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暗潮涌动,洛欢却浑然不觉,气走了洛仙,心情大好的她,正和宴三爷游山玩水,忙的不亦乐乎。
南楚风景秀丽,眼下虽是冬季,却没有下雪,远处的山峦还依稀有绿意。
洛欢披着淡粉色滚兔毛边的披风,站在山林间深吸一口气,口鼻皆是清新略带干燥的气息,夹杂了枯叶特有的味道,让人顿生愉悦。
南楚皇宫和大周皇宫都一样,呆着就一个字,闷,而且她想上哪里,还得请示薛贵妃,洛欢懒得和她们接触太多,好容易等宴三爷有空了,终于肯兑现自己的诺言,带她出来玩儿。
不过呢,南楚皇帝以宴紫轩和洛欢的安全为由,准许他们去南郊游玩。
南郊多半是皇家产业,也可以算是皇家公园,看不到平民百姓,人烟稀少倒也十分清净。
宴三爷站在洛欢身后,一袭深色软缎阔袖滚回纹兰字长袍,腰间系一带丝绦,意态闲闲的样子,冬晨初升的太阳是个淡白的毛毛的光晕,在他身上镀下一层融融的浅金色的光晕。
宴三爷见洛欢撒欢的样子跟犯人放风没啥两样了,不由伸臂揽住她的肩膀。
洛欢感到背后的温度,回头朝宴三爷莞尔一笑,感叹道:“南楚真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
宴三爷撇嘴:“我看也不怎么样嘛,就出了你这么个人物。”
这到底是贬义还是褒义啊,洛欢一扭身,懒得理他。
宴三爷笑了,唇边勾出一个弧度。身后暖橙色的光映照在这人身上,肩背臂膀皆笼上一圈朦胧光晕,向来偏冷峻的五官似乎柔和许多,连带极黑的瞳都晕出点点金色。
两人说说笑笑,顺着郊外的小路缓缓的走,这里是南郊,很多南楚贵族会在这里购置房产,因此景色也格外的美,时不时就会看到远处有一座座的亭台楼阁衬在山水之间,像一幅幅或浓或淡的水墨画卷。
洛欢指着远处的一座高高的观景亭道:“大周似乎很少看到这样的景致呢。”
宴三爷好像丝毫不为眼前的美景打动,洛欢一问,他反而把两道好看的长眉微微拧了起来。
洛欢敏感的发现宴三爷微小的表情变化,奇道:“你怎么啦?怎么忽然不高兴了?”
宴三爷语气淡淡的,手指抬起虚虚一指前方的一大片开阔地:“南郊南楚京城最好的地,若是在这里种上庄稼,产量一定很好,可是这么好的地,却被南楚贵族圈了用来建别院。”
洛欢听出点意思,看宴三爷的表情,就知道南楚的圈地严重到了什么程度,洛欢道:“那大周呢?”
宴紫轩道:“我朝曾经下过大力气整治过圈地,所以比起南楚,要好一些,但是也只是好一些而已。”
宴紫轩说起这些事情,有些愤懑,也有些无奈,高位掌权者,也有他的高处不胜寒,而这样的情绪,宴紫轩也仅仅在她面前流露过。
洛欢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变好的。”
宴紫轩反握住洛欢的手,用力握了握,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因为有忧国忧民,心系天下的宴三爷,所以洛欢郊游起来总觉得自己在践踏民脂民膏,都产生负罪感了,心情显然也没有刚出来的时候那么轻松了。
两人手牵手在草地上走着,周遭如此安静,只有鞋子踏碎了枯枝发出的细碎声响,还有两人的闲聊。
远处忽然响起马蹄声,在这样的空间里就显得很清晰,像是和他们一样出来游玩的人。
因为洛欢和宴紫轩出来是微服,再加上这里是皇家的地界,很安全,两人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那马蹄声渐渐近了,却听到马上骑士勒马的声音,两人一回头,那人正从马上跳下来,待他站稳了,洛欢才看清楚原来是洛祁。
因为这里是宫外,又是微服,洛祁只朝洛欢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即又朝宴紫轩一抱拳:“王爷好雅兴。”
在这里见到洛祁,纯属偶然事件,宴紫轩微微一笑:“睿王。”
睿是洛祁的封号,洛祁谦逊道:“王爷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直呼我名字就行了。”
洛祁这个人天生有一种亲和力,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没有那么虚伪,反而显得很真诚,很让人信服。
宴紫轩道:“洛兄怎么今天这么有雅兴出来游玩?”
洛兄这个称呼听上去很奇怪,不过倒也还过得去,洛祁的口气也没有刚才的客套,反而带了一点苦笑:“我哪里有有机会出来游玩?不过是父皇派我来看看这里的避暑别宫建的如何了。”
又是圈地的问题,洛祁似乎也不愿意跑这趟差事,说起的时候,眉宇间隐约有些郁色。
宴紫轩不动声色的笑道:“洛兄可真是个大忙人。”
洛祁道:“为父皇办差,那是应当应分的。”
自从南楚和大周打了一仗之后,有了洛欢和亲,为南楚换来了和平,南楚皇帝头上压着的那块巨石马上就轻松了许多,所以一向注重享受的南楚贵族,就开始大肆修建起避暑别业。
至于扩充军备,招兵买马,广纳人才,这些事情都没有享乐来的重要。
洛祁虽然面儿上得帮着皇帝办这些差事,其实作为南楚不多的明白人来说,他的心情又何尝好过。
洛欢忽然觉得,比起把心思用在争权夺利的其他皇子来说,洛祁还算有些良心。
好在宴紫轩也没有就这个敏感的话题再聊下去,宴紫轩道:“上次白收了洛兄两篓贡橘,一直想着答谢,我匆匆忙忙而来,也带了些大周特产,改日派人送到你府上。”
洛祁一听宴紫轩说橘子的事,先是一愣,然后马上明白宴紫轩已经猜出那日在法华寺借宿的人就是自己,随即眉头舒展开来:“到底还是被宴兄知晓了,区区两篓橘子,何足挂齿?”
宴紫轩爽朗一笑,气氛明显比刚才好了很多,洛祁有公事在身,还要回宫复命,再加上两个人身份都有点敏感,所以也就寒暄了几句,洛祁就匆匆离去了。
两人目送洛祁离去的背影,洛欢道:“这个洛祁倒是和其他皇子公主们不一样。”
宴紫轩侧头,嘴角含了一丝玩味的微笑:“哦?怎么个不一样法?”
洛欢目光落在前方,当然没注意宴三爷开始变色的脸,自顾自道:“反正就是不一样,凭直觉吧。”
宴三爷目光一凌道:“你的直觉一向不准好不好?”
这回洛欢听出点不一样来,她笑着往后跳了一步,歪着头笑道:“说不定这次就准了呢?”
宴三爷看着洛欢神采飞扬的样子,长臂一伸搂紧她纤细腰身,他目光烁烁的盯着她:“小丫头,敢跑?”
洛欢心里可直抱屈,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宴三爷这醋吃的可没根没据的。
洛欢秀眉一挑,不甘示弱:“我能跟你比,上哪里都有追求者。”
洛欢明显就是说的洛仙,这回宴三爷不淡定了,眸色更黯了几分,视线越发锐利了。
洛欢被这目光逼的微垂下眼睛,双唇紧抿开始放柔了性子:“我想跟你提个要求,行不?”
瞅着她的委屈劲儿,宴三爷面色缓和了不少,要说,这还是洛欢第一次跟他提要求呢。
一动不动的盯了她几秒之后,突然又将他揽紧,抱在怀里安抚着,手掌抚上她的发髻,柔顺光滑,宴紫轩的声音沉沉的:“说吧,什么要求?”
洛欢抬眸,定定的看着宴紫轩,忽然挂上一丝狡黠笑容:“要不,咱们玩一个游戏吧。”
宴紫轩见洛欢忽然卖起了关子,挑眉道:“你不是提要求吗?”
洛欢半撒娇的口气道:“哎呀,我这个游戏就是和我的要求有关系啊。”
洛欢没等宴紫轩接话,直接道:“按理说呢,我的要求你应该明白,为了考验我们之间的默契,我数一二三,咱们两个一起把这个要求说出来,好不好?”
虽然宴三爷觉得洛欢这个举动相当的孩子气,相当的傻,但是见她难得这么高的兴致,也只好陪洛欢做这样孩子气的游戏了。
洛欢没想到宴紫轩这么快就同意了,有生怕他反悔,连忙道:“我现在数一二三喽!”
洛欢刚数了一,还故意把声音拉的很长,结果宴三爷终于破功了,忍无可忍道:“好了好了,明天我就去找你父皇,咱们搬出去住。”
洛欢的游戏被打断了,宴三爷直接就把答案给说出来了,她嘟嘴道:“一点都不好玩,没悬念。”
不过心里还是很甜的,宴紫轩毕竟懂她,知道她此刻最想做的事,这样就很满足了。
洛欢笑的甜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