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老巫婆果真是在谈恋爱?或者,只不过是跟一位普通的男性朋友,比如学校里的男同事因为工作的原因,双方结伴而行。
“小小,你说如果老巫婆真谈恋爱的话,会是什么样的男人能喜欢她?”
那小丫头皱起眉头,认真思考了好一阵,但似乎是徒劳,冲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这不是让你想象嘛!”
“但我想象不出来。”
身为女人,老巫婆活得实在是太失败了,竟是让我们绞尽脑汁都想象不出,会有什么象样的男人能喜欢上她。
姐姐在前面搭话道:“老巫婆是你们的班主任吗?”
“是啊!”苏小小积极地回应:“她不仅是我们的班主任,还是我们电影学院编导系的系主任呢!”
“一个女人能成为大学校园里的系主任,那应该是很有本事了,但为什么你们总是用这种轻视的口气谈论她呢?”
“主要是我们那所学校太过三流,选不出更好的系主任。”
苏小小这种自轻自贱的口气引起了我的强烈不满:“什么太三流了?老巫婆好歹也是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的研究生。”我冲姐姐道:“其实,老巫婆那人也没什么,就是有时候个性有些古板。再说了,那些一流的大学里也未必个个都是人才,还不是一样尽出些蠢材。”我这话是说给熊瞎子听的。
姐姐似笑非笑地提议:“我倒是想将我们的班主任介绍给你们的班主任。更何况,庄舒俊好歹也是我们音乐学院歌剧系的系主任,跟你们班主任平起平坐,倒也般配。”
“什么?”这鸳鸯谱点得可真够胡闹。
我一直认为老巫婆和庄舒俊根本就是两个平行世界里的人:一个是我们电影学院里无人问津的千年老妖,生怕被她沾染上了晦气;而另一个则是隔壁音乐学院里的万人迷,唐僧肉般讨女孩子们的喜欢。这两个人怎么可能凑到一起?
熊瞎子则在一旁插话道:“不是有传庄舒俊跟赵鱼乐有一腿吗?”
“这是真的吗?”苏小小像是第一次听说,满面闪耀着红光道:“赵鱼乐跟你们的班主任有问题?”看得出来,这小丫头听到此番消息很高兴。
姐姐摇了摇头:“我可从来不去关心这些八卦的话题。”
半个小时后,法拉利行驶上了高速公路。天气实在是好极了,阳光照在身上不热不燥,兜起了熏风拂面的旷意。
“小小——”突然,我问那小丫头:“是谁给你起的这个名字?”
苏小小理所应当地回答:“是我爸爸呀!”
“难怪!”我老学究般地点了点头:“很有特色。”
那小丫头似乎意识到了我对她的名字心存介怀:“怎么了?”
“你爸爸是干什么的?”
“国企领导。”
“我还以为他是大学教授,专门研究古诗词的。”
苏小小明白我的意思,嘴角笑露出了浅浅的酒窝:“你是想说,我这个名字——跟南齐时那个钱塘诗妓一样吧?”说着,那小丫头娇憨出笑闹的表演道:“奴本江南苏才人,只肯卖艺不卖身——”
我没有被苏小小娇柔的表演所逗乐,心里则是流淌过了几行鱼翔浅底一般的文字:
燕引莺招柳夹道,
章台直接到西湖。
春花秋月如相访,
家住西泠妾姓苏。
听闻过我的吟诵,苏小小将脑袋靠在了我的肩头。一股脉脉温情的气氛,将敞蓬跑车里的氛围隔成了两段,前半部分是铿锵激烈的重金属摇滚乐,后半部分则是寂静的诗词与歌赋,内心深处则是传递来温柔的回响。
姐姐先是瞅了瞅后视镜,回头见苏小小正依偎在我的肩头,没说什么,却是满脸微笑。即使在姐姐目光的注视下,我也没有反感对方的亲近,似乎是从心底承认了苏小小身为我女朋友的事实。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法拉利一个抖身,慢坡下道,那是一条通往目的地的乡间公路。沿着山道,两侧都是翠绿的高山,公路七绕八拐,似乎没个尽头。
即使手握方向盘,熊瞎子依然惦记着占姐姐的便宜,手脚不老实,左手单握着方向盘耍酷,右手几次拉拽向姐姐,都被姐姐抬手打开了。这混蛋不把自己的狗熊命当回事也就算了,却把这一车子人的性命都不当回事,他也太不是东西了。
“卢壮壮,你家里是不是当扒手发家致富的?”
“天龙,你怎么能这么说姐夫呢?”苏小小如此称呼熊瞎子,既有讨好姐姐的意思,也有讨好未来姐夫的意味。
但我可没心思讨好任何人:“不然,他怎么总是多出一只手,在姐姐的面前转来绕去?”
“小舅子,你放心!”熊瞎子摆动着他那颗硕大的狗熊脑袋,玩杂耍道:“即便我单手开车,也能玩得转。”说着,这混蛋再次施展开了单手耍酷的劣迹。
终于,姐姐实在忍无可忍:“卢壮壮,好好开你的车!”
恰逢此时,法拉利漂移到了盘山公路的拐角处,一辆大货车呼啸着迎面驶来,令车上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只见那辆装满了农副产品的货车像是一头发疯了的斗牛,冲我们迎面撞来。一旦两车相抵,货车很可能仅仅是皮外受伤,而我们则连同跑车一起报废。姐姐和苏小小同时发出本能的尖叫声;我虽然没叫,两只手却死死地抓扣着座位。说时迟,那时快,熊瞎子旋了个回把,货车与跑车电光火石,擦身而过。法拉利“嘎”地一响,停在了山道旁。
好半天,车上的四个人都大喘着粗气。我从苏小小的脸上看到了自己的表情,从姐姐的脸上也瞧到了同样的惊恐。
如此一番惊心动魄,将姐姐的怒火推到了极致:“卢壮壮,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开你的车!下次,我再也不会坐你开的车了。”
熊瞎子明白引起了众怒,何况刚才,他带领众人更是命悬一线。此刻,这混蛋总算是老实多了,灰头土脸地耷拉着脑袋,双手握住方向盘,死死地盯视前方,不敢再拿自己的狗命开玩笑。
我低下头,左手捂住的真皮坐垫上不仅按下了一片汗水,更是被指甲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