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不愧是物产丰饶之国,午膳的菜肴一共九九八十一道,满当当的摆了一大桌子,菜色精致令人眼花缭乱,洛欢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可是桌上好多菜都叫不上名字。
以前在大周,看到宴长风的生活已经是够讲究了,再看看南楚皇室的排场,直接可以甩大周十几条街。
在这样的氛围下,还能吃得下么?一个字,累。
菜好,但是人不熟,因此吃的食不知味,好在在座的都是淑女,吃了几筷子就饱了,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喝完饭后三刻的那杯茶,洛欢终于得到了解放。
三人拜别薛贵妃走出宫苑,洛欢想起薛贵妃说要洛仙和洛妍去自己的寝宫坐坐,洛欢正考虑是不是要客套的邀请她们,却见洛妍上前一步口吻亲热道:“七姐姐,可盼着你回来了。”
在本尊的记忆里,洛妍因为年龄和洛欢相仿,出身也差不多,所以是和本尊为数不多的,有来往的姐妹。
洛欢担心说的太多会露馅儿,对洛妍的亲热也只是笑了笑,洛妍继续道:“贵母妃听说你要来,早就派人把你以前住的屋子修葺了一番,可漂亮了呢。”
洛欢道:“我回来还没过去看看,正好咱们一块过去吧。”
洛妍刚要点头,只听洛仙道:“你衣裳都没换,巴巴的跑去做什么?”
洛仙的口气有点硬,别说洛妍,连洛欢都发觉不对劲了,洛欢正讶异洛仙似乎对自己有意见,洛仙已经转身走了。
洛妍看样子挺想去洛欢那里,但是一看洛仙走了,只好朝洛欢笑了笑:“我去换了衣服再来找你说话。”
说完她急急的跟上洛仙走了。
洛欢对这对姐妹的态度很不解,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带着疑惑洛欢回到了自己在南楚曾经住过的宫苑。
和大周一样,未婚的皇子公主都住在一片宫苑,而洛欢的住处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小院落,坐落在角落,很僻静,是个两进的院落。进门过了一个空阔的院子便是正殿,后有个小花园。两边是东西配殿,组成了一个小四合院。
院子看样子是新修过了,墙面重新刷过,琉璃瓦也烁然生辉,殿前有两棵粗大的桃树,现在是冬天,树枝光秃秃的,,倒是廊前新移植了一排梅树,含苞怒放,累累如碧珠缀枝、翡翠披光,连照射其间的阳光亦有了轻薄透明的绿玉光华,大有不似春光而胜似春光的美态。
安荷在一边小声赞道:“这梅花开的可真好啊,咱们走的时候都没有。”
进了屋子,洛欢发现屋内的陈设和本尊的记忆也大不相同,像是全部换了新的,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
、
明媚的阳光从菱形花窗洒下来,花梨大理石书案上的素绢熠熠发光,旁边叠放着各种名人书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和狼毫笔,一旁的琴架上放着一张古琴,青花瓷瓶里插着一支极为素雅的白色牡丹花。
绕过一架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后,再往里头便是一张睡床,秋水色熟罗帐子顺服垂下,隐隐约约地透出一团一团极浅的海棠春睡的花纹。杏子红金心闪缎的锦衾,底下是银鼠皮的褥子铺成,十分绵软暖和。西番莲花打底的青石板面上建起溜光雪白的粉墙,墙上挂着两幅山水画。
房间小是小了点,可是却足够精致,足够奢华,件件陈设都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可是,就是和本尊的记忆大不相同,要不是门口的两棵桃树,洛欢还以为走错门了。
行李早就被送到这里,被红玉张罗的摆放好了,洛欢换了觐见的衣服,穿了家常的衣服在坐榻边坐下,手边早就摆好了四碟鲜果,四碟点心,外加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这屋里的陈设,比起本尊离开之前,档次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就连安荷都感概道:“这样好的屋子,公主以前在宫里何时住过。”
安荷一语道破真相。
红玉虽然不了解洛欢以前的生活质量,但是从几个人的表情里就可以探知一二,红玉轻斥道:“安荷别瞎说话。”
为什么会这么不一样,洛欢一想就明白,如今的她和以前的她,又怎么能相提并论?曾经的她,也就是本尊,在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用脚趾头也想的明白。
宫苑显然重新装修了,屋里的陈设也全部换了上好的,直接摆明了薛贵妃的态度,不看洛欢的面子也要看宴紫轩的面子啊。
谁能想到一个不受待见的落魄公主,到了大周之后就一下子金尊玉贵了。
哪里的人不捧高踩低呢?
洛仙为啥用那种眼光看自己,自然也很好理解了。
羡慕嫉妒恨呗。
洛欢抿了口茶,倒是满口清香,心里却感觉怪怪的。
“怎么?不高兴啊?”宴紫轩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洛欢一抬眼皮,宴紫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一袭墨色银线团福如意锦缎长袍,头戴赤金簪冠,长身玉立,丰神朗朗,正含笑看着她。
洛欢心中一喜,放下茶杯站起身迎上去:“这么快就回来了?”
宴紫轩的指尖滑过洛欢的脸颊,抬手捋起她鬓角的碎发,一双清目盯着她灼灼有神,隐有缠绵之意:“想你呗。”
洛欢一眼瞥见身畔侍立的红玉她们几个,都在抿嘴笑,洛欢急的低声道:“注意影响。”
宴紫轩笑意更浓,朝红玉挥了挥手,红玉立刻带着几个宫女鱼贯而出,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把门轻轻带上。
宴三爷抬起下巴踱着步子打量屋里的陈设,还啧啧道:“哎呦呦,看来你在王府确实受委屈了。”
洛欢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宴三爷随手拿起青花瓷瓶里的白荷凑到鼻端闻了闻。做陶醉状:“你这屋里的东西,任何一件拿到咱们王府,都够撑场面的。”他回过头,笑的戏谑:“看不出来你在南楚混的不错啊。”
洛欢听出他的玩笑意味,笑道:“混的好不好,你得问问薛贵妃。”
宴紫轩靠坐在榻上的秋香色夹纱大迎枕上,那枕头上用银线细细的绣了海棠暗纹,里面满满的塞着晒干的杭白菊,闻起来有一股清苦的味道。
宴紫轩半眯了眼睛道:“南楚皇帝挺有意思的,把后宫的事儿都交给这么一位。”
言语间似乎对薛贵妃很不屑,宴紫轩素来对后宫争斗不屑,对于薛贵妃这样的后宫独裁者更是不以为然,而他主动提及薛贵妃,实在是一反常态,不过是为了洛欢打抱不平罢了。
洛欢倒觉得没什么,在她看来,以前的事情都是本尊的事儿,她来南楚是来旅游的,跟自己没多大关系。
洛欢在宴紫轩身边坐下,拿起桌上的一个蜜桔慢慢的剥了,掰开一瓣很自然的递到宴三爷的嘴边,宴三爷连手都懒得伸,直接就把橘子瓣儿咬在嘴里。
宴紫轩咽下橘子道:“你有没有觉得这味道很熟悉?”
洛欢也咬了一口,想起了法华寺的那个没有谋面的客人,点头道:“是法华寺的那个客人。”
宴紫轩微微一笑:“想不到这位客人还大有来头。”
洛欢道:“的确,薛贵妃给我的用度,应该在宫里是很高的规格了,这季节橘子难得,想必宫里能吃到的人也不多,这位客人想必身份不低。”
南楚的政治斗争很激烈,而作为邻国的实权人物,宴紫轩自然成了南楚各种势力想要结交和示好的对象,因此宴紫轩在南楚的每一个举动,都会引来有心人的刻意猜测。
洛欢忽然对来南楚游玩没了兴趣,指甲在剥开的橘子皮上无聊的划着。
宴紫轩到了南楚之后就没有好好休息,在大迎枕上躺了一会儿就觉得困,一把将洛欢拉到怀里,嘴唇在她红唇上点了点,握着纤腰的手紧了紧:“别胡思乱想了,净瞎操心,睡会儿吧。”
宴紫轩大概是真的困了,话音还没落,眼睛就闭上了,很快呼吸均匀的进入了梦乡。
洛欢本来睡意全无,被宴三爷一感染,也有点觉得困了,迷迷糊糊的听到红玉在外面小声道“娘娘,有客人到了。”
客人?洛欢迷糊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洛仙姐妹要来拜访,想必是她们回去换了衣服就来了。
洛欢唯恐打扰到宴紫轩,蹑手蹑脚的起身,走到外间却发现洛仙和洛妍都已经来了,两人果然都换了家常的衣服,正坐着喝茶。
洛妍一见洛欢出来了,站起身道:“七姐姐。”
洛仙没有动,低着头喝茶,态度有些倨傲。
洛欢还是客气道:“六姐。”
洛欢的态度让洛仙的脸上了有了点淡淡的笑容,她抬起眼皮刚有点笑模样,却见洛欢一袭家常的藕色乳云纱对襟衣衫,淡紫色缕白银轻罗长裙,用极浅色的丝线绣了缠枝海棠,整个人竟像是被烟雾缭绕,仙气莹然。
哪怕是家常的衣衫,所用衣料和绣线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洛仙娇美面孔上刚刚绽放的一点笑颜就因为洛欢的一袭衣衫而迅速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