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找准洛欢脑后和头顶的穴位,手法娴熟的将金针入穴。
洛欢紧锁的眉头立刻舒展,娇美的面孔上呈现出一些迷离之色。
宴清澜的俊颜半明半昧,神色复杂,他抱起洛欢,朝树林中淡淡道;“带她走。”
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黑影,那黑影恭敬道:“是,主人。”
清泉宫,怡兰殿。
宴长风倚着竹榻正小憩,一本散开的兵书还落在榻边半掩着书目。
她秀发披散,只用了明珠钗轻轻挽了几缕,美目微闭,不施脂粉却清雅动人,家常的碧色衫子轻轻柔柔的,勾勒出她修长的侧影。
一名侍女手持鹅毛扇子轻轻替她打扇,扇上用薄荷香薰过,清凉宜人。
小案上的白玉瓷碗里,放着吃了一半,已经有些微微融化的红豆冰碗,上面浇了白色酥酪,颜色赏心悦目。
好一副美人春睡图。
急促的脚步响起,一名内监急匆匆的闯到宫门,门口的秋苇不悦的拦住他:“急吼吼的赶着投胎啊,公主在休息。”
内监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直把气给调匀了,才向秋苇汇报了刚得来的消息。
秋苇陡然变色:“真的?”
内监道:“奴才哪里敢骗大公主啊,姑姑,您快些吧,传话晚了公主肯定怪罪。”
两人的声音大了些,惊动了里面的宴长风:“秋苇,外面谁在说话?”
秋苇推门进屋,朝打扇子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屋里伺候的人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宴长风没有起身,淡淡道:“出了什么事?”
秋苇迟疑了一下道:“公主,皇上把沈明澈指给三王爷了,说是做侧妃。”
“什么?真的指婚了?”宴长风一惊,但是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身形和表情都没有任何异常,平静的跟没事人一样。
秋苇道:“听的真真的,可能明天或者是下午就有明旨了。”
宴长风道:“那老三什么态度?”
秋苇道:“听说三王爷一口就答应了。皇上很高兴,已经叫钦天监择吉日完婚了,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儿。”
宴长风的美目迸出冷意:“看来,孤实在是低估了老三啊,原以为他是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秋苇道:“如今当务之急,是赶紧想想对策,三王爷这下得了沈家的河朔兵权,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啊,白拣一个大便宜,对咱们可不利。”
宴长风面色凝重:“可不是嘛,那洛欢什么反应?”
秋苇道:“说是闹了一场,不欢而散。三王爷一个人回京了。”
宴长风不屑的冷笑:“原先以为宴紫轩对洛欢那是给足面子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到底天下人是没人不想当皇帝的。”
宴长风料到沈明澈会出来破坏宴紫轩和洛欢的关系,但是事态却没按照她想象的发展,她高估了洛欢,而低估了宴紫轩。
高估洛欢在宴紫轩心目中的地位,而低估了宴紫轩对皇位的渴求,实在是大大的失误。
宴长风只恨自己不是男子,不然,这皇位怎么可能还有宴紫轩的份儿。
宴长风清丽高雅的容颜有了片刻狰狞表情,事情到了这一步,看来是有必要使出那一招了。
宴长风沉声道:“去把宴清澜找来,孤有话要跟他说。”
秋苇领命而去,宴长风没有了刚才的恬淡心境,只觉得一阵烦躁,红豆在白瓷碗里显得格外刺目,宴长风袖风翻飞,砰一声响,白瓷碗被撞击了个四分五裂,红豆冰泼了一地狼藉。
“是谁惹长姐不高兴了?”清冷男声在门口响起。
宴长风侧目,是宴清澜。
宴长风敛起怒意,变的淡然:“你来的倒是快。”
宴清澜淡笑:“长姐唤我,我能不快点吗?”
宴长风不打算兜圈子,等宴清澜一坐定,宴长风开门见山:“你都知道了吧,老三要娶沈明澈了。”
宴清澜道:“我知道啊。”
宴清澜一脸淡定跟没事人一样,宴长风又是一阵烦躁:“你也是,以你的资质,沈明澈怎么可能被老三给夺去?”
宴清澜眉心微蹙,没接宴长风的话。
宴长风没察觉她说话的失误,她现在的心思都放在宴紫轩和沈氏结盟的事情上了。
宴长风道:“沈臻这个老狐狸,孤多次向他示好,他都不领情,推说什么地处河朔,不便插手京中的事,这下倒好了,女儿都成了王妃了,我看他怎么自圆其说!”
宴清澜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还是赶紧想想,要是宴紫轩控制了京中大局,咱们该如何自处。”
宴清澜一语道破关键,宴长风气的一拍桌子:“被这小子占尽了先机,也是父皇偏心。”
宴清澜不急不躁:“宴紫轩也不是善男信女,他这么多年和沈家一直没断了联系,自然是知道有这一天的。”
宴长风半晌没说话,眼底逐渐浮起血腥:“清澜,那件事,是时候了。”
宴清澜幽邃的目光深不见底,深深的看了宴长风一眼:“长姐,你不后悔吗?”
宴长风闭上眼睛仰起下巴,过了好半晌她才缓缓的睁眼:“唉,都是被逼的。”
洛欢不见了。
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清泉宫的后山上。
宴紫轩沉着脸站在洛欢消失的那片草丛,草叶依旧繁茂,风依旧凉爽,唯一证明有人来过这里的痕迹,就是那件他披在洛欢身上的外袍,散乱的落在草丛里。
郭霄从树林深处走出来躬身道:“王爷,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宴紫轩的眉头拧的更深。
几拨人马都陆续回来,都得到了同样的结果,没有找到,甚至一个脚印,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好好的一个人,竟然在宫禁中凭空消失了。
宴紫轩的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恼了这位爷,吃不了兜着走。
这位爷的脾气,向来可是够吓人的。
红玉道:“王爷,会不会王妃已经自行回京了?”
郭霄道:“属下已经查了出入宫的记录,没有王妃的腰牌。”
清泉宫虽然没有宫里规矩大,可是出入一样要有腰牌,洛欢既然没有离开清泉宫,那她会去哪里呢?
一个大活人消失在宫禁,这也太离谱了吧。
宴紫轩心中焦急又愧疚,洛欢那张受伤的脸,悲哀的眼,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
他又一次把洛欢弄丢了。
洛欢说他言而无信,看来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他还怎么能自圆其说呢。
后山几乎快被他翻过来了,可是除了那件衣服,什么也没有。
洛欢的宫人都说没有看到洛欢回寝宫,这说明她根本一定还在山上。
这个女人,真是倔到了家,不听他的解释不说,还一个人在山上乱跑。
要是她能静下心听他的解释,至于会走到这一步吗?
宴紫轩沉声道:“郭霄,你派人去留意一下宴长风和宴清澜的动向。”
洛欢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见,可如果落入其他人之手,那麻烦可就大了。
可能是用脑过度,也可能是伤心过度,洛欢这一觉睡的很香,连梦都没有做。
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的,阳光从薄透的帐幔里照进来,分外的柔和自然。
难得的一个好觉,洛欢睡的通体舒服。
只是,等她完全醒过来她发现,这张床并不是她在清泉宫寝宫里的床,虽然很舒适,但是却很陌生。
鼻端弥漫着一股药味,淡淡的。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白色的寝衣,很干净的皂角味道,不是她的衣服。
洛欢猛的掀开帐幔,呆住了。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房间不大,装饰的很淡雅,正对着床的是一个方桌,上面摆着一套雨过天晴的茶具,墙上挂着一副画,画的是独钓寒江雪。
这个房间没有梳妆台,没有一丝闺阁女儿气,甚至很清冷,完全是一间男人的房间。
洛欢第一个直觉,不是宴紫轩。
是啊,宴紫轩要回京准备亲事,哪里有空管她?
那是谁?
洛欢想起宴紫轩走后,她又遇到了宴清澜。
后来,她就睡着了。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猜测,这个房间是宴清澜的房间。
不管她和宴紫轩闹到什么份上,以她和宴清澜的身份,同处一室,显然是不合乎规矩的。
这一点,洛欢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