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靖道:“我哥哥有个部将叫贺兰图,我哥哥死之前把宴长风托付给了他,宴长风秘密生下孩子之后就回了大周。这件事情不知道怎么回事走露了风声,被阿史那灏知道了,他立刻派人来杀这个孩子,贺兰图就把这个孩子辗转送走,至今下落不明,这些年我一直在找这个孩子,但是没有半点蛛丝马迹。”
洛欢道:“是个男孩吗?”
“是的,是个男孩,我当年还太小,不然,我纵然拼尽全力,也不会让我哥哥唯一的骨肉在外飘零。”
阿史那朔战功赫赫,是北辽皇帝最器重的儿子,也是北辽皇帝心目中理想的继承人,却没成想,一代英雄人物,竟然以这样令人唏嘘的方式怆然落幕,何等凄凉,何等让人惋惜。
而宴长风,她高贵美丽的外衣之下,也是个苦情薄命的女子罢了。
阿史那靖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微扬起:“我和我哥哥是一母同胞,我们生的很像,因此,宴长风第一次见到我,差点当众失态。”
难怪阿史那靖会出现在宴长风的后院,他们之间原来有这样的一层关系。
洛欢道:“那你恨宴长风吗?”
阿史那靖双眸微眯,轻轻叹息:“刚开始确实很恨,我恨她为什么会招惹我哥哥,害我哥哥英年早逝,后来我长大了些,渐渐明白了,他们是真心相爱的,我父皇赐给我哥哥不少姬妾,他一个都没有宠幸,统统扔在一边。他只爱宴长风一个,只和宴长风一个人生了孩子,甚至可以为她去死。”
宴长风是绝色佳人,又气质出众,阿史那朔是大英雄,俊美无匹,两人自然是天作之合。可是,男神和女神的爱情却是一个悲剧。
他们才是真正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洛欢道:“宴长风回大周之后也嫁了人吧?”
阿史那靖点点头:“据说她开始也很抗拒,一度和大周皇帝闹的很僵,后来几乎到了落发出家的地步,至于后来为什么同意嫁人,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皇帝虽然赐了婚,她还是一个人住在感业寺,后来驸马没两年就去世了,她也没有再嫁。这么多年了,算是守着回忆过日子,也是可怜人。”
洛欢苦笑:“我明白了,你之所以能秘密返回大周,也是宴长风在后面秘密安排的,对吧?”
阿史那靖挑眉一笑:“你挺聪明嘛,这你都猜的到。不错,月桂宫宴长风的寝室里有一条密道,从那里可以直接通到大周郊外。”
纳尼?还有这种逃跑神器,而且就在月桂宫?
洛欢哀嚎一声:“啊!你咋不早说,害我逃出来的时候费了那么大力气。”
阿史那靖道:“这个秘密只有宴长风知道,后来她告诉了我,你是第三个,算是我连累了你,补偿你的吧。”
宴长风帮助阿史那靖潜回北辽,但是她又不希望有人查到她的头上,引火烧身,于是当皇后指认洛欢的时候,她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把屎盆子彻底扣在了洛欢头上。
到现在为止,洛欢才算彻底搞明白了事情的全过程,原来,她在整件事情中是个根本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只不过到了关键时刻,被拉出来炮灰了一把而已。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跑出来了,说再多也没用了。要是让她再重来一回,说不定她还会选择救阿史那靖。
阿史那靖道出了这件事情的前世今生,洛欢对阿史那靖最后的一点疙瘩也烟消云散了,可能是酒劲上来,或者是阿史那朔的故事太伤情,洛欢此刻忽然很想念宴紫轩。
不知道宴紫轩现在怎么样了,他应该赶紧回京城去力挽狂澜,最好不要来找她。不然,她这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不过,那天早上他醒过来时候发现自己不辞而别了,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呢。
那个晚上的时光啊,洛欢这一路走来,她经常竭力抑制自己不去想那一晚的点点滴滴,否则,那种酸涩和甜蜜会很伤怀,很寂寞,会让她有种找不到方向的失落,仿佛在迷雾里徘徊,找不到那个温暖的怀抱。
不过她总算比宴长风幸运,至少,他们都还活着,活的很好。
眼睛湿湿的,洛欢伸手一抹,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阿史那靖看着洛欢把头埋在膝盖里,纤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看上去淡薄无依,他心中不忍,伸臂把她揽在怀里。
谁知洛欢忽然双臂抱住他的腰,就像濒临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她抱的那么紧,情绪爆发的那么突然,让阿史那靖措不及防,他呆愣当场,甚至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低下头,下意识的想去扑捉她的嘴唇,却在即将触到的一瞬间,听到她在低声唤一个人的名字。
那名字不是他,是另一个人。他听的很清楚。
阿史那靖像被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水,僵住了。天哪,他在干什么,他现在多么像一个趁人之危的窃贼啊。
阿史那靖无奈而自嘲的苦笑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点嫉妒,也有点失落。
他换了一个姿势,让她靠的更舒服一些。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能做。
洛欢不知道阿史那靖的亲卫是什么时候找到他们的,反正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阿史那靖的驻地,而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头疼的厉害,是宿醉之后的那种疼,她想起来昨天喝了阿史那靖的烈酒,结果就晕了,居然连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善善给她端了早餐,洛欢随便问了两句才知道,有流寇来犯,阿史那靖接到了命令,连夜带兵出发了。
谁知阿史那靖一出去就是十几天杳无音信,虽然有消息不断传来,一切顺利,但是洛欢还是有些替他担心。
到第二十天的时候,洛欢正窝在屋里无聊中,忽然听到外面有杂乱的马蹄声,还有人用北辽话大声喧哗,善善兴奋的往外跑:“王子回来了!”
洛欢也跟着一起跑出去瞧热闹,只见从营地大门口迎面驰进一队骑兵,为首骑白马的,正是阿史那靖。
阿史那靖一眼就看到了洛欢,朝她的方向奔过来,他估计在外面这么久也没条件洗澡,胡子拉碴不说,脏兮兮的头发用一丈许的帛练裹额后垂,那帛早就脏污的辩不出本来的颜色。
披风和衣服上全部是泥浆和血迹,已经凝成了暗色,唯有腰畔的弯刀凌冽彪悍,整个人活像个浴血修罗,凶神恶煞。
当洛欢看清楚他腰畔挂的一长串不明物体之后,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尖叫,转身往后狂奔数米,终于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那分明是一串血淋淋的人头!
洛欢和阿史那靖相处了一段时间,他的形象一直还算温情,以至于她忘记了,北辽骑兵素有收割敌人脑袋的习惯,砍下来就往腰上一栓,以示勇猛彪悍。
蛮荒未开的北方蛮族啊,洛欢表示头皮发麻,接受无力。
阿史那靖被洛欢的举动搞的一愣,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立刻把那串恐怖的人头解下来扔给了后面的亲卫。
他骑在马上笑呵呵的喊:“喂!你个没出息的,胆子小成那样。”
洛欢连身不不敢转,急急的挥手:“你别过来啊!”
阿史那靖好笑道:“没事啦,你……”
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
有人发出大声惊呼,洛欢才觉得不对劲,她扭头一看,刚好看到阿史那靖仰面倒下的一幕。
阿史那靖受伤了。
伤口在肩膀,是被敌人用弯刀砍出来的,虽然当时做过简单的处理,但是因为伤口很长,他稍微不慎就绷开了。
阿史那靖的房间围满了伺候的人,医官小心的替他处理伤口,洛欢凑到床边看了一眼,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也没有血色,只有脸颊上有不正常的酡红,应该是发烧了。
他烧的迷迷糊糊,侍女把药汁喂到他口中,都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他的伤口还在渗血,整个伤口从左臂一直延伸到胸口,有些地方开始发炎了,狰狞可怖。
阿史那靖的几个姬妾都围在他床边低声哭泣,洛欢觉得自己呆在这里不太合适,打算回避,刚起身,手腕忽然被紧紧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