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丁少华再次给丁文俊发了条短信。
“丁文俊,我现在真的是缺钱用,你当真一分钱都不给了是吧。”
被挂过几次电话的丁少华,只能用短信表示最后的责问,丁文俊很无奈:“养你本是我天经地义的责任,我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推脱,但实在对不起,我能力有限,我只能把我能做到的尽量做到。但是,作为父亲,你有没有稍微的为我想过一点点,这一年多你找我要的钱都可以在我们家乡的小镇买一所房子了,你有没有想过我还要结婚生子(其实丁文俊自己都没想过)当年我上学的时候可曾要过超出你每月工资的生活费么?”丁文俊很无奈,他不认为自己孝顺,可他始终觉得自己是独立的人。或许没有父母就没有他,当他拥有独立的人格和意识的时候,他便不想一生就为父母而活,特别是一个只把自己当提款机的父亲。
过了一会,丁少华回了一条信息:“算了,反正我******就是孤寡老一个,以后我再找你我不得好死。”
很凶的一条信息,代表着父亲和丁文俊之间的关系彻底决裂。丁文俊没有丝毫觉得失去了什么。从母亲去世开始,他便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人。15年重新拾回兄弟情义,而把父亲远远的推到了孤独的地位。他并不后悔,他没觉得自己有做过太对不起父亲的事情。或许期间有很多的误会遮蔽了他的眼睛,他已然问心无愧。
他开始尽量把自己的心包裹的更严实一些。年末即将到来,他很想去找琪琪,哪怕只是见一面也好,看看她他都会觉得温暖。他们才2月不见,却好似过了几个春秋。公司年会丁文俊表演了一个节目,那个节目不伦不类!为此他还用公司的钱买了一把桃木剑,在节目的台词中,他表述了自己的梦想——仗剑走天涯,抚琴闯四海。他背着一把小吉他,拿着桃木剑。述说着自己曾经的梦想。
他确实有过很多梦想,去上海工作,中关村工作,有一天能财务自由,遇见喜欢的她。那些梦想他都已经实现,而此刻的他所幻想的画面是:“他脚踏单车,背伏吉他,木剑在腰间,高唱着‘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间的繁华’,一路看着缓慢后退的风景,游遍大江南北。”在路上,他会遇到很多困难,他会越来越多的去求别人的帮助,他也会在别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他知道自己做不了侠客,剑也只是摆设,可他希望自己能略尽微薄之力,哪怕一点也好。他可能会遇到有同样理想的朋友,他可能还会遇到很多很多新奇的事情,而他需要面对的,是孤独和自己的无能。
这份梦想如此的丰满,以至于他自己都被感动在其中,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做好了相关善后的准备,比如弟弟以后的生活问题。父亲那个根本一生都无法解决的问题,早已经不在他的脑海之中,也许某一天会有些变故让他措手不及,那又如何,谁会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有梦想总是好的。
年会的谢幕,代表着旧年彻底的过去。放假之后,丁文俊选择了去上海参加大学同学周健的婚礼。这也是他第二次参加同龄人的婚礼,第一次是王木木同学。婚礼定在2016年2月6日上海崇明,他继续保持自己不要脸的风格,孤身一人跑去白吃白喝,凑热闹。
关于随礼的事情,他只字不提,丝毫不会考虑。婚礼十一点左右在酒店举行,往来的嘉宾吃饭观礼,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只认识几个同学。几个同学毕业之后都各有自己的工作,具体明细丁文俊并不想过问,只从经济条件来看,大家过的都差不太多,但对生活的态度已经开始各有所不同。在这人群里,丁文俊是自卑的。他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份自卑不是来自于同学,而是来自于自己。
外在条件来说,他不高不帅,被颜控一眼就可以秒杀的那种。身材不好,只有一块腹肌,即使很瘦。没钱没存款,甚至连起码的亲情和温暖也没有,没有女朋友,自己单相思着一个人。和别人说话都不敢真实的表述着自己的状况和窘境。
显然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学校出来近四年了,他没有自己的人生规划,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到底能走什么样的路。他可以很清楚的知道弟弟该怎么办,因为摆在他面前的路并不多,而丁文俊自己不同。他不在乎外在的物质,他在乎对自己的承认和认可,而他寻觅了许多年,竟然找不到任何可以让自己认可的事情。在工作上,他无法寸进,在修行上,他亦无法迈出一步。他恐慌着自己一直在庸庸碌碌的度过每一天,甚至纠结,惭愧,对不起那份薪水。这一切并非老板对他的教育,而是他灵魂深处对自己的谴责。
这场婚礼,终究在大部分人的欢笑声和祝福声中过去。丁文俊发了一条说说,表明自己足迹探索到了上海。
用俗人的眼光看,新娘子并不漂亮,新郎挺帅气。但新娘优雅、有气质,举手投足间都很有一股韵味,那种感觉没法说,或许就是成熟使然。新郎周健和当初在学校相比,并未改变多少,一如既往的对事极为认真负责。客观判断,新郎和新娘必然是能够幸福长久下去的,丁文俊打心里祝福这对。即使,他端着酒杯时,根本无法说出点什么恭贺或者道喜的话。
午饭之后会休息一段时间,然后搭建舞台,晚上6点会正式举行完整的婚礼仪式。空闲的时间,丁文俊只能和同学一起玩牌——炸金花。
就在闲暇之时,丁文俊翻开手机,看qq空间说说时,发现了丁明星的一条留言。留言是这样的:来上海了?到我家来过年吧,在青浦。
丁文俊看到这条消息着实有些吃惊,从某种意义上讲,并不想和这家人有过多的联系,可母亲和丁明星的关系确实不错,况且人家已经主动邀请去她家过年,如果一个人流浪在外住酒店,凄凉之意涌上心头。怀着踌躇的情绪,回了句:“要得,今晚过来。”
很快丁明星继续回到:“好,坐地铁二号线到终点站,然后打车过来就近了。”
“你告诉我地址,我找过来就行了。”丁文俊在这方面很有自信,有了手机地图,只要地图上能显示的地方,他还没有找不到的。
很快,丁文俊的qq上便传来丁明星的消息,丁文俊看了看地址。回了她一句:“我要先在崇明这边吃饭,今晚可能有点晚才能过来。”
“呃好的,到了打我电话158*********。”
当丁文俊完全回完信息之时,从开始的惊讶变成了坦然,甚至嘴角上扬。他当初选择去上海仅仅是为了参加同学的婚礼,他从未想过还有一个远房的姐在那个地方开饭店,即使当初丁文俊强烈的鼓励弟弟去这个姐的店里学习面条。他把这一切好像当成了注定的事情,唯一担心的便是丁明星的爸爸和妈妈,可在qq信息里,这个她已经告诉丁文俊,他们都不在上海,甚至丁金钊都不在,只有丁明星夫妇和丁振丽夫妇。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丁文俊很佩服丁明星,从很俗的方面去讲,她并不是很有文化,也没有多有钱。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花了一年的时间去学习面条的做法,工艺。然后一个人用自己的努力去开店,然后慢慢的一步步做起来。更重要的是,每日起早贪黑,不辞辛苦。让丁文俊感觉很惭愧,无法想象一个人要这么拼命。他从没有这么累工作过,或许收入并不是很高,却也能潇洒的养活自己,而她不同,她还得养一个家。这是在完全不了解她,作为一个外人的看法。想着这些事,丁文俊再看看这些参加婚礼的人,包括婚礼的主人公,新郎和新娘,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在为自己的未来生活和打拼。
那么,他丁文俊呢?到底在做什么,他是谁?
就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同学之间忽然聊起了各自是不是单身的问题。丁文俊很自然的把那个叫琪琪的姑娘搬了出来。说的那么自然,好像她就是他的女朋友一样。但事实真是如此么?
他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也很清楚自己和琪琪到底能走向什么样的未来。他无法正视目前的事实,甚至无法接受真实的自己,无论和谁说话,他都不想敞开心扉,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似乎在告诉我所有人:“我就是不想让你们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有人越来越了解他,越来越清楚他的性格和样子,他就会赶紧逃离,跑往新的,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面具生活。这便是丁文俊曾经想要过的生活,他已经深入骨髓,无法自拔。谎言包裹了他残破前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