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靖若有所思:“那倒是。”
宴三爷虽然调换了岗位,但是他工作态度并不积极,时不时溜号和洛欢厮混,显然有负皇帝的抬举,把闲散王爷的名号贯彻到底。
倒是太子,没有徐家牵制,愈发意气风发起来,朝野中支持太子的越来越多,竟有结成党羽的架势。
洛欢虽然不太懂这些,但是她总觉的,往往物极必反,太子的过分出风头并非一件好事。不过这些也和她没多大关系,她打定了主意,和宴三爷一起做个富贵闲人也不错。
可是她有时候会想到那个兵变的夜晚,为什么那么巧,就在那一天,宴紫轩会带她出城,宴紫轩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
洛欢本能的不信,想当面问问他,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乱糟糟的冬天就这样过去了。
早春的软风穿花抚柳而来,将青草和露水的清甜送至窗下。
各种花朵,满院杏儿,桃儿,李儿,就连那些名贵的芍药,牡丹,都绽开了娇嫩蓓蕾,到了三四月份,乱红飞花洋洋洒洒的开了满宫,到处可闻春季的甜美气息。
窗上的明纸被换成了更为轻俏的霞影纱,窗上挑出一支撒金碧桃,被雕花窗棱分成细格的天空显得格外的清澈高远。
晌午用过点心,红玉来告诉洛欢,洛嘉以公务繁忙为由,决定启程回南楚了。
洛嘉到底没有套出那个关于本尊的秘密,但他也不可能在大周久留。洛欢和宴紫轩的婚事往后推,洛嘉并不想为此打乱自己的行程,按照原计划在春日返回南楚。
红玉见洛欢只是淡淡了应了一声,又道:“公主,瑾王回南楚,您可要带些什么话回去吗?”
带话?洛欢还没想到这一层,也是,占了人家的身体,总得帮本尊履行点义务吧,洛欢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去安排些礼物给我皇兄,让他带回去送我父皇以及各宫母妃吧。”
南楚没有皇后,后宫第一把交椅是薛贵妃,洛欢当然跟他们没什么感情,带点礼物回去也就差不多了。
红玉正要去安排,洛欢叫住她:“你去把初萍给我叫来,我有话说。”
红玉领命而去。
自从安桃反水事件之后,洛欢在用人上多以红玉安荷为主,再后来又有了青珠,初萍是洛嘉的人,初兰又不安分,洛欢便对这两人有点本能的排斥,一般不会让她们去做一些重要的差事,尤其是初萍。
洛欢刚穿越来的时候,几乎两眼一抹黑,根本放不开手脚,所以她没办法一个个去处理身边的人。而如今,她已经有了足够的自信,洛嘉即将离开,初萍的去留也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
初萍很快就来了,她大概知道洛欢单独叫她来是做什么,恭恭敬敬,不慌不忙的给洛欢行了一个跪礼。
洛欢见初萍行了大礼,又镇定自若,索性不饶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初萍,你跟着我千里迢迢的来南楚,委屈你了。”
初萍没有抬头,声音里也没有感情色彩,是宫人惯有的那种木然:“能伺候公主,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奴婢不委屈。”
洛欢用手指拨着裙摆上的一粒珍珠,声音很平静:“刚才红玉来报我,我皇兄很快就要动身回南楚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初萍没有想到洛欢会开门见山,背脊一震,复又低下头去不说话。
初萍看似很平静,但是洛欢知道,她的内心一定不会像她的外表那样平静。
洛欢徐徐道:“你这些年虽然人在我这里,可是心却在皇兄那一边,可是你毕竟也伺候我了这么多年,如今皇兄要回去了,我索性给你一个机会,你就跟着他一起回南楚去吧。”
初萍的脸色发白,却犹自直直的跪着,她的皮肤很好,在白日的光线下显得更为透亮,几缕碎发被冷汗腻在脖颈里,暴露了她的慌乱。
洛欢索性不去看她,窗外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让这个春日的午后更加寂静,几乎呼吸声都可以清晰可闻。
一阵难捱的沉默,初萍似乎经历了漫长的天人交战,最后她抬头,一脸坚决:“奴婢不回去,奴婢既然是公主的人,就要伺候公主一辈子。”
初萍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洛欢并不意外,淡淡道:“我今天之所以只叫你一个人来,你也应该心知肚明,你既然不愿意回去,想要继续伺候我,那么,你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诚意?”
初萍一僵,神色颓败如灰,颓然道:“既然公主不信奴婢,奴婢只有一死。”
初萍的话不像是在用死来威胁洛欢,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底子不干净,可是对于洛嘉,她已经成为弃子,如果洛欢也不用她,她就只有死路一条。因此她说一死,是句大实话。
洛欢道:“我要你死做什么?你要是想继续留在我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洛欢话锋一转,初萍眼底升起希冀的火苗,抬起头看着洛欢。
洛欢笑着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瓶子放在案几上。
洛欢的目光落在那瓶子上,慢条斯理道:“这瓶子里是断肠的毒药,当下吃进去不会死人,我有解药,若是每个月按时服用解药,可保全一条性命,若是你背叛了我,我不会再给你解药,你明白吗?”
初萍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瓶子,露出恐惧的神色,面容惨淡。洛欢用一种蛊惑人心的语气道:“你好好考虑一下吧,其实,以你的能力,回南楚未必挣不出前程,何苦在我里饱受猜疑之苦?”
初萍的手在袖子里攥紧又张开,手心里全部是****的冷汗。
此时还是早春,屋里的地龙已经撤去了,在冰凉坚硬的地面上跪久了,膝盖已经有些酸麻,初萍晃了晃,伸出了颤抖的手指……
就在初萍快要摸到那个装着毒药的瓶子时候,洛欢忽然道:“你真的想好了?这毒药吃下去,若是解毒不及时,全身血液凝固,窒息而死。”
初萍的手一抖,她努力的稳了稳心神,一把将瓶子握在手心,拔掉了塞子猛的灌了进去,可能是那毒药口感不好,初萍的表情十分痛苦。
洛欢见初萍喝下那瓶药,满意的点点头:“很好,我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个好的。行了,你下去吧。”
初萍抹了抹嘴,缓缓的扶了膝盖站起来,动作僵硬而迟缓的倒退着出去,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她听到洛欢说:“黄连的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不过清热去火的效果倒是极好的。”
初萍浑身一震,猛的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看着洛欢,而洛欢的眼底一片澄明,微笑的看着她。
初萍那紧绷的神经在一瞬间终于松懈,眼泪滚滚而下,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慰感。她转过身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给洛欢磕了三个头,比起刚才的心虚,现在初萍的礼,就显得真心实意多了。
初萍告退后,洛欢觉得有些困乏,打算眯一会儿,却听到霞影窗下有人轻笑了一声。
洛欢一扭头,朱紫色的身影矫健利索的从窗户里一跃而入,身形一闪就挨着洛欢坐下了。
宴三爷伸手环着洛欢肩膀,用力握了握,俊脸上满是戏谑笑意:“爷开始还担心把你娶回去压不住府里那些人,现在看来,爷我是放心了,不过,你这法子好,估计以后这黄连得涨价了。”
洛欢听出他口气里的玩笑,嗔道:“你就知道取笑我。”
宴三爷唇角微扬,宠溺的拍了拍洛欢的后脑勺,低声道:“爷很欣赏,有点爷的真传。”
“谁敢跟您比啊,老狐狸一只。”
“爷是老狐狸,将来你再给爷生个小狐狸。”肩膀上的手早就挪到了腰上,靠近几分后声音温柔如水。
他的手平贴在小腹上,温热的感觉很是妥帖,洛欢手指覆盖在他手背上不让他挪开,头靠在他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宴紫轩浮浮的开口:“问你个问题,初萍底子不干净,你干嘛还留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