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洛欢知道,宴清澜对自己有些意思,但是这层意思却也总是看不穿,总是隔着一层纱雾,永远不够纯粹。
神秘,这就是洛欢对宴清澜的印象。
洛欢懒得再往深处想,听了宴清澜的夸奖,也只笑了笑:“谢谢。”
宴清澜不再说话,两人静静站着,各自想着心事。
宴长风不愧是宴长风,就算被洛欢阴了一把,脸上一点也不显,一进殿第一件事就是柔声劝道:“父皇您要保重龙体啊。”
洛欢心里明白,皇帝之所以给了洛欢两个兵符,就是防着有人利用兵符做文章,洛欢甚至可以断定,在皇帝猜疑的人里面,一定有宴长风。
不过宴长风还算是在关键时刻表明了态度,皇帝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朕没事,难为你费心了。”
宴长风又道:“父皇,儿臣以为,天麟不过是听信了小人的谗言,一时大意犯错,好在没有酿成大错,父皇就念在天麟素日纯孝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洛欢听完宴长风的话简直想仰天大笑,这还没酿成大错啊,逼宫,杀禁卫军,这样样都是谋反大罪,还纯孝,这些年太子气皇帝的事儿还少吗?
宴长风哪里是在劝皇帝啊,明明就是在添油加醋嘛。
皇帝用一种淡然的,缺乏温情,甚至失望的眼神看了宴长风一眼,宴长风察觉到了,她立刻敛眉垂目,不敢再说话。
太子阴阳怪气的冷哼了一声:“宴长风,你少在这里落井下石,别以为孤听不出来你想说什么。”
太子和宴长风早就撕破了脸,尤其是因为逼宫失败而失去理智的太子,说起话来就更不客气了,句句都带着恶毒。
宴长风装作没看见太子眼里的讽刺,勾唇一笑:“天麟,别人糊涂,你也糊涂了不成,当着父皇的面,你说什么呢。”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宴长风一双美目里尽是嘲讽和愚弄,太子俊颜满是阴鸷,显然是被宴长风气的不轻。
他本是跪着的,加上计划失败心里正不爽,被宴长风一激脑子一热就要站起来指责宴长风,皇后一把就拽住了他的袖子,还因为用力过猛,嘶啦一声,袖子被拉开了一个口子。
那明黄袖子上栩栩如生的绣着一条蟒纹,被这么一撕,精美的绣纹就此被破坏掉,格外刺目。
这是大大的不祥,皇后的脸顿时煞白,手也顿在那里。太子却不以为然,他的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他冷笑了两声道:“我当着父皇的面说什么了?你好意思说吗?若不是你们步步紧逼,我会走到这一步吗?我想走到这么一步吗?都是你们逼的!什么天赋秉异,不过都是骗人的鬼话罢了。”
太子说到情绪激动处,面上泛起不正常的血色,眼底竟然还有泪花。
太子这话看似是在反驳宴长风,其实句句都指向了皇帝,皇帝素来多疑,虽然太子是他自幼教导出来的,可是不知不觉,东宫竟然已经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并且隐约对勤政殿造成了威胁。
所以,皇帝先是提拔宴云焕,后来又是宴紫轩,宴长风,就连宴清澜,他都委以重任,太子从来都不缺少对手,这其中,自然也有防着太子坐大的意思。
太子在这个时候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洛欢忽然觉得宴天麟这个太子,当的挺不容易。
或者说,做皇帝的儿子太不容易,防兄弟,防政敌,防手下,就连自己的亲爹都要防着一二。
长期以来难以弥补的裂痕让皇帝对太子的耐心已经耗到了极处,他不想再和太子说一句话,他静静的听太子说完,脸上竟再也没有一丝怒意,只剩下深深的无奈和失望,最后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起身转到后殿去了。
皇帝直接走了,这直白的说明了皇帝对太子的态度。
皇后终于悲戚出声,委顿在地。洪恩顿了顿,用平静的语调开始宣读圣旨。
皇帝到底给太子留了面子,没有明说太子的罪行,只说他德行有亏,收回了太子的金印等信物,暂时在东宫思过。
而对于虎贲大营,只发落了崔致,潘佐,其他的人也没有处置。
还有那些太子一党的官员,连提都没有提。
所有的事情,交给三司会审之后再下结论。
而洛欢知道,这并非皇帝的仁慈,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人心惶惶的一个月之后,很快,皇帝以清查东宫账目为由,发现了太子收受的巨额贿赂,以及卖官鬻爵的证据。这件事情一爆出来,就像被点燃了导火索,整个东宫被彻查,除了大批金银珠宝,还有供上的不少奇珍异宝,很多没有经过皇帝的手就直接到了东宫。
这些都不还不算什么大事,真正把太子彻底打趴的,是在东宫密室里找到的龙袍皇冠,而且从成色上来看,似乎很早就已经有了,足见太子的谋逆之心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下太子再无话说,不出一个月,太子被废,贬为庶人,连带太子一党,杀的杀,贬的贬,整个东宫都陷入了一片风雨飘摇之中。
而皇后,还没有等到被废的诏书,就被发现在宫里自缢而死了。皇帝不闻不问,最后只得草草下葬,糊弄了过去。
自此,东宫和凤仪宫,皇宫两处最尊贵的地方,一时间都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由于太子经营了多年,各个要害部门都有他的人马,波及之广令朝野震惊。这么一****规模清洗下来,等于是要大换血,这样一闹腾,足足折腾了有半年,整个事件才渐渐平息下来,朝堂走上了正轨。
可能是有了心理阴影,皇帝没再立新的太子,按照他的惯常做法,剩下的几个儿子,都派了差事,谁也不比谁更得宠,就连宴长风,也重回太学,主持日常工作,不仅如此,皇帝还让宴长风监管了工部的事情。
按说宴紫轩在这次逼宫事件里,立功最大,可是皇帝却没有表现出特别的重视什么的,这让洛欢不爽了很久,失望之余很少再过问前朝后宫的事儿了,关起门做富贵闲人。
随着太子的事情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前朝后宫都是难得的平静,或许是太子的事情杀伤力太大,波及的太广,一时间各方势力都偃旗息鼓了。
皇帝的身体虽然大不如前了,但是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皇帝的逆鳞,提改立太子的事情。
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甚至显得颇为无情,以前洛欢倒是还挺关注宴三爷当不当的上太子的事情,经过这一次之后,好像也淡漠了下来,连宫都少进了,窝在府里过起了小日子。
至于宴三爷本人,好像比洛欢还淡定,每天上班下班,准时准点,一派古代新好男人的表率。
院子里的阳光不浓不淡的正好,空气里弥漫着微酸的草叶清香,莹白如玉的白瓷碟子里满满的装着珊瑚珠子似的樱桃果子,衬着碧绿水润的叶子,娇红芳香,一派立夏的美好时光。
洛欢大爷似的躺在一张竹制躺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捏一颗樱桃在嘴里咬着,时不时和红玉青珠几个闲聊上几句,惬意的不得了。
院子里的树荫很浓,阳光照在身上并不灼热,这样的午后最是好睡,洛欢睡的迷迷糊糊,觉得口干舌燥,眼睛都懒得睁,喃喃道:“红玉,水。”
一个冰凉的物事放在唇边,鼻端还有细细的清香,洛欢下意识用嘴一抿,只觉得有一股酸涩滋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刺的她猛的惊醒过来。
“啊,酸死了!”洛欢被酸的龇牙咧嘴,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伸手一抹,满手紫红汁液,原来是一粒桑葚。
男子爽朗的笑声在耳边响起,还不乏捉弄人成功之后的狡黠和欢快。
谁敢这么大胆子捉弄王妃,答案当然只有一个,宴三爷是也。
洛欢呸呸呸把嘴里的桑葚吐了个干净,嗔怒道:“好哇,你捉弄我。”
宴三爷早早的换了一袭月白夏衫,少了华丽浓烈,难得的清爽儒雅,洛欢看着养眼,心里也舒服了几分。
洛欢往旁边挪了挪,宴三爷嘴角一勾,顺势在洛欢身边坐下,洛欢嘴角还留了一丝没有擦掉的桑葚汁,紫红的色泽印在唇上竟有一丝妖娆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