻意跟踪我们!”
令猴伊这么一分析,大家便都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都觉得这毛蜘蛛肯定是在刻意跟踪他们,都觉得这家伙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所以接下来,猴伊便让毛猬然继续审问毛蜘蛛,可无论他们怎么喝斥询问,这家伙都只会挣扎哀嚎,根本就对他们各种问话毫无感觉。
“这家伙可能真听不懂我们说话。”青猴木显得有些不耐烦。
“可要是他故意在装疯卖傻呢?”毛猬然依然有些不想放弃。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最好别过早地暴露行踪才好。”令猴伊说得有些担忧。
“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就别耽搁浪费时间了,把它拴绑在这儿,我们继续往前赶路好了。”青猴木说道。
“就这样拴绑着它,它自己肯定挣脱不出来,会饿死它的,要是有人经过这里,它被抓逮到,可能会被人当怪物惨杀掉的。”阿羊耶有些不忍心这样对它。
“那怎么办?”令猴伊这可有些犯难了。
阿羊耶没作回答,稍微想了一下,便抽出腰间那把匕首,过去在其蛛脚绳索上割了几下,然后再往上面滴些巫药,这才招呼大伙离开了。
“巫爷,你这样做什么意思啊?”青猴木有些好奇地问道。
“把绳索割细,往上面滴点巫药,这样我们走后,要不了多久,那绳索便会自动断开,那样这毛蜘蛛便可以挣脱拴绑离开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青猴木觉得这年青巫师还真是仁慈。
随后阿羊耶便继续带着大家,顺着那獐巫师踪迹继续往前赶。
只不过有了这次遭遇,大家接下来赶起路来便更警觉了。
他们都觉得这片群山密林隐藏着太多诡异内容,得倍加谨慎,仔细小心才好。
这样赶了没多久,峡谷变得宽阔,周围那些树林逐渐稀疏起来,不时还有月光从树枝密叶间透射下来,映照得周围皎洁清亮,幽深宁静,大家心境随之豁朗清爽起来,不用阿羊耶在前面领头带路,都能自由赶路了。
这时他们感觉那獐巫师留下来的气息,比之前更为浓重,好象他就在前面不远处,或者离开这里并没多久似的。
——这家伙用魔袋装着灵狐儿,扛着她爬山赶路,自然没他们打空手走得快啦。
大家感觉很快就能追上那獐巫师,或者很快就能到他藏身地,忍不住有些欣喜急迫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阿羊耶再次感觉身后有黑影尾随着他们追赶过来了。
这黑影比刚才那毛蜘蛛更大,赶路速度疾快,甚至比他们还赶得快!
“又有东西赶上来了!”鹫崽儿感觉有些惊慌。
“别管他,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令猴伊这次倒镇定多了。
听令猴伊这么一说,大家便装着浑然无事的样子继续往前赶。
这样走了没多久,青猴木便叫道:“我们身后真有东西!”
“我也感觉到了,大家别慌张,继续往前赶,稍稍走慢点,看看那家伙有什么反应。”
听令猴伊故作镇定地这么一说,大家便稍稍放慢了脚步,想看看身后那黑影会不会追上来。
那黑影感觉他们放慢脚步后,并没停住其追赶步伐,而是继续朝着他们疾奔过来。
还没等它赶到他们身后,阿羊耶便倍感惊愕地对大家说:“还是头毛蜘蛛,比刚才那头大多了。”
猴伊他们转过头,借着朦胧夜色发现后面依稀有团黑影,朝着他们窸窣窸窣地疾窜过来,速度疾快,可能他们奔逃起来都跑不过它!
他们看不清楚它模样,但听阿羊耶说它是头毛蜘蛛,身躯硕大,心里难免有些慌张。
只是事到临头,再慌张都没用,躲也躲不掉,便只好硬着头皮面对它了。
而且他们此行是护送阿羊耶回老家的,可不能让这血灵族未来大祭师看轻他们。
这样一想,令猴伊便强行让自己镇定起来,然后对身边两个伙伴说:“大家镇定点,我们是黑族武士,不要害怕这些蜘精蛛魔;而且我们身边还有巫爷呢,他是血灵族巫师,魔法高强,有他在,普通妖魔精魅可不敢胡作非为。”
令猴伊这番话既是在鼓励两个伙伴,给他俩加劲打气,也是在提醒阿羊耶:你可血灵族大巫师,可得靠你去对付这些蜘蛛精魅,我们这些普通兽人哪是它们对手啊!
令猴伊虽然话外有音,可阿羊耶却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
那黑毛蜘蛛还没窜爬过来,他那魔法本能便全身心地戒备防范起来。
那黑毛蜘蛛好象好象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窸窣窸窣地便疾奔爬窜过来了。
当它赶到他们前面七八米远的距离时,猴伊他们才看清楚,这黑毛蜘蛛有簸筛般大,腿脚两三米长,那硬嘴张裂开来比人头还大!
在这漆黑夜晚,在这幽深峡谷里,突然窜出来头巨型黑毛蜘蛛,真看得大家毛骨悚然的。
“你这家伙给我们站住,别再往前赶了。”令猴伊喝喊声很大,可两腿却微微哆嗦着,有些发抖,只不过在黑夜大家都看不出来罢了。
令猴伊可不敢真阻止它,可谁都没想到,他这么一喊,那黑毛蜘蛛还真停下脚步了。
它停住脚步,张牙舞爪在伸着八只黑毛粗腿,凌空悬挂在树干粗枝间,居高临下地冲着他们说道:“刚才是谁在前面那片森林里,用软绳拴绑住那头雌蜘蛛?”
它话语和蔼,好象并没恶意,但这声音从这黑毛蜘蛛嘴里发出来,还是让人不寒而栗。
“是我拴绑起的!”阿羊耶没等大伙开口,便很勇敢地主动站将出来。
阿羊耶站出身子,黑毛蜘蛛便倏地爬窜过来,好象要吃掉他似的。
令猴伊他们此行前来,是护送阿羊耶回老家的,怎么能让他半途出事啊。
阿羊耶要是出事,他们哪还有脸回去啊。
所以他们这些黑族武士宁死都得保护好主人。
所以看着黑蜘蛛想对阿羊耶不利,三位猬猴武士便挺身而出,哗地抽出随身刀剑,围护在他周围,想拼死保护他。
“你别过来!”令猴伊本能地呵护着阿羊耶想往后退,却被阿羊耶制止住了。
“你们把刀剑收起来,它好象并不想伤害我们!”
阿羊耶拨开三位忠诚武士,再次走出来单独面对毛蜘蛛。
虽然他感觉这黑毛蜘蛛好象并没恶意,可面对这种妖物,他丝毫都不敢大意。
所以在挺身出来后,他浑身巫法本能都戒备防范着,随时能放出巫毒沴气,施出魔法对付它。
然而表面上,他依然显得很平静,好象对它没什么防范似的。
“蜘蛛爷,刚才那黑毛蜘蛛是我拴绑起来的,我们不知道它是雌蜘蛛,可能有所冒犯,这里先给你陪罪了。”阿羊耶说罢,朝着它很有礼貌地微微鞠了个躬。
黑毛蜘蛛却没说话,凌空悬挂在树干粗枝上,蠕动着黑毛粗腿,微微张着裂嘴,露着森然利齿,冲着阿羊耶唏嘘呼吸气,好象在仔细嗅辨他那股身体气息似的。
三位猬猴武士护卫在阿羊耶身边,心都快提到嗓子眼来了。
虽然刚才阿羊耶要他们收起武器,可在这黑毛蜘蛛面前,他们谁敢将刀剑收起来啊。
他们拿着刀剑,全身心戒备着,随时准备跟这头蜘蛛精拼命。
那黑毛巨型蜘蛛唏嘘呼吸一阵,便冲着阿羊耶询问道:“你们怎么会深更半夜在这密林峡谷里赶路?”
“我们是要赶到仓曹县城去,昨天走错道路,沿着那条废弃驿道进到这笨陀岭来了。”
“那条废弃驿道很开阔,顺着它走下去,依然能走到仓曹县城,不可能迷路,所以你们走到这密林峡谷里来,实在有些蹊跷。”
“是,我们本来是想在驿道旁露宿一夜,明天继续沿着驿道赶往仓曹县城的。可睡到半夜时发现,我那贴身婢女被邪恶巫师施法抓走了。我们是为了找那狐姑娘,沿着那巫师逃跑踪迹追赶到这片峡谷密林里来的。”
阿羊耶诚朴雅静,心地善良,从来不会说谎骗人,而且他知道,在这种蜘蛛精魔面前说谎不是明智之举,所以一开口,便将事情合盘说了出来。
三位猬猴武士在这蜘蛛精魔面前,根本不敢插嘴,只是拿着刀剑护卫在阿羊耶身边,全身心地戒备着,随时准备拼死保护这血灵族巫师。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在追查那狐姑娘下落,要不怎么会深更半夜走到这片峡谷密林里来啊!”
阿羊耶听黑毛蜘蛛这么说,赶紧追问道:“蜘蛛爷,你知道那狐姑娘是谁抓走的?她现在被关在哪里?怎么才能救她出来?”
“孩子,不用担心,那狐姑娘没事,要救她出来很容易。先不说这个,我这次出来,是想查证一下,你跟东藤郡神巫野猱子是什么关系?”
野猱子便是阿羊耶师傅,阿羊耶便是野猱子的秘传弟子!
看来这黑毛蜘蛛是认识恩师的,说不定跟他还有过深交呢。
那恩师是它的恩人,还是它的仇家呢?
如果是它恩人,那事情就好办了,可如果是仇家呢?
如果是仇家,他们现在可就落入其魔掌,有些凶多吉少了。
如果是仇家,说不定灵狐儿就是被它抓走的!
如果它对恩师心怀仇恨,刚才那番话怎么会说得和蔼平静呢?
难道是它刻意装出来,想蒙骗他们?
这样一想,阿羊耶便暗自警戒起来。
他是血灵族巫师,是野猱子秘传弟子,绝不会怵这深山野蜘蛛精。
这家伙是蜘蛛精魔,肯定能从他身上嗅闻出恩师气息来。
既然如此,想骗过它法眼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样一想,阿羊耶梗着脖颈,抬着头,望着它朗声回答道:“蜘蛛爷,野猱子是我恩师,听语气你认识他?”
“嗬嗬嗬——”黑毛蜘蛛很粗豪地放声狂笑着,笑声里带着痰音,好象是个身体矍铄的耄耋老者:“难怪你身上带着他那股巫法气息,还如此沉绵浓重,宛若异体同身,血胞子弟,原来你是他秘传弟子!”
阿羊耶听它笑得这么爽朗,听它说得这么欣喜,感觉就象见到个久违故人似的。
看来恩师还真不是它仇家!
对这个恩师故友,他用不着再戒备它了。
阿羊耶感觉很欣慰,暗地收敛起身体里那股巫毒沴气,满脸喜悦地询问道:“蜘蛛爷,你是怎么认识恩师的?我自幼跟他生活在一起,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提起您呢?”
“他当然不知道我现在是头蜘蛛精魔啊!”黑毛蜘蛛说罢,又嚯嚯大笑起来。
笑完后,才再次朝着阿羊耶询问道:“你是野猱子秘传弟子,跟他修法这么多年,有没有听他讲起过一位逃亡奴隶,名叫断尾鼹的?”
黑毛蜘蛛看着阿羊耶,眼神很期待,好象很想听他说出自己来似的。
“断尾鼹——”阿羊耶沉吟着,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可老鹤鸟听到断尾鼹三个字,便在身后不远处不断煽动翅膀,嘎嘎嘎地鸣叫着。
老鹤鸟没唳鸣几声,阿羊耶便突然想起来了:“四十多年前,恩师在孟野山采药时,遇到个逃亡奴隶,是个鼹人,断了半截尾巴。他好象中了巫毒,浑身脓疮,恩师看他实在可怜,便将他背到旁边山洞里去,给他水喝,给他饭吃,然后还花时间悄悄给他治病。过了半个多月后,这断尾鼹才痊愈,然后跟着恩师出山了……”
“是啊,孩子,我就是那断尾鼹!”见阿羊耶想起这段往事,黑毛蜘蛛欣悦兴奋得象个孩子似的。
“当时恩师不是给你路费盘缠,让你跟着几个棉商回老家找亲人吗?”阿羊耶很困惑地询问道。
“是啊,我当时是跟着那几个棉商回老家,可走到这笨陀岭,我们便被群黑毛蜘蛛吃掉了。”说到这里黑毛蜘蛛竟然嚯嚯狂笑起来。
“断尾鼹叔叔——”这家伙被深山蜘蛛精魔食掉,还笑得起来,叫人怎么安慰他嘛。
“孩子,我现在不是断尾鼹,你还是叫我毛蜘蛛叔叔吧。你用不着替我难过,我现在是头蜘蛛精魔,统御着这里数十头蜘蛛精,各种蜘蛛子民不计其数,孤霸称王,侈糜尊贵,再不是以前那苦命奴隶了。唉,要不是你恩师当年救了我,我哪有今天啊……”
说到这里,黑毛蜘蛛哽咽得有些说不话来,好象挺伤感的:“孩子,你知道吗,我当年从庄园里逃跑出来,躲进深山,身体里巫毒发作,浑身脓疮,腥秽污臭,那模样看着那恶心,可你恩师在草丛里找到我后,却根本不嫌弃我,把我背到山洞里,每天亲自帮我敷药换药清洗身子,就象个慈爱父亲照顾自家孩子似的,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啊!”
阿羊耶拙于言辞,不善表达,看着黑毛蜘蛛很伤感地流下眼泪,却说不出什么宽慰话来。
黑毛蜘蛛完全沉浸在昔日恩情感触里,喃喃讲述道:“原本以为,我现在藏隐在群山密林里,昼隐夜出,不见天日,恐怕再没机会见到恩人,报还那份弥天恩情了!没想到机缘巧合,数十年后,你们会阴差阳错,沿着条废弃驿道爬到这笨陀岭来,还让那獐巫师把狐姑娘抓走了,要不是如此,我这蜘蛛精魔哪有机会见到你们啊。”
毛蜘蛛说到这里,阿羊耶才插嘴问道:“毛蜘蛛叔叔,你怎么知道狐姑娘被抓走了?你见过她吗?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那些深山秘洞上面有座皇族庄园,里面那皇族巫师在修炼种诡毒巫法,经常需要少女经血配制巫药服食,所以他手下那帮贵族弟子经常会到各地去,偷偷抓些无辜少女回来。这些少女落到他们手里,都会被秘密残害掉的。今晚你们在森林里露宿,那獐巫师嗅闻到处女气息,便施着法术,偷偷赶过去将狐姑娘抓走了。他把狐姑娘带回庄园后,便关在庄园下面那些地下洞穴里。所以狐姑娘一关到地下,我便嗅闻到她身上那种故人气息了。那边洞穴很小,我钻爬不过去,便派了两只雌蜘蛛过去查看了一下,知道她是个狐姑娘。我想,这狐姑娘年纪还小,不会独自赶到这笨陀岭来,外面肯定还有她的朋友,或者是家人。于是便连夜派出些飞蜘蛛,到周围峰岭密林里到处查找她亲人同伴,没想到这一查,还真把你们给找出来了。”
“毛蜘蛛叔叔,刚才那雌蜘蛛是您派来追查我们行踪的?真对不起,我不知道情况,还以为她在追踪我们,心怀不测,所以过去把它给绑起来了,真是对不起啊。”
“没事,它是我第二十九位蛛后,是我派出来查找你们的……你这孩子,心肠还真好,临走还给它割绳子,施巫药,让它能很快挣脱出来,就跟你恩师一样,学身巫法,就会救人,不会害人,要是所有巫师都跟你们一样,那可就天下太平了。”
“毛蜘蛛叔叔,你说狐姑娘被那些贵族巫师关在地下洞穴里,那我们现在该怎么救她啊?”阿羊耶没接它话题,而是有些急迫地询问起狐姑娘情况来。
“那是个皇族庄园,背景深,势力大,里面戒备森严,有数百名家将奴仆看守,连周围那些郡府官员都畏之若神,根本不敢去招惹他们,你们怎么去救人啊?”
“我不管,我绝不能让那些邪恶巫师谋害我狐妹!”
“瞧你这孩子,有你毛蜘蛛叔叔在此,用得着你们去冒险,去闯龙潭虎穴救人吗?狐姑娘是你贴身奴婢,我能让她出事吗?她要是在我地盘出事,我对得起救命恩人野猱子吗?”
“毛蜘蛛叔叔……”阿羊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孩子,别担心,现在我带你们到我那洞穴里去休息一晚,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款待你们,晚早我直接去向那皇族巫师要人就行。”
“毛蜘蛛叔叔,谢谢你了!”
阿羊耶此时感觉这黑毛蜘蛛就象他的远方亲人似的,所以话音一落,便朝前紧赶两步,想过去拥抱它。
黑毛蜘蛛对他同样很亲切,他还没走两步,它便从树枝上滑落下来,伸过两只黑毛粗腿,将阿羊耶孩子似地抱搂过去,贴在自己面前很亲热很动情地说道:“孩子,别谢我,我这条命是你恩师野猱子救过来的,要是没有他,我几十年前便死在那荒山野岭上了,哪儿还能活到今天啊!”
黑毛蜘蛛说罢,看着三位猬猴武士还拿着刀剑站在前面,便同样语调柔和地对他们说道:“嗬嗬嗬,你们三个也跟过来,一起走吧。”
黑毛蜘蛛说罢,便掉转头,带着大家朝着前面黑暗密林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