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勒宝山就是勒小东他爸,从D市搬来镇上已经九年的城市人。签合同那天,李燕在秦老三的办公室见到了他,这才知道勒小东那双狭长的凤眼怎么来的完全是遗传他爸了。
勒宝山人长得一般,个子很高,浑身的书卷气,看起来更像个学者而不是商人。走起路来轻飘飘怕踩死蚂蚁样的小心,说话的速度也很慢,给人种深思熟虑后才有决定的感觉。
当时李燕已经成功选中一幢四层楼和紧临的六间商铺,正从办公桌前起身想坐回沙发上,刚一转身就看见身后站着的勒宝山。他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微笑着道:“真是后生可畏啊,小小年纪就已经有这样的头脑,难得难得!”
李燕微怔了下,随即明白他肯定是刚才站在她身后半天了,看见她对着图纸选地方,估摸着他也看好了那位置,被她捷足先登了这才发了两句感慨。只是淡淡的回了句:“谢谢叔叔夸奖。”跟着走到崔文武旁边坐下。
勒宝山坐到办公桌前,对着另一头的秦老三道:“老三,这是谁家的孩子,了不得啊?”
秦老三道:“哦,她爸是李大中,你应该听说过吧?”
“嗯,听过。”勒宝山点了下头,显然并不想再多谈,转移了话题直奔主题道:“来,给我看看效果图。”
在选定位置和铺子的当天,李燕就交了钱。这次她没再和崔文武一起合伙,而是以各自的名义购买。比起她的全力以赴投入,崔文武只拿出了少部分积蓄买下了两间商铺。
李燕在开始就跟他说清楚了,这算是个人投资,不再是共有财产,让他自已拿主意,当然也委婉的说了一些将来会升值的话,最终崔文武还是下了这样的决定。
这倒不是因为他对李燕的话产生置疑,而是做为未婚男青年的诸多顾虑。他总得为将要结婚生子做些打算,李燕是小姑娘可以不用考虑这些。他则不同,二十岁的年纪说不上什么时候就能遇着合适的姑娘,定婚、结婚、采礼等等一系列费用就不少,他现在的身份好歹也算是个老板,酒席、婚礼怎么也不能办得太寒酸,零零总总的加起来也不是小数,手里没有些钱总是会觉得发慌不踏实。
他的这些顾虑李燕都能够理解,自然不会强求。买完这些以后,她手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而商铺打出出租消息后,在租方上门之前还需要一段时间,租金不会太快回笼。所幸大棚已经走上轨道,不需要再投资多少,平时花销又不多,倒也足够应付。
也就在这段钱紧的时间里,李燕再次发现了生钱的良机,只是这次施实起来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困难。原因无他,主要是有人从中做梗,在生财路上设下了障碍。
G市是个县级市,原本和K县平级同隶属于D市,处于沿海地相带,后来经济大开发被评高级别。两者分别在D市的东西两侧,彼此相距三小时左右车程。
当年崔玉梅嫁给周培伍后,穷得实在是过不下去了,甚至到了兜里只揣了一块钱能过十几天的地步,就差没当裤子了。崔玉凤心疼老妹妹,就跟李大中商量着让他帮着想想办法。李大中有个朋友在G县做粮食生意,正好手下缺个保镖,就让周培伍过了。就这么着两人才在那里安了家住了下来。
李燕记得他们过去没多久,周培伍就雇了辆卡车从凌水镇的粮店不知道怎么就赊了一车大豆运回G县,倒手卖了钱再回来付帐拉第二趟。就这么着一车车的捣腾了五六天,赚了两万多块钱,放在兜里还没揣热乎,转眼就上了赌局耍了一天一夜的钱输了个净光,崔玉梅光知道他去运大豆,连毛儿都没见着,他就输干了两爪儿回去了。
她之所以记得比较清楚,那是因为后来周培武每次回到周家堡都吹嘘当年挣钱的丰功伟绩,耳朵听的都起老茧了,想不记得都挺难。
其实这事说穿了也没什么难,不过就是利用两地大豆的差价来赚钱而已。为了把握些,李燕特意做好了调查,在得知每斤相差两毛多,证实了这个消息时,不仅暗自欣喜。迫不急待的跟崔文武商量完后着手此事,要知道时间就是金钱,等到别人全都发现了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崔文武这几年经营小矿也有些人脉,动用关系弄来了三辆卡车,勒宝山那里也事先约定好,他长年经营粮食生意,自然有货源渠道,连夜就运来了一车皮的大豆。G县那边也找人联系好了,对方也颇有实力,说好有多少要多少,听说是够数量就会装船往国外出口。关于这一点李燕并不关心,管他是往哪里销都好,只要不差儿钱就行。
本来一切都挺顺利,货也全部装好就差往外运了。就是这个当口,勒宝山却突然有了异意,不再只同意付定手钱,而是要百分之七十的款额。那就是七八十万,这可不是小数目,这要是在李燕买下那些铺子之前,倒也不成什么问题,可是现在光崔文武手里的钱根本不够。
李燕想跟他爸李大中开口借,可是这么大笔钱需要提前跟信用社打招呼,根本不可能一下子就取出来。这样一来势必要错过最好时机,来回最少耽误三四天的时间,要少挣很多。
眼瞅着那钱就在前方,再走两步就能捡起来,却硬生生被横生出来的枝节给挡住了,放谁身上谁不上火。崔文武气的直骂勒宝山不讲究,说好的事临时变了卦。
李燕起初也有些生气,后来想开了也能理解,毕竟这是几十吨的货,要是中间出个差池,损失的就不是一个两个儿,那可就是上百万的钱。在这个年代来说,绝对是笔巨款。
不过,他这临时改变主意的背后应该有什么事催使而成。不然以他向来良好的信誉而言应当不会如此。
形势一时僵住,不知该怎么办才最好。李燕想得脑瓜子都疼,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愣是没说动勒宝山。被逼无奈,只能先把这三车的钱先付掉拉走再说。
意想不到的是,勒宝山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就连这三车都不肯卖了。他的借口是要盘点库存,暂时不方便出售。这明摆着就是托词,光听了都会觉得好笑,谁要能相信估计就是彪透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