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皇后把宴长乐之死给硬往洛欢身上套,当然也是有目的的。
洛欢一直没往深处想,等把这些事情连起来想了一边,才发现现在的局势已经到了如此紧张的地步。
今天要不是皇帝忽然醒了,皇后指不定怎么折磨她呢。
洛欢惊出一身冷汗。
半天洛欢才道:“就算如今局势紧张,娘娘为何又看中我?”
贺贵嫔盯着她的眼睛:“我冷眼瞧着,你对岚亭的维护是真心实意的。”
洛欢道:“三王爷对岚亭一向是维护有加的。”
贺贵嫔何尝听不出洛欢话里的意思,她淡淡一笑:“三王爷对岚亭是不错,但是生在皇家,又能有多少兄弟情深?”
洛欢听她说的悲切,不禁道:“娘娘,您这话说的未免太悲观了吧?”
贺贵嫔苦涩道:“不是悲观,是大实话。”她深吸一口气:“好了,咱们就不要绕弯子了,我曾经对你不住,那不过是没法子,被人拿住了把柄了而已,以后,不会了。”
她说到最后,声音几乎轻而不闻,像一声怅然的叹息。
贺贵嫔的故事很简单,在很多后宫小说里,并不少见。
贺贵嫔曾经是慕容皇后身边的宫女,而当时的谢皇后,则还是妃位。
谢皇后生下长子宴天麟,天降祥瑞,皇帝高兴之余封谢氏为贵妃,并且在宴天麟很小的时候就封他为太子,母子俩的恩宠一度和慕容皇后比肩。
因此,皇后和贵妃之间,表面和谐,内里却暗潮涌动。
膝下无子的慕容皇后甚至想到在后宫收养低位妃嫔之子为养子。
而这一计划因为遭到太子一党的强烈反对夭折了。
自此,慕容皇后和谢氏之间势成水火。
慕容皇后有头风病的隐疾,常年要用药,因此谢贵妃买通了当时还是宫女的贺贵嫔,在慕容皇后的药里下毒。
因为每次下药的量很少,加之还是宫女的贺贵嫔很受慕容皇后的信任,谢氏这件事情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就连宫中最高明的太医最后也只说慕容皇后是因病薨逝。
宴长风曾经怀疑过慕容皇后之死,但是当时宴长风因为婚姻不顺和皇帝的关系很紧张,已经数年没有回京,等她本人匆忙从北境赶回京城的时候,慕容皇后早已棺殓,宴长风纵容有一肚子的疑问,也已经迟了。
慕容皇后死后,皇帝很悲痛,而贺贵嫔哭晕过去很多次,皇帝念及忠心,封她为贵人,从此,贺贵嫔成功上位,成为宫女晋升为后妃的成功典范。
贺贵嫔虽然上位了,又生下皇子,但是她的上位方式却在后宫饱受诟病,尽管有谢氏的围护,但是贺贵嫔却渐渐不得皇宠,所以依旧是后宫众妃嫔排挤的对象。
贺贵嫔的思绪从冗长的回忆中逐渐拉回了现实,最后在唇边凝成一抹超然解脱的淡笑:“如果当年我老老实实做宫女,老老实实的等到二十五岁出宫,或许,又是另外一种局面了。”
贺贵嫔最后的总结性发言,表明她对当年的选择已经有悔意,可是终究是太迟了。
宴紫轩其实一直对宴小六儿照顾有加,但是其中的原因贺贵嫔并不知道,所以她宁可相信洛欢,也不相信宴紫轩。
洛欢思咐片刻道:“娘娘要破釜沉舟,为何要选择在这个时候?”
贺贵嫔意味深长的看了洛欢一眼:“难道你还不知道,如今已经到了不可不发的地步吗?”
她纤长的手指捏住一片嫩绿柳叶狠狠一掐,绿色的汁液顿时染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质地像粘稠的血液,她冷道:“皇上虽然醒了,可是身体大不如前,太子如今渐失皇宠,皇后又怎么会坐以待毙呢?”
洛欢的惊疑在脸上一闪而过,贺贵嫔的意思很明显了,皇后为了保证太子能顺利登基,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一定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简单的说,皇后要动手了。
动手的对象,自然是对太子储君地位有威胁的其他皇子。
皇后那样对宴小六,绝对不是偶然。而是刻意为之。
洛欢到现在还是很意外,贺贵嫔为什么会找她谈,并将这个秘密和盘托出,而贺贵嫔却早已看出洛欢的疑问,她又道:“你还在怀疑吗?”
洛欢笑道:“并非怀疑,而是娘娘怎么就这么笃定,我不会被皇后打败呢?”
贺贵嫔勾唇一笑,神秘道:“你不会。”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湖心岛屿,那里盛开了一片火红石榴,远远看去像一团跳动的红云。
她轻声道:“皇后不会赢。”
如果贺贵嫔把慕容皇后之死大白天下,皇帝第一个就不会饶了谢氏,皇后当然就不会赢,这是扳倒皇后最有利的一张牌。
皇后被扳倒,太子必然受影响,而最大的得益人,当然就是宴紫轩和洛欢夫妇二人。
贺贵嫔以此为筹码,将宴岚亭托付给她。
可是,这样代价太大,贺贵嫔等于是拿命在赌。
洛欢道:“娘娘,您这样做,代价太大。”
贺贵嫔猛的转过身,直直盯着洛欢:“我欠慕容皇后的,现在也到了该还的时候,我把岚亭交给你,若是他将来遇到什么状况,还请你尽力周旋围护。”
话说到这份儿上,洛欢想拒绝都难。
对于洛欢来说,正愁找不到皇后的把柄,如今一下子送上一个大馅饼,无异于瞌睡就有人递枕头。
不过,这也意味着,宴小六会从此失去母亲。
贺贵嫔用这样悲壮的方式将儿子托付给了洛欢,尽管贺贵嫔并非白璧无瑕,甚至一度是皇后手中的枪,但是母爱都是伟大的。
贺贵嫔没有把儿子托付给宴紫轩,而是交给洛欢,理由是皇家没有兄友弟恭,亦没有亲情,这个道理洛欢虽然懂,但是真正身临其境的感受到,却是在若干年以后。
那都是后话。
在贺贵嫔和洛欢深谈后的第六日,皇帝的身体渐渐好转,已经可以下地行走自如,众人的侍疾工作才告一段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贺贵嫔找到皇帝,把谢皇后陷害慕容皇后的内幕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贺贵嫔还保留了当年的毒药,以及详细的作案过程。
事情的结果在洛欢的意料之中,这件事情没有被公布于众,而是被皇帝刻意压制住了。皇后依旧是皇后。
唯一不同的是,皇帝病愈后,赏赐了侍疾有功的众人,而在谢恩的人里面,洛欢没有看到皇后,也没有看到贺贵嫔。
洛欢跪在人群里,心里直打鼓,皇帝坐在宝座上,冕珠之下的脸看不到表情,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不过这么重要的场合,就算贺贵嫔无关紧要,皇后不出现,也没有人解释皇后为什么没出现,总之,祥和气氛中透着一丝诡异。
唯一稳如泰山的,当属跪在她身侧,一脸淡漠表情的宴紫轩。
贺贵嫔和自己谈过之后,洛欢思前想后,还是把这事儿找了个时机告诉了宴三爷。
宴三爷听了之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挺淡定,倒是洛欢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
宴三爷捏了捏洛欢白皙细腻的面颊,打趣道:“你天天净瞎琢磨,皇帝不急,倒把你急死。”
洛欢没听出宴三爷的暗讽,急道:“谢氏加害慕容皇后,皇上能饶了她吗?我看八成后宫里要出大事。”
宴三爷不以为然:“慕容皇后都死了多少年了,皇上不会因为这些陈年旧事在后宫大动干戈。”
他的凤眸划过一丝利芒:“现在的情形,还不到动的时候。”
宴紫轩似乎胸有成竹,清晰的揣测到皇帝的心思,洛欢脱口而出:“那要到什么时候?”
宴紫轩勾唇浅笑:“快了。”
快了?洛欢心头一跳,宴紫轩看似漫不经心,事实上,心里明镜儿一般,他说快了,想必就是在不久的将来。
可是洛欢纳闷的是,凡事都要趁热打铁,皇后这事儿一过了热乎劲,再要提起,会不会没有那个效果了?
宴紫轩说快了,结果一快就是十来天。
这不,皇帝的病都好了,除了皇后没有出现,其他的一切如旧。
至于贺贵嫔,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以至于洛欢一度怀疑贺贵嫔会不会已经被皇帝秘密处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