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了薄雪,很快地面上都积起了薄薄的一层,很快就冷凝成冰,街上空无一人,偶尔有巡夜的卫兵走过,靴子在雪地上踏出咯吱的声响,很快又被雪覆盖住。
精致的卧房里,帘幕低垂,屋中一盆炭火毕剥有声,屋角一只青铜兽嘴里袅袅散发着暖香,熏的一屋子暖意融融,和窗外的严寒俨然成了两个世界。
因为太暖,洛欢压根都没有发觉下雪了,睡的迷迷糊糊,只感觉身边多了一个身体,带着一股寒气兜头兜脸的把她包裹住。
洛欢打了个寒战,含混不清道:“怎么这样冷啊。”
宴紫轩伸臂把她搂在怀中,低低道:“外面下雪了。”
洛欢环上他的腰身,半眯着眼睛应了一声:“哦。”又沉沉睡去。
雪直到天亮时分方停,东方微白,映的窗户纸也蒙蒙发亮。被掩的严丝合缝的彩幔忽然动了一下,从里面露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臂,玉臂上两只羊脂玉镯发出好听的碰撞声。
洛欢一觉醒过来,宴紫轩已经不在身边,洛欢把帐子掀开,见红玉正在把她的衣服一件件在火盆上烤着。
洛欢刚支起半个身子,只觉得被子外面寒意逼人,洛欢缩回去道:“今天怎么这样冷啊?”
宴紫轩的声音笑盈盈的在外面响起:“昨天你睡的那么沉,下雪了你都不知道啊。”
洛欢惊讶道:“下雪了?”
南楚地处相对温暖的南方,冬天也很少下雪,像这样的天气实在是少见。
洛欢注意到宴紫轩今天穿着一袭藏青织锦长袍,披着深色镶毛边的披风,十分的精神利落,像是要外出的样子,便随口道:“你要出去啊?”
宴紫轩走过来在床沿上坐下来亲昵笑道:“你快起来吧,南楚难得下雪,今天咱们出去赏雪去。”
一听要去玩,洛欢来了兴趣,起床速度加快了不少。
南楚的雪不像大周下的那么大,说是雪景,也没有大周那样白雪皑皑一派冰雪琉璃世界的感觉。
好在南楚风景宜人,登高望远,远处亭台楼阁影影绰绰的被烟雾笼罩,也别有一番烟雨江南的清新味道。
雪后初霁,还洒了点儿冬日的暖阳。
宴三爷没带随从,亲自赶了一辆马车,在山间小路上晃晃悠悠怡然自得的,那驾车的样子潇洒自若,颇有行走江湖,来去自如的令狐大侠风范。
洛欢坐在马车里,车帘半掀,拥着厚厚的狐裘倒是不觉得冷,清冷的空气吸在喉咙里甜甜的舒心。
宴紫轩看似大大咧咧,其实行事很小心,以往他出门,身边总是跟着若干侍卫随从,像这样两个人单独出行,还是第一次。
洛欢靠在车门上,看宴三爷赶车时认真俊朗的侧脸,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赶了一会儿路,渐渐的开始进入了山间小路,洛欢摸不清方向,忍不住问:“三哥,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宴紫轩故作神秘:“说了去赏雪啊。”
话说宴三爷把车赶的不紧不慢的,还真是要去度假的节奏,洛欢索性和他一起并排坐在车辕上,边欣赏沿途美景边聊天,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座不知名的小山脚下。
这里不同于南郊那种处处都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这里完完全全是未经开发的自然景观。
顺着山路往上走,沿途都是常青的植被,偶尔有薄雪隐藏在其中,山涧,溪流,松林……
恬静,清幽,真可谓极美的人间仙境。
似画,非画,胜似画。
洛欢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破坏这份难得的宁谧。
洛欢轻声道:“这里很美啊,你是怎么找到的?”
宴三爷搂住她的肩膀:“我也是偶然发现的,不过是座无名的山罢了。”
无名的山?
南楚的美景实在太多,这里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
但在洛欢看来,也实在是暴殄天物了。
洛欢随口道:“要不你给取给名儿呗。”
宴紫轩微微一笑:“以后咱们有了孩子,就照咱们孩子的名儿取吧。”
孩子两个字说的洛欢心里一抽,她也有点纳闷了,怎么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宴三爷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却是很期盼的。
心里有点酸酸的。
好在洛欢心情不错,也就酸那么几秒钟,又重新雀跃起来:“要是在这里建上一座度假小别墅,以后咱们可以经常来这里小住,我估计这里春天的时候肯定最美。”
宴三爷见她说的一脸眉飞色舞的样子,目光切切的充满了期盼,晶亮又潋滟迷人,宴三爷宠溺的握了握她的肩头:“你这么喜欢南楚,将来你就当个南楚女王如何?”
洛欢知道他开玩笑,笑呵呵道:“好啊,你说的哦,可不许食言。”
宴紫轩的目光忽然变的深邃又认真:“绝不食言。”
他认真的有些过分了,洛欢一恍神,还以为看错了。
宴三爷的语气却有轻快起来,他拉住洛欢的手道:“带你去看样东西。”
还没等洛欢反应过来,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往上跑了。
要说这里完全没有经过人工雕琢,那也不完全,至少这山路就用了青石板,顺着山势修的整整齐齐的。
两人拾级而上,不多会就来到了半山腰,半山腰是一个相对缓和的平台,四季常青的绿树之间,隐隐约约有一座木质的小小庭院。
小庭院面积不大,也就几间房子,但是在一抹幽绿之中,显得特别的幽然美丽。
小院子看上去不像刚修好的,像是有些年头,但是保养的很不错,门口甚至还有一片小菜地,水井啊,石桌石凳一应俱全,就像是世外高人的隐居地。
哇塞,洛欢惊讶不已,望着宴紫轩道:“你是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
宴紫轩拉着她往院子里走,边走边道:“我也是偶然发现的,想着你应该会喜欢这里,就事先叫人来收拾了一下。”
可能武侠小说看多了,洛欢特别羡慕那些大侠动不动就归隐山林,找到一个世外桃源隐居,而这里完全符合她心目中的隐居地,因此她打心眼里特别喜欢这里。
洛欢感触良多,心里说不出的安定,脱口而出:“三哥,咱们老了之后就来这里隐居吧。”
听了她的话,邢爷那眼睛里滑过一抹暖色的情潮,收紧了手臂,勾起嘴唇笑道:“难到你就不想进去看看吗?”
听他这口气,好像里面还更有一番洞天。
门没有上锁,半掩着,洛欢推开了门……
里面的陈设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桌子,凳子,床铺,就是最简单的生活必需而已,只不过,让洛欢震惊的不已的是,这些桌子凳子,分别就是现代家具的款式。
四四方方的没有镂刻任何花纹,却是洛欢生活的那个时代最流行的简约风格。
床铺的旁边,甚至还有一张书桌,书桌的上方,挂着一副炭笔画,寥寥几笔,勾勒出山林美景,分明就是素描的画法。
而那副画的落款,是永远铭刻在洛欢脑中的三个字,季峥嵘。
熟悉的草签,娟秀不失俊逸的笔迹。
宴紫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很惊讶吧,这个叫季峥嵘的,看样子是咱们的前辈,我在大周时候曾经听人说起过她,也是个奇女子,可惜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洛欢看到季峥嵘的签名画作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宴紫轩一定是知道了她和季峥嵘的渊源,原本平静的心猛的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她是背对着宴紫轩,不然宴紫轩一定会发现她此时的表情是多么的奇怪。
而听宴紫轩这么一说,洛欢又不确定起来,看样子,宴紫轩应该也只是听说过季峥嵘这个人,至于她的军火库,还有她和自己的关系,应该是一概不知。
洛欢曾经数次想和宴紫轩说破这件事情,告诉他军火库的秘密,但是每次都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没有说成。
而到了现在,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宴紫轩说了。
洛欢压住心中的波涛翻滚,用一种惊叹的语气道:“那这位前辈会去哪里呢?”
宴紫轩笑道:“这都多少年了,说不定人家又找到新的世外桃源也不说定。”
宴紫轩的口气十分轻松,完全是闲话家常的样子,洛欢完全可以断定,宴紫轩对季峥嵘的了解,也就仅仅限于一点皮毛而已。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找到季峥嵘住过的地方,洛欢的心中立刻有了一种归属感,一种莫名其妙的,却又很踏实的感觉。
大概是见她没有讲话,宴三爷紧紧的扣住她的五指,眉梢眸底盈满了笑意——
“喜欢这儿么?”
洛欢点点头:“恩恩,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