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紫轩拂袖而去,只留洛欢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扇半掩的大门前矗立。
是不是该进去看看呢?
洛欢相信宴紫轩的用心,他建了这座宫殿,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这就是他多次提起的惊喜。
以爱情为名的宫殿。
而在洛欢现在看来,和藏娇的金屋又有什么区别呢?
脸上冰冰凉凉的,洛欢用袖子拭了拭,一片深色的水渍,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和宴紫轩走到这一步,最终变成一对怨侣。
就算还彼此相爱又如何呢?再也回不去了,这个偌大的宫殿成了奢华的牢笼,宴紫轩得了天下,却无法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容身之处,就算他修建再大再豪华的宫殿又有什么用呢?
心被囚禁,到哪里都是桎梏。
其实宴紫轩在想什么,洛欢心里很明白,现在沈家是功臣,封沈明澈当个皇后,也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一个皇后,换沈家的兵权,宴紫轩果然是好算计。
沈明澈纵然现在风光,等到沈家没有了兵权,渐渐势败的时候,也不过是深宫寂寂,了此残生罢了。
一切不过尔尔。
洛欢原本想看看宴紫轩精心打造的宫殿到底是什么样,而想到这里,忽然就顿住了动作,手上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了。
看了又有什么用?不过牢笼而已。
洛欢幽幽叹了口气,转过身缓缓的往前走。
洛欢漫无目的的走,渐渐走到了宫道上。
路口上,一个女官打扮的女子站在路边,一见洛欢走过来,盈盈下拜道:“公主万福金安。”
这个女子像是刻意在等她,洛欢抬眼一看,认出她是沈明澈身边的云舒。
云舒的打扮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通身的气派已经是半个主子的体面,眉眼之间掩不住的意气风发,分明是沈明澈身边第一得意人。
云舒用了公主二字来称呼她,像是刻意为之,不过洛欢早就不在意这些了,洛欢道:“姑姑有事?”
云舒福了一福道:“公主客气了,奴婢是奉了我家娘娘之命,来请公主到东宫一叙。”
娘娘?沈明澈之前就已经是亲王侧妃,宴紫轩当太子,她自然也水涨船高成了太子侧妃。
到这个地步,洛欢怎么可能见沈明澈呢?她根本连听到这三个字都反感之极。
云舒似乎早就想到洛欢一定会拒绝,她笑的很有亲和力:“公主,我家娘娘说了,她有些话很重要,关系到太子殿下,还请公主您务必走这一趟。”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可见沈明澈的确有话要跟她说,把宴紫轩都搬出来了。
也好,去听听沈明澈想说什么。
洛欢淡淡一笑:“那好,你带路吧。”
云舒一招手,不远处走过来一副肩辇,稳稳的停在五步开外。
还行,沈明澈算是有诚意了。
洛欢二话不说就上了辇,不紧不慢的往东宫方向走去。
这是洛欢第二次来东宫,她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东宫的主人还是宴天麟,那时候宴天麟想为难她,宴紫轩不惜代价硬闯了东宫,把她从宴天麟手上救了出来,也就是那个时候,一向在夺嫡之争里保持低调的他和宴天麟就此撕破了脸。
那个时候的宴紫轩……
洛欢不忍去想那个画面,迎着风几乎又要流泪了。
此时的东宫换了新的主人,已经是一派新人新气象。
和宴天麟时代不一样,现在的东宫一切都井然有序,虽然还是那些亭台楼阁,却微妙的,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不得不说,沈明澈的确是个好的贤内助,能文又能武,上上下下打理的妥妥帖帖,比自己要强太多了。
要是换了她,还不一定能管理的这么好。
沈明澈因为还是侧妃,所以没有住在正殿,而是在一处偏殿落了脚。
虽然是偏殿,但是也不失豪华舒适,不算辱没了身份。
按理说,洛欢现在才是东宫的女主人,可是洛欢在这里没有任何归属感,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包括眼前这个沈明澈。
沈明澈一副家常装扮,不穿戎装的她,一袭宫装也能穿出英姿挺拔来。见洛欢来了,她脸上的笑容是大方得体的,她微微欠了欠身:“姐姐。”
这声姐姐叫的太有点虚伪了,不管怎么看,就目前来说,沈明澈随随便便都可以甩她几条街。
她现在无非就是空有个王妃名头,册封太子大典她也没参加,人家承认不承认她是太子妃,那还两说呢。
在洛欢自己看来,她现在就是个局外人。
洛欢不想和沈明澈绕弯子,沈明澈不是那种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找她来就是为了喊一声姐姐那么无聊,她一定没憋着好事。
洛欢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快说吧。”
沈明澈微笑道:“姐姐,您先坐下,我慢慢和你说。”
洛欢道:“姐姐这两个字你就先别提了,想必你也够忙的,别浪费时间了。”
沈明澈修养再好,洛欢这种态度也让她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淡淡的瞥了洛欢一眼,眼底的鄙夷藏不住,她点点头:“也好,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我就直接说了。”
沈明澈徐徐道:“紫轩现在已经行了册封礼,入了东宫,你虽然是他的正妃,可是册封礼你却没有来,皇上也没有提你这回事,至于是什么原因,想必你心里很明白。按理说,你早就嫁到了大周,早就不是南楚人了,南楚的事情和你无关,你还是紫轩身边的人。只不过,以你现在的情况,直接做了太子正妃,恐怕……”
明白了,听明白了。
沈明澈洋洋洒洒说了一番话,最后还留了半句,意思也很清楚了,那就是,洛欢你不过是个亡国公主,你当宴紫轩的正妃,甚至将来做皇后,你实在是不配,给宴紫轩丢人了,如果你识时务,就主动把正妃的位置给让出来。
沈明澈的心思,全部都在这里面了。
千言万语,就是让洛欢赶紧给她腾地方了。
洛欢呵呵一笑,眼神清亮的让沈明澈都有点不敢直视,洛欢道:“原来你就为了这事儿啊,我正想跟你说一声呢,太子妃这个位置,我实在不稀罕,你看看谁要是想当,那就给她当吧。”
洛欢说的轻描淡写,满是不屑一顾,沈明澈心心念念处心积虑想要的东西,洛欢就像扔垃圾一样轻轻松松的给扔掉了。
洛欢一个落魄公主,处处要仰人鼻息的人,在她面前竟然如此嚣张放肆。
沈明澈压住心中的怒火,脸色和缓:“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洒脱人。”
洛欢弹了弹袖子上看不见的褶皱,一眼都不看沈明澈,淡淡道:“行了,你说完了吧,说完了我该走了。”
沈明澈道:“慢着!”
洛欢脚步一顿:“你又有什么事?”
沈明澈道:“走?你走到哪里去?你还是太子的人,就该住在东宫里。”
哟呵,洛欢算是明白了,沈明澈不光是要她交出太子妃的位置,还打着软禁她的主意。
也是,洛欢现在身份敏感的很,不管她走到哪里,她是宴紫轩的女人这个事实她摆脱不了,宴紫轩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她不住在东宫,宴紫轩的脸面往哪里搁。
洛欢的嘴角溢出一声轻笑:“沈明澈,你真是个好贤内助,老实说,太子妃这个位置,你比我合适。”
沈明澈何尝听不出洛欢话语里的讽刺呢,她强压不快,沉声道:“洛欢,你是宴紫轩的枕边人,他对你如何……”沈明澈停顿了一下又道:“他对你如何,你心里最清楚,他现在是太子,以后还会做皇帝,你对他总是有些感情,为什么不为他想想呢?”
沈明澈是算准了她不会想着给宴紫轩丢人,所以会乖乖的留在东宫,放弃太子妃的位置之后,籍籍无名的做一个普通的妃嫔,老死宫中无人知晓,悄无声息的了此残生,这样对谁都好。
沈明澈想的实在太周到了。
每个人以后的生活,归宿,当然还有宴紫轩的脸面,她都想的周周全全的。
洛欢想起宴紫轩说要她住在关雎宫的话了。
洛欢笑道:“我且问问你,你这一番安排,是宴紫轩的授意吗?”
沈明澈端宁的面孔僵了僵,洛欢笑了,沈明澈这是一厢情愿啊。
洛欢忽然觉得,沈明澈这个太子妃当的有点太便宜了,洛欢没等沈明澈回答,故作惊讶道:“你难道不知道,宴紫轩专门给我建了一座宫殿,他还说让我在那里住着呢。”
沈明澈的脸色终于变了,宴紫轩建宫殿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所以她才会派云舒在路上堵着洛欢。
沈明澈知道,洛欢其实是个内心很高傲的人,宴紫轩以爱情的名义送她一座宫殿,依着洛欢的性子,她未必肯去住,而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宴紫轩一腔热情的把洛欢带到关雎宫,结果洛欢连进都没进去,两人还发生了争吵,这个结果是沈明澈最想看到的结果。
她生怕洛欢服从宴紫轩的安排,在关雎宫住下,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现在好了,洛欢来了东宫,想要出去,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