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王等了片刻,发现女子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不由吃惊地问道:“就只是这点仇?”
“殿下觉得不够么?”
“当然不够,”誉王觉得十分地不可思议,“楼之敬是户部尚书,太子的心腹,梅长苏会因为自己一个小小帮众的表妹,就与他为敌?”
秦般若默然少时,道:“殿下可是真心想延揽梅长苏?”
“这还用说,当然是了。”
“那殿下就应该多了解一下梅长苏的行事风格。”
“你的意思是……”
“对殿下来说,那两姐妹之事不算什么,但对梅长苏来说,却是难以忍受的侮辱和冒犯。江左盟能快速崛起为天下第一大帮,靠得的不仅是江湖拼杀,也不仅是仁义道德、收揽民心,更重要的是,它多年来几乎有些偏执地在维护它的权威。如果事前江左盟没有出面求情,就算楼之敬的行为再恶毒,它也未必会那么在意。可偏偏楼之敬小看了这个江湖帮派,来了这样一手阳奉阴违的把戏,恰恰犯了江左盟的大忌讳,自然就会被视为是一种挑衅。”
誉王听得微微有些怔住:“这么说,梅长苏只是在报私仇,并没有半点向我示好的意思?”
“这个我不敢断言。此人近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就象一团谜一样,我一时还整理不清。”秦般若轻叹一声,接着说道:“殿下,你现在的敌人可不止是太子一人,还有那个新进的宁王,宁王马上就要迎娶霓凰郡主,到时候他的地位和分量可未必比太子轻,梅长苏效忠宁王的可能也是有的。”
秦般若说完,誉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个太子就让他头疼不已,现在又冒出个宁王,在后面虎视眈眈,这夺嫡之路,一个不小心就死无葬身之地,容不得誉王有半点马虎。
秦般若轻声说道:“殿下,也不必太过担心,梅长苏效忠宁王的可能性还是很低的,我们当前的敌人还是太子,而且越贵妃一事,宁王和太子已然交恶,殿下只需再推波助澜一下,宁王和太子必然相斗,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到时候殿下便可做那坐收渔利的渔翁了。”
誉王听完秦般若的话,不由笑道:“人都说比干有七窍玲珑心,我看般若你不止有七窍呢。”
秦般若嫣然一笑,既没有谦辞,也没有得意,灯影下美人如玉,看得誉王心头一荡,不由就握住了她的手,却又被轻轻挣开。
“你还是不愿意么?”萧景桓微微皱眉道。
秦般若淡淡道:“般若虽游历风尘,但也曾对师父立誓,此生绝不为妾,请殿下见谅。”
誉王虽对她早有觊觎之心,但一来还算有些格调,不愿对女子动强,二来深喜秦般若的智珠剔透,能为他收集情报加以分析,故而也只能按捺了一下情动,深吸一口气。
誉王妃出身名门,父兄都是朝中大臣,早已育子,她本人又深得皇后的喜爱,所以就算自己再迷恋秦般若的美貌,也断无为她废妻的打算,再说来日方长,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当下端起紫砂壶,为佳人斟了一杯香茶,笑道:“本王唐突了。”
秦般若却也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一笑置之,仍接续着之前的话题道:“般若之所以觉得看不懂梅长苏,就是因为他行事毫无章法。庆国公的事他选择得罪殿下,郡主案中虽然是宁王救了郡主,但是其中也有梅长苏的影子,如今他出面买下兰园,翻出个藏尸案来,牵扯的人更是两边都有。殿下不也是因为不放心那名册中会不会有自己的要紧人,所以才让灰鹞连夜去查的吗?”
誉王拧眉出了半日神,不知不觉将他斟给般若的那杯茶端起来喝了,呆呆地道:“难道……他竟然是在……”
“什么?”秦般若柳眉一挑。
“他是在测试我与太子的器量么?”
秦般若心头一震,不由也沉思起来。
“只怕还有要显示他能力的意思……”誉王越想越觉得可能,不由一拍书桌,“举凡大才,心思行事都有些古怪,最忌遇上小肚鸡肠的主君。他会想要试一下也不奇怪。若太子在明知梅长苏也插手了郡主一案后,仍然不改他对梅长苏礼贤下士的姿态,更有甚者,他再拿楼之敬为礼,来表示自己决无偏私,到时恐怕梅长苏心志再坚,也会被他所感动了……而一旦梅长苏为太子所用,他必然会先立下几件功劳,以补往日对太子的亏欠,同时搏得最终的信任,到时我们自然首当其冲。”
说着说着,誉王心中更觉不妙,竟烦躁地站起身来,“此人心计无双,我决不可让太子抢得先机。”
秦般若却慢慢地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道:“那若是殿下抢在太子前面,得到了梅长苏为下属,可愿毫无猜忌地全心信任他?”
誉王这一段时间只想着如何将这位江左梅郎收至麾下,倒还真的没想过收来了之后怎么用的问题,一时竟答不上话。
“再好的人才,若抢了来不敢用,又有什么益处?”秦般若极是聪明,话到此处,点到即止,反而不再深入,转身望月,由着誉王自己去想。
良久,书桌上的银纱灯内爆出了噼叭之声,淡淡的烛油味道飘出。秦般若起身挪开灯罩,执银剪剪去烛花,眼尾顺势扫了誉王一眼。
“若连一个梅长苏都降不住……还谈什么雄图霸业?”誉王仿佛没有看到她的眼神,但声音却在此时响起,“般若,你替我留心太子的动向,本王……一定要得到梅长苏!”
……
宁王府,苏墨笑道:“既然本王出手了,这件事就没那么容易结束,誉王你想顺便抛出几个炮灰就能把太子的楼子敬一起拖下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苏墨对一旁的茅烈说道:“茅烈,你把收集的证据整理一下,派人交给高升,不要让人察觉是我们出的手。”
“是,属下这就去办!”茅烈对苏墨恭敬地行了一礼,退下了。
“楼之敬这事已经没有什么变数了,接下来你又准备对付哪个大人呢?梅长苏。”苏墨笑着自语道,就像原著中梅长苏自己说过,他之所以能够斗得过秦般若,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在暗,秦般若在明。现在的情况是,苏墨在暗,梅长苏在明,所以梅长苏只能被苏墨算计了。
……
夜的羽翼覆盖之处,一般都会带来两个词,“黑暗”与“安静”,然而在世上某些地方,情况却是恰恰相反的。
金陵城西,一条名为“螺市”的长长花街,两旁高轩华院,亭阁楼台,白日里清静安宁,一入夜就是灯红酒绿,笙歌艳舞。穿城而过的浣纱溪蜿蜒侧绕,令这人间温柔仙境更添韵致,倍加令人留连忘返。
座落在螺市街上的欢笑场,每家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和吸引人的地方,比如妙音坊的曲子总是比别家的流行,杨柳心的舞蹈最有创新,红袖招的美人最多最好,兰芷院则时常推出让人有惊喜的清倌……大家各擅胜场,虽有竞争,但毕竟都已站稳了脚跟,有了不成文的行规,所以虽比邻则居,却能相安无事,时不时还会有相互救场的情况发生。
就比如此时……
“朱妈妈,不是我扫你的面子不肯帮忙,”妙音坊的当家莘三姨一脸为难之色,“你我相识多年,杨柳心和妙音坊素来就跟一家人一样。别的姑娘你尽管叫,我决无二话,可是宫羽姑娘今天不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