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欢笑笑没说话,其实她和宴长安没什么话说,只不过为了打消阿史那靖给她带来的尴尬罢了。
宴长安扶了扶她鬓边的一朵素色绢花,眼神浮浮的落在前方:“我四哥还好吧。”
“啊?”洛欢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怔才意识到宴长安说的四哥是宴云焕,洛欢对宴云焕没什么印象,要说有,那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林东儿。
宴长安见洛欢迟疑,忽然没有了打听的兴趣,叹了口气道:“算了,也没什么好问的,左不过是熬日子吧。”
她的神情说不出的落寞,洛欢心一软道:“他应该过的不错吧,想必林东儿已经生了,听说是男孩。”
宴长安听到林东儿三个字,不屑的撇了撇嘴:“她?”
以前宴长安,宴长乐,林东儿三个人总是在一起,宴长安是三人小组的核心人物,那两只都有点巴结她的意思。
后来林东儿算计了宴云焕,成了正妃,宴长乐也因为林贤妃的原因炙手可热,唯独宴长安却一落千丈,人生际遇可谓起起落落,难以捉摸。
宴长安叹气道:“我真不明白,你这般蠢笨,又不会说话,我三哥看上你什么了,就连阿史那靖都对你另眼相看。”
宴长安以前说话就挺刻薄,到现在还是老样子,洛欢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只淡淡一笑:“你还是老样子。”
宴长安笑出声,却有一丝苦涩:“是吗?我倒希望我还是老样子。”
宴长安站起来拍拍手,目光落到大殿门口,她展颜一笑,那笑容端庄得体,把她内心的郁闷凄苦掩饰的一干二净。
洛欢顺着那目光看去,只觉得背脊一僵。
宴紫轩没有任何预料的出现在了那里,朱紫礼服,束发金冠,英俊而华贵。
从外观上,他没有什么变化,长身玉立的随意往那里一站,就是一道风景。高贵冷傲是他的外壳,只有洛欢知道,他华丽外衣之下,却有一颗赤子之心。
洛欢不辞而别,说到底是心虚的,她深知这位爷的脾气,惹毛他可没好果子吃,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爷搞出什么过分的事,靠,那丢脸就丢大发了。
洛欢连忙别过脸,想借尿遁,宴长安立刻眼明手快扶住了她的手:“别走啊,既然来了,喝两杯再走吧。”
宴长安一挥手,从柱子后面走出两个侍女,朝宴长安行了礼,宴长安温和道:“好生伺候!”
那两个侍女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可是洛欢一眼看出这两人脚步沉稳,分明是练家子,一左一右滴水不漏。
洛欢抬头,宴长安压根没看她,而是冲着缓缓走过来的宴三爷微微一笑,然后迈着优雅的步子闪到后殿去了。
洛欢明白了,宴长安刚才把阿史那靖支走,再和她东扯西拉闲话家常,搞了这么些动作,都是在为某人的出现做铺垫。
洛欢诧异,宴长安不是一向和宴紫轩不对付吗?怎么这两个人弄的好像同一阵线似的。
还有阿史那靖,他怎么会这么爽快,宴长安一句话,他就乖乖挪了地方?
洛欢来不及细想,男人高大的身躯已经逼近,他身上龙涎香气,以及迫人威压,都那么熟悉,早就印在她的血脉里,根深蒂固了。
洛欢想过一百种他们相见的情景,这厮向来不按常理出牌,大街上敢立马横刀的主儿,落在他手中……
洛欢心脏一阵狂跳。
朱紫色衣角撞进视线,色彩鲜明,蟒纹狰狞,洛欢的瞳孔被刺了一下,有点灼痛,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某人的两道冷眸落在她的背脊上,刀刀刮骨穿髓。
洛欢明知混不过去,尽量稳定紧张情绪,笑的人畜无害:“王爷别来无恙啊。”
宴紫轩眸色暗沉的瞟了她一眼,居高临下的俯视,面色冷峻,压根不买洛欢的账。
洛欢做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谁知某人一个潇洒转身,撩起袍角在刚才阿史那靖坐过的那个位置坐下了。
直接给洛欢留了个后脑勺。
难道这厮真的生气了,这么拽,连个招呼都不打,洛欢望着某人挺拔的背影,心里有那么点子小失落。
唉,五味陈杂啊,紧张,忐忑,失落,还有点久别重逢的兴奋。
不过,两个人一前一后这么坐着,又不说话,还真有点诡异。
宴三爷坐的端端正正,优雅中带着冷傲,相当的吸睛,已经有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看了,对洛欢的身份,又更加的狐疑起来。
洛欢如坐针毡,她不是很能沉的住气的人,恨不得扑过去揪住宴三爷的领子拼命摇晃外加一通咆哮:“要杀要剐,你倒是给个话啊!姐不就是不辞而别了吗?那也是为你好行不行啊!”
不过洛欢也就在心里想一想而已,并没有付诸于现实,一阵鼓乐声响起,宴会正式开始了。
从内殿走出来几个锦衣华服的人,为首一个年轻男子正是阿史那术,而和他并排的是一位衣着华丽的********人,应该是阿史那术的母亲萧妃。
阿史那术的长相很像他的母亲,偏清秀感觉,和阿史那靖的华丽阳刚大相径庭,气质略有些阴柔。
紧随其后的中年男子是阿史那术的叔父阿史那赦,因为阿史那赦的夫人和萧妃是亲姐妹,故而阿史那赦选择支持阿史那术。
洛欢对北辽政局也就知道个大概,也并不关心,只是走在最后面的年轻女子让洛欢吃惊不小。
这不是宴长安吗?
宴长安已经换掉了素服,完全是北辽贵妇的打扮,她双手托着萧妃的手臂,毕恭毕敬的完全是一副小媳妇模样。
难道说,阿史那术大婚的对象就是宴长安?
难怪大周皇帝会派人出席,因为这场婚姻还牵扯到了两国的利益。
北辽虽然已经有了固定的城池,但是他们还保留了蛮族的一些习俗,比方说,哥哥死后,他的姬妾会被其他兄弟接收,肥水不流外人田,完完全全做到了资源的最大利用。
只是宴长安好歹是邻国的公主,北辽却丝毫没有给她留一丝体面,仍然冷酷的把她嫁给下一任帝王。
洛欢看了宴长安一眼,她微垂着头,安静的站在萧妃的后面,从洛欢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恬静的侧脸,以及她头上那顶华丽的冠上,垂下的来的珍珠流苏。
宴长安当年何等的飞扬跋扈,何等骄傲的一个女子,却生生的被命运逼到这样屈辱的境地,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阿史那术没有登基,萧妃也没有被封为太后,因此大殿的主位仍然空着,有虚位以待的意思。
阿史那术在左下首落坐,俨然是主人的架势,他用北辽话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大概是类似开场白,众人都站起来谢恩,阿史那术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很有派头的一挥手,众人才落了座。
阿史那术端起酒盏,用大周话对宴紫轩道:“王爷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请喝下这杯迎接贵客的美酒。”
说完他用手指蘸了酒液,朝天空弹了一下,又朝地上弹了一下,最后一饮而尽。
宴紫轩点头示意,也学着阿史那术的动作做了一遍,他礼数周全,一丝不乱,阿史那术赞道:“王爷果然是位英雄豪杰。”
宴紫轩客套:“王子过奖!”
阿史那术看到宴紫轩后面坐着的,穿着北辽服饰的洛欢,笑道:“王爷身后这位美人,穿起我们北辽服饰真是艳冠群芳。”
洛欢一阵恶寒,她可不认为自己能美到这种程度,不过,阿史那术能当众开这种玩笑,想必是把她当成了宴紫轩的姬妾。
宴紫轩忽然转过头,嘴角微勾,温柔又灼人的笑了笑,朗声道:“这是内子。”
一直没说话的阿史那靖忽然剑眉高挑,举起了酒盏一饮而尽,他动作很急,酒液顺着下巴流到了衣襟上。
洛欢先是被宴三爷诡异的温柔给惊住了,然后又被“内子”两个字搞的心脏差点跳漏了半拍。
内子这个称呼,有妻子的尊重,也有维护保护的意思,是一个温柔又占有欲十足的词汇。
此时从宴紫轩的口中说出来,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代表了对她身份的肯定,这让早就习惯了宴紫轩在她身边撑起保护屏障的洛欢忽然安全感回归,周身有暖暖的空气在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