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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记忆片段

北京,是一个很复杂的城市,复杂到一个人在这里七八年也摸不透看不清。这里有着多元的文化,多样的风景和多层次的人。丁文俊亲眼目睹北京科技大学后面一间破房子里睡着二十多个农民工,他们很多人连被子都没有,还有的人不到二十来岁。而就在他们背后不足100米的地方,就是大学宿舍,那些人里,有的可能在打游戏,有的可能在学习。丁文俊不清楚这些农民工是不是有如孙少平(平凡的世界里面的主角)一样的励志类人物,可社会就是这样,不能说公平与不公平。那所大学,丁文俊也进去过,宿舍,教学楼,图书馆,食堂,他都曾经去过。大学的每一个角落,他也都待过。即使是那么小的地方,丁文俊也没有摸透,他无法想象那所很平常的大学会出来那么多的大人物,而自己,与睡在后面的农民工并没有多大差别。

丁文俊08年到北京,那年,他考上了大学,来到了这个城市。之后便几乎一直没有离开,期间去过很多其他的城市,都没有生活过太长时间。在丁文俊看来,北京有着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在吸引着他,让他感觉到踏实。

无论丁文俊母亲在与不在,丁文俊都感觉自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没有伙伴,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他觉得每个城市都很冷漠。11年他去过CD,第一次找工作便被骗了200元钱,那种公司,现在还到处流行着。他讨厌麻烦,那件事情不了了之,还有很多很多和丁文俊一样的人,助涨了那些骗子公司的气焰。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讨厌CD,在CD生活的日子里,除了工作,他几乎很少有属于自己休闲的时间,虽然李晓梅距离他住的地方只有一个小时不到的路程,他们依旧没有过多的交流。丁文俊感觉很孤单,那段日子毫无意义,他选择了放弃。离开CD之后,他感觉很害怕,没有安全感,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养不活自己了,急忙忙的逃一样的跑回了上海,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他的心情很激动。

到了上海之后,家里一贫如洗,每天无所事事,总没有合适的工作。上海那个城市,繁华的地方耀眼无比,丝毫不比北京差。而在离海边较远的偏远区,则到处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影子,他们挤在低矮的小屋内。每到上下班,便能看到大街上全是电动车的影子。而很多的工业区都在这些落后的地方,这些地方需要的工人技术性不需要多强,只要勤劳肯干就可以了。丁文俊的母亲便在嘉定区一个工厂上班,每天早上八点出发,晚上九点多,有时候甚至十一二点凌晨两三点才下班,丁文俊没法想象什么样的工作需要那么长的工作时间,一个月的工资不到4000块钱,这便是普通工人的现状,还有千千万万和丁文俊母亲一样的工人,挣扎在这样的社会里。

那时丁文俊更让他自己讨厌,在上海的那段时间,他每天都待在家里,还经常去网吧玩游戏,即使没有工作。他也会去想工作的事情,玩游戏的时候会去浏览一下网上的招聘信息,但那样找工作的效率非常低,找了十几天,工作毫无着落,母亲每天回来便睡觉。第二天还得准备一家人的早饭,从没有忘掉的时候。

随着丁文俊在家休息的时间越来越多,母亲自然也会对他说一些重话,希望他不要天天闲着,无论什么工作先做,但丁文俊并不这么觉得。他感觉母亲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很没用,那种失落的心里不断压抑着他。最后他忍不住这个家里的压力,再次一个人离开了母亲,离开了上海,这一次离别,便是母亲见丁文俊的最后一眼。而那最后一眼中,母亲对丁文俊是不舍,而丁文俊对母亲则是埋怨和解脱。(对母亲唠叨的埋怨,对于离开这个唠叨环境的解脱)离开上海之后,丁文俊再次孤身一人来到北京。

事情并没有因为丁文俊的离开有所缓和。他来到北京,依旧没有认真去找工作,大学宿舍,他的床位还空着,本就是大学生的他,宿舍管理员学校门卫自然都不会拦着他。而且他的大学同学全都还在上学,虽然离开了学校再回来,同学们的友谊都还在,一点都不陌生。丁文俊不用在外面租房,住着免费的宿舍,和同学聊天,玩游戏。优哉游哉,两三个月便过去了。即使没有房租,每个月吃喝也必不可少,他本就没有多少钱,很快便再无零花钱可用。丁文俊并没有长大,但也清楚家里情况并不好,该自食其力,迫于对生存的渴望,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去借钱,去偷,去抢,去骗,而是很诚恳的去找工作。

上天不会放弃一个愿意改过的孩子,丁文俊每天都会出学校去找工作,每天都会打电话去询问。不到一周,便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工作,是关于游戏的,游戏客服。本就爱玩游戏的他,对于这份工作比较满意。工作24小时,然后休息两天,工作时间也并不长。只是后来因为触犯公司的规定,去帮助一个游戏玩家,被投诉,导致丢掉了工作。而那次的离职并没有让丁文俊感觉到失败,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他虽然喜欢玩游戏,却不一定有相关的职业适合他。

失去工作之后,丁文俊对于工作反而又不着急,手里有两三千块钱,每月也用不了多少。在学校宿舍和同学一起玩游戏,两三个月都不出校门。最终钱包越来越亏空,再也没法继续逍遥下去,他只好再次投入求职的大军。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找工作,他只用了三天时间。

他清楚的知道什么是骗子,什么公司值得信任。

他记得那一天,是12年5月17日,天气晴。他记得他并没有确定自己想要什么岗位,只想要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他记得他没有放弃最后的机会,打电话的时候那个公司明确说了不缺那个岗位了,丁文俊问了一句:“那么还有其他岗位需要招人么?”就那一句话改变了他的窘迫状况。确实,那个公司还招其他岗位的人,面试的时候,还被公司老板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心甘情愿的留在了公司。(更主要的原因是没钱了,他需要生活下去。)如果开始是因为没钱,需要生活,那么一直在那个公司留下来,便是公司对他很好。丁文俊始终认为后来的生活改善无不感谢自己那句还有其他岗位招人么?这是丁文俊学到的第一课,他很珍惜。

如今丁文俊还在那个公司上班,两年半过去了,他还没有离开。两年多的时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他一个人还清了大学时候欠下的贷款,原本月月都光的他有了多余的零钱,他不再需要考虑这个月会不会没钱吃饭,会不会没有钱充话费。他回家可以再也不用坐27小时的火车,只需要换一张机票。但那又如何,直到母亲去世的前几个月,丁文俊有能力给母亲生活费以希望减轻一些生活压力的时候,父亲还是会毫不留情的拿去挥霍了。而那个时候丁文俊什么都不能做,他竟然不知道最好的选择是做点什么。

随着母亲的去世,丁文俊对于家里的情况更是不闻不问,他知道,父亲肯定有钱了,家里的房子拆迁之后有几十万,母亲去世,也找母亲所在的公司要了几十万。这些钱丁文俊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去花甚至去要。但这些钱,终究还是成为了丁文俊心里放不下的梗。因为没过多久,父亲便换了一辆新车。不到一年的时间,连赡养爷爷需要的房租钱都出不起。丁文俊不知道父亲把钱都用到了什么地方。

过往的回忆不断在丁文俊的脑海里盘旋,他思索着未来想要走的路。如今他的工作到了瓶颈时期,再也不可能有更好的发展,公司的规模决定了他还能走的路并不长,没有更好的平台,他将会一直这样下去。这并不是丁文俊想要的,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即使他不在这里生根发芽。从441路下来,正准备进小区,一个买房子的牌匾出现在丁文俊的面前,是那样的醒目。140平米700万,卖房的信息无不刺激着丁文俊的神经。丁文俊很清楚,以自己目前孤身奋斗的状态,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在这些地方买房。而想要变化的思想,悄悄的开始在他的脑海里生根。

推开小区的大门,穿过阴凉的小路,回到那个不属于自己生活空间的“家”。丁文俊终于累了,回忆了两年来的生活,旅途的困意,还有六七天的网吧生涯,多重打压。他再也没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匆忙洗澡睡下,这一觉,竟然从下午五点睡到第二天下午两点多。

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丁文俊深深的吸了口气,对着自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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