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徐皇贵妃打破了僵局,她笑道:“皇上,臣妾发现南楚公主的容貌和柳婕妤有几分相似。”
徐皇贵妃在皇帝面前,充分表现出了她温柔大方会说话的一面,完全看不出来她阴暗的另一面。
皇帝的眼神不可思议的滑过一丝温柔和留恋,但是很快就恢复正常,转脸笑着对那个年轻妃嫔道:“柳婕妤,你觉得呢?”
原来她就是柳婕妤,洛欢飞快的扫了她一眼,的确,和自己有些像,但是又不完全像,准确的说,这个柳婕妤比自己更漂亮更妩媚一些。
柳婕妤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听上去麻酥酥的媚人:“皇上觉得像就是了。”
皇帝宠溺的拍了拍柳婕妤的手背,徐皇贵妃完美的笑颜上有一丝裂缝。
这是要宫斗的前兆啊,洛欢低着头不敢说话。
谁知皇帝并不打算放过洛欢,他很快又抛出了一个更加不着四六的问题:“你可曾学过武?”
洛欢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不敢欺君,只好老老实实回答:“学了两天剑。”
皇帝的声音里含了期许的欣喜:“是吗?练来给朕看看。”
他高声道:“来人,把朕的峥嵘拿来。”
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叹。
皇帝的剑很快拿上来了。
剑长三尺有余,剑鞘上的花纹古朴粗砺,隐隐的泛着秦式铜剑特有的青灰色的光。剑锋尚未出鞘,但是已经可以想象到它破空而出的那道光芒幽幽如秋水,历经千年而不朽,惊艳如昔。
更神奇而不科学的事情发生了,当洛欢的手按在剑鞘上时,剑竟然发出了一声龙吟,飞金迸玉,清脆悦耳又气势如虹。
这回众人更惊叹了,连皇帝的声音都激动起来:“快,舞来给朕看看。”
洛欢本能的预感今天这事儿又闹大了。尼玛,就说天下兵器这么多,姐别的不学,非要学剑。这回好了吧,摊上事儿了。
洛欢接过那把烫手的御用宝剑,剑鞘上刻了两个极小的秦篆,峥嵘。
洛欢硬着头皮抽出了剑,冷冽的波光一直印到眼底去,她打了个寒颤,冷汗唰的就下来了。
这剑绝逼不是纯欣赏的工艺品,也不是单纯的天子礼器,这根本就是一把开过光见过血,带着煞的杀器!
而且让她惊奇不已的是,轻抚剑身的时候,洛欢本能的有一种如影随形的熟悉感,这不但没给她安全感,反而让她更加着慌。
思咐片刻,洛欢双手捧剑平举齐眉跪下:“皇上,这剑太过贵重,臣女才疏学浅,恐难以驾驭。”
台上静悄悄的死寂,没人说话。
气氛一下子僵着了。
徐皇贵妃打破了僵局:“怎么?莫非你想抗旨不遵?”
洛欢没有回答,尽量控制自己的手不抖。
宴紫轩站起来走到洛欢身边与她并排道:“父皇,一个人舞剑难免单调,不如让儿臣陪公主一起吧。”
徐皇贵妃一声轻笑:“老三倒是个会心疼人的。”
洛欢瞟了宴紫轩一眼,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跟玩似的。
皇帝的神色恍惚,像是沉溺在对美好往事的回忆中,半天才回过神,听明白了宴紫轩的请求,皇帝的声音不温不火,却有不可抗拒的力量:“也罢,你们随意舞来就是。”
皇帝明显失态了,虽然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是有宴紫轩陪她,洛欢心里安定多了。
两人各居一角对站,双手握剑剑尖朝下行了个起式礼。宴紫轩微微点头,嘴角蕴涵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冬日浮在冰雪上的一缕淡薄阳光,融化了洛欢心头冷凝恐惧的薄冰。洛欢不再迟疑,足尖一点举剑直刺。
宴紫轩侧身一闪,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他光滑的袍角滑过洛欢的手指有凉丝丝的触感,那分明是上好的衣料,可在她感觉,却如同漏过指缝的流沙,一下子他就已经离开她的视线,身形一晃到了她的后面。
洛欢下意识回身去看他的背影,旋了个圈堪堪站稳,她今天穿的是一袭鹅黄襦裙,裙摆旋开飞扬如水纹,如落英玉华,颇有名剑佳人的英姿飒爽。
宴紫轩的目光似轻柔羽毛在洛欢脸上拂过,有情愫亦有惊艳,洛欢心头一暖,只听有人在下面打趣道:“你们俩就别腻腻歪歪了,是舞剑还是打情骂俏啊。”
洛欢面颊发热,忘了捏住剑诀,导致空门大开,宴紫轩薄唇微勾,笑的一脸暧昧邪肆,举剑直取她面门而来,而且气势不弱,靠,原来这厮是来报上一次的仇了,怪不得他这么热心肠。
来不及想,宴紫轩的剑尖已经送到她身畔,洛欢举剑格挡,就在两剑剑锋刚刚相触碰的那一刹那,宴紫轩狡黠一笑,“咔”一声脆响,他的剑居然断了。
宴紫轩的角度很有技巧,所以台下的人都没看出来宴紫轩的小动作。当然也没人夸洛欢剑法好,人人皆赞“峥嵘”是把好剑。
洛欢当然不信“峥嵘”已经到了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地步,况且宴紫轩的剑也不会是劣质假货,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宴紫轩用内力把剑给震断了。
宴紫轩欠身道:“父皇,儿臣才疏学浅,还请父皇责罚。”
皇帝乎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绪里,似乎是在对某件甜蜜又痛苦的往事追忆,苦涩,柔情,黯然神伤交替在他脸上出现,最后归于平静,化作一声叹息。
他疲惫的摆摆手:“罢了,你们退下吧。”
这就算过关了吗?这样也好,总比她一个人骑虎难下,不知道如何收场的好。
宴紫轩还算有点良心。
洛欢将剑入鞘,正要还给皇帝的近侍,只听皇帝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把峥嵘就赐给你了。”
洛欢惊的一抬头:“皇上,臣女方才失仪,又怎么能担当的起这把名剑。”
皇帝的声音淡淡的,有无限怅然:“再好的剑也不过是件死物,你拿着吧。”
皇帝的样子太奇怪和反常,洛欢不敢再推辞,低头谢恩,却听到上首皇帝轻叹一声:“终究不是她。”
声音在唇齿间流连,不甚清明,却被洛欢听到。洛欢一抖,什么意思?莫非这把剑曾经的主人是皇帝的故人?或者,爱人?
而且看样子,自己和这位皇帝旧情人还长的很像?
宴紫轩用计急匆匆的结束了表演,难不成他担心自己被皇上看上了?
皇帝看上儿子的未婚妻,这种事情在古代不是没有过,杨贵妃就是个例子,洛欢心里“咯噔”一下,皇帝应该不会这么重口味吧。
内侍已经把“峥嵘”装在了一个狭长的盒子里,交给了洛欢。
洛欢接过盒子,惊讶的发现乌木盒子上还刻了一排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
多么熟悉的诗句啊!
皇帝的爱人还是个穿越来的?
洛欢的手一抖,宴紫轩伸手扶住,他微凉的,带了薄茧的手抚过她的皮肤,低低道:“小心,拿稳了。”
他的眼神不经意的滑过那行诗句,若有所思。
洛欢抱了木盒回到座位上,二公主转脸过来,一脸羡慕嫉妒恨,阴阳怪气道:“你还真是好运气,父皇这把剑素日跟宝贝似的,轻易不示人,居然赏给了你。”
洛欢没理二公主,刚才宴紫轩的眼神让她有种感觉,他似乎知道皇帝的秘密。而宴紫轩要陪她舞剑,也是有意而为之。
和宴紫轩相处了这么些日子,虽然他一直都很神秘且有所隐瞒,可是对他的行事风格也有大概的了解,此君做事,看似荒唐,可是件件都是有出发点,有目的的。
洛欢觉得自己又有点猜不透他了。
迷雾重重啊,这宫里水太深了!洛欢抚摸着剑盒感叹。
如果此时洛欢要是知道,这把剑以后会给她带来多大的麻烦,差点小命不保的时候,那她就是把剑给扔河里,都不会留在身边的。
皇帝的接见告一段落,众人跪送皇帝之后,也各自散去。
上林苑风光不错,有秋高气爽的开阔大气,洛欢没有坐车,沿着草地慢慢往回走,“峥嵘”被红玉抱在手上,洛欢又想起皇帝的那个穿越情人。
她心里直打鼓,原本和她毫无关联的一件事,却因为一把有可能曾经是定情信物的剑而和她联系在了一起。
作为一枚毫不知情的棋子,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放在棋盘里,这种感觉很不好。
莫名其妙一阵烦乱。
后面响起一阵马蹄声,洛欢刚一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