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世上爱一个人变的十分艰难,但请答应我,坚持下去好吗?———林月影
在一片喧闹后逐渐归于平静,到处都是相拥着流泪的人群,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终将往四面八方而去。四年的相处相知,于烟花灿烂之时,以泪水为汁、真情为引,熬出了一锅分离的苦药。
当我被老三从卫生间抓回来时,大厅里如同在开我江某的追悼会,一个个泪眼汪汪的盯着我,男的兴奋,女的激动,一涌而上连灌了我十几杯,晕,就是坚挺如人民币,在这样的打击下也要疲软了。我红透了脸,扭着腰抢个话筒开始K歌。这一行为十分庄严的证明,哥哥我醉了,在人民战争的洪流面前,我缴械投降。
于是,从小白杨唱到洪湖水,从天山上的来客唱到阿里山的姑娘,从童年唱到笨小孩,从丁香花唱到两只蝴蝶,从老鼠爱大米唱到美女爱鸡鸡,身边的合唱团瞬息万变,只有我坚守阵地,将一切来犯之敌一脚踢开。
今晚,就让我做一次主角,给大学画一个带点残缺的记号!
我喊着叫着,时而抱着一个女生对唱,时而搂住两个男生狂吼,到最后十几个人挤在一起合唱《大海》。动情处,汗滴和眼泪齐飞;伤心时,鼻涕共口水一色,我扭动着身躯,脑袋在空气里疯狂的摆动,嗓子从润滑变的干燥到沙哑,直至疼痛。时间在跳动的灯光里悄悄流逝,青春就这样强奸了我们又甩来一记耳光。她狰狞的大笑,****的喘息,如同路边店里最低廉的妓女,让你在痛到极处的快感里,变的一无所有。
我扭头四顾,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未干的泪痕,他们年轻,却充满梦想,他们弱小,却向往远方。这里面有人小气有人冷漠,有人精明有人狡诈,不管以前,也不管以后,只这一刻,他们流下的泪水,却都是如此的清澈和洁净。
一曲终了,众人四下散开,或斗酒或交谈,厅前灯下,唯有四人默默相望,对视无言。
可还记得任乘风推门进来时那一脸阳光的微笑?
可还记得王一水帮拿行李时那浑身是汗的辛劳?
可还记得谢小刀初谈女人时给人的震撼?
可还记得四人追逐放纵的日子里,那嬉笑怒骂的逍遥?
可还记得这许多,可还记得多少?
老二当先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大哥,老三,老四,我……我舍不得你们……”
老大高高的仰起头,紧紧的咬住下唇,老三想要笑下,却终是比哭还丑。我强笑道:“骑鹤乘风去,天涯任我行。老二,别辜负了你的名字,以后多保重,早日把从月的肚子弄大了,才是王道。”
四人一起大笑,老三拿来酒,倒的满满的,然后高高的举起:
“为这四年,我们痛快过,干杯!”
为这四年,我们痛快过,干杯!
我一饮而尽,冰凉的酒水穿过喉咙,于食道中飞流直下,重重的击打在胃里。四年来的酸甜苦辣,一千个日夜的沉沦人生,方离的青衣,唐群的笑意,程砚立在木桥上决绝的背影,我听到魔鬼在哭,我看到天使在笑,我愿这里的人放声狂歌,我愿青春的记忆,永不褪色。
我张开嘴,一口吐了出来,吐了个干干净净,吐了个神消魂断,天地开始无规则旋转,倒下时唯一的念头,却是担心要在校友录置顶三年的耻辱。
让我睡一睡吧,明天晚上的月色,再不如这座城市的迷人。
然后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三个人,三种声音,说了三句话:
“江流,要幸福哦!”
“江流,要幸福哦!”
“江流,要幸福哦!”
我伸出手去,那青色的身影碎了,黑色的身影碎了,那白色的身影顿了顿,也终还是碎了。
原来,大学只是我在醉生梦死中做的一个荒诞不稽的梦!
半夜时分,被聒噪的手机铃声惊醒,却是老三的短信:
“出门右拐,行二十米转左,有一石,石下有信。”
我裂嘴一笑,早知道这群贱人今夜无眠,不想这个时候还有兴趣玩这套?看在兄弟的份上,冲了冲有些疼痛的脑袋,穿个短裤光着上身就出去了。
来到指定位置,果见一块乳白色的石头下压着老三的臭袜子,我皱皱眉头,摒住呼吸方才勾出袜子里的纸条:
“别假正经了,这只袜子我才穿了三个月,臭什么臭?右拐十米,转左,小跑一分钟,45度仰望天空,见一柳,柳上有信。”
我好奇心大起,不过老子可没那么傻,以0.5米/S的速度来算,一分钟约30米,抬眼就望过去了,路灯铮亮铮亮的,还用小跑,草!
到柳树下,一张人型纸条被绑在树枝的前端,只看一眼,就知道老三已得SM大片真传,这一式捆绑可把所有敏感点都照顾到了啊,真是高手。
“这个造型够****吧,记好绳结的位置,今晚你会用到。哥们,到学子湖去吧,有人等你!”
我只有苦笑,用脚指头想也猜的到湖那边是谁,谢小刀还是坏了规矩,插手到我的私事上来,如此晚节不保,不知该鄙视还是感激?
立定,抬头,幽幽的月色下,一人光着上身,跻着拖鞋,穿个短裤,矗立在寂静的天地间。我伸长脖子,试图发出几声北方原产的狼嚎,到了唇边,却依旧化为一声长叹,一句无言。
相见争如不见,程砚,自己多保重!
我掉头就走,屁股却猛的一痛,完成使命的小石头乖乖的滚到一边,似在昭示自己的无辜。在旁边的楼道口,一群贱人的面孔看起来可恶极了。
王一水、任乘风、谢小刀、吕从月、李依晨、悠悠,竟然还有林月影、展歌。我晕,偷窥果然无处不在,这年头,大家都很无聊吗?
谢小刀用手势和表情威胁着我,王一水四下乱看,我知道他在找棍子,任乘风搂着从月以示爱情是多么甜蜜,而吕从月就直接多了,在她半拉开的背包里,闪着刺骨的寒光,李依晨看着我淡笑无语,悠悠娇俏的吐着舌头,最出乎意料的却是林月影,她突然跑了过来,明亮的眼睛写满真诚。
“江流,知道吗?你是个很可恶的人,总是用谦虚来隐藏自己的骄傲,总是一无所求又一无所惧,若有若无的笑意,毫不在乎的眼神,都让我看不顺眼乃至痛恨。直到认识了程砚,她跟我讲你们的往事,讲网络上的交锋,讲现实里的纠缠,她的眼神,她的微笑,她的神态甚至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因为你而生动无比,我才渐渐明白,也许是我错了,我才渐渐了解另外一个江流,一个平凡却特别的江流。学长,知道吗,那一刻的程砚美丽不可方物,也是从那刻起,你跟她的爱情在我心中,就是完美的结合”她转向展歌,冲他柔柔轻笑,又回过头来,神色变的庄重且诚恳:
“也许,这世上爱一个人变的十分艰难,但请答应我,坚持下去好吗?”
我呆呆的看着这个女孩,无论刁蛮还是心计,她至少拥有现代人最匮乏的品质,那就是纯粹。
纯粹的爱,纯粹的恨。
黑夜下的林月影,竟让我有了一丝感动。
我微笑着对她点点头,然后抱住前胸作羞涩状,林月影呸的一声,掉头跑开。
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
即是如此,那就做个了断吧!
学子湖注定将成为我记忆里一个珍贵的所在,在这里有太多的美好和留恋。程砚穿着浅色的牛仔裤,将修长的腿部曲线夸张的勾勒出来,宽大的衬衣半敞开着,在腰间轻松的打了个结,偶有风起,粉色的小可爱从衣角间隙悄悄的露出小脸,在一片随意中道尽了风情。她双手扎在衣袋里,呆望着水中的倒影,长发顺着耳侧铺洒下来,在水韵灯光中,轻灵若蝶。
“顾影怜美貌,牙床度春xiao,欲觅萧郎何处是,红药明月桥。程砚,在这里梦游么?”
程砚一惊抬头,继而噗嗤一笑:“江流,在那里学的这臭毛病,如今才子不吃香了。”
我诧异道:“时代进步这么快吗?那以程MM的眼光,至少要选什么样的男人呢?”
程砚娇笑道:“说出来只怕吓死你,这个男人要有半夜溜达的习惯,要有****上身的爱好,要懂得拖鞋跟短裤是最好的搭配,更重要的是,他见到我时,会流口水。”
我尴尬的擦去嘴边的污渍,我发誓,这是刚才睡觉时的梦遗,绝对跟美女无关。
“程砚,拿人家生理缺陷开玩笑是不道德的.我想知道,老三他们是怎样把你骗到这里来的?”
说来也有些好奇,以程砚的性格,是绝没可能在分手后还来见我的。老三他们要以怎样的手段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啊?那可不是我这样的简单,毕竟,炒泰铢和炒人民币是有差距的.
“你想知道?”
我一听就明白,以这个语气说出来的话,肯定带有若干条不平等条约,苛刻程度比<马关条约>少不了多少.可此时此刻,只好苦笑着点点头.
“那就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我立刻放下心来,二十多年了,对用嘴来完成的事,老子还没怕过,于是伸出手,作个请问的姿势.
程砚先看我一眼,将头转到别处,轻声问:“江流,你还爱我吗?”
江流,你还爱我吗?
我张张嘴,喉咙口如同造了一堵大坝,将万语千言挡在胸腹之间.
原来,世上最难回答的问题,却是爱与不爱!
过得片刻,程砚淡淡道:“我知道了。”又顿了顿,问道:“工作找好了吗?”
我点点头,自嘲道:“好歹是把自己嫁出去了。”
程砚回过头来,明眸里亮光点点:“良玉未剖,是瓦石相类;名骥未驰,与努马相杂.江流,相信我,你是最好的.”
我再一次点头,却无话可说,气氛一时间尴尬且沉重起来。什么时候,帝尊跟孔秦变的如此接近,又什么时候,江流跟程砚变的如此陌生?
拥有而不zhan有,相爱却不相守。
砚儿,我们做的到么?
“现在回答你的问题,我之所以到这里来,跟他们无关。我来,只因为我想来,明白么?今晚你就要走了吧,以后多保重,再见。”
程砚转身离开,衣影翩翩,长发飘摇,想起三年来相识相知,想起一年来相恋相守,我放声大喊:
“程砚,我爱你!”
是的,我爱你!
感谢上苍,对程砚的爱终于战胜我的骄傲,
感谢程砚,终让我明白付出比得到更快乐!
停下,转身,她已泪流满面。
拥有而不zhan有,相爱却不相守,程砚将万千罪孽归于一身,想以自己的方式来成就我的未来,那怕这未来会葬送彼此的爱情!
一刀砍下,断了我的留恋和痴心,可伤到的却是她刻入骨髓的深情。
我走上去抱她入怀,终于忍耐不住,为这个女孩流下我的第一滴泪。
掌声响起,众人悄然出现在岸旁,明月晨星,在笑与泪的天地间,一同绽放。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