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肖静坐在沙发上,两眼犹如死灰般望着窗,手里还抱着一个正在睡觉的男孩,那男孩睡得很甜。
门口站着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那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肖静放下孩子,转过身看着男人,见男人低着头不说话眼,睛里闪着光,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了。”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门,男人拉住她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肖静挣脱了男人的手,回头看了看依旧熟睡的男孩,抽泣道:“孩子交给你了如果让我知道,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说到这,肖静恶狠狠的瞪了男人一眼,“我不会让你们俩好过!”
话题到此告一段落,离婚后,肖静搬出了那男人的家,来到了酒吧做舞女,每日陪酒,却因不服从客人的无理要求而屡次遭到毒打,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才可到尽头,肖静是个聪明人,她自知没有抚养孩子的能力,所以才忍痛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走出男人庇护的港湾,肖静吃尽了苦头,但却从未想过回头。
“嗨,美女,要不要配哥玩玩。”这天下着大雨,肖静喝醉了酒,站在公交站等车,漆黑的夜幕里出现了一群衣衫不整的社会青年朝她走了过来,想要挣扎却因对方人多而无力还击,迷迷糊糊间,她看到有一男人站在这群人面前,双方打成了一片,那男人明显不是对手,很快被打趴在地,但由于他的缘故,扫了那群青年的兴,踹了男人一脚便离开了。
男人见他们离开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已经软成一团的肖静,男人随手拦了一辆出租,将肖静塞进了车,询问了半天住址见不起效,男人只好一同上了车,将肖静带回了家。
待肖静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男人在厨房里倒置着午饭,肖静走上前捂着发昏的脑袋喉咙沙哑道:“你是?这是哪?”
男人转过头温柔的笑了笑,没有回答肖静的问题:“你醒了啊,睡了一整天,来吃饭吧?”
看到男人身上的伤,肖静像是领悟了些什么:“你是昨天救我的那个男人?”
男人没有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笑着将饭菜端放在一张木桌上,肖静见男人不说话,就默默地坐在木桌旁吃起来,两人保持沉默。
两碗米饭下肚,男人终于说话了:“我叫沈峰。这是我家,昨日你醉的不省人事,始终问不出你家在哪,就只好把你带到我家来了,这里有点偏,如果等下你要回去的话,我帮你叫车。”
肖静坐在桌旁,看着男人,看着他的家,这里很是破旧,所有的家具都有残缺,连墙壁都会时而掉下石灰,整个房间乱糟糟的,显得十分拥挤,而沈峰却衣衫整洁,面部轮廓清晰。
沈峰抬头看着肖静笑了笑,说:“不知小姐芳名。”说到这,肖静恍惚,连声道:“哦我叫肖静,肖邦的邦,安静的静。”
听到这样的介绍,沈峰笑出了声,纠正道:“是肖邦的肖,安静的静才对吧!”
肖静脸唰的红了上来。
二人很快便熟络了,自那以后,沈峰还经常去酒吧看肖静跳舞,说起来,应该是去免费当保镖才对。
一年后,这二人组成了一个家庭,很快也有了孩子。
“沈峰,这孩子就叫沈洛文吧!”孩子刚刚降生,肖静坐在床榻上抱着面部皱巴巴的沈洛文笑着,沈峰看着这只新生儿,心里也有股幸福感涌上来,这个家庭很幸福,有沈洛文,有肖静,有沈峰。
“沈峰,我们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C市郊外的一个小屋子里,一声接一声的抽泣,那是幸福的眼泪,是对未来的无限渴望和憧憬。
“肖静,谢谢你,这些年来是你一直陪着我,我才有今天,谢谢。”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那声音无比的温柔。
现在的沈洛文只有6岁。
“肖静,肖静,睁开眼看看我啊,我是沈峰啊。。”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注进沈峰的耳朵里。
上一秒,肖静还坐在沈峰的身边为未来幻想着,下一面便独自躺在这大马路上一动不动,沈洛文呆呆的站在那里,站在那个血迹斑斑的大马路上不忍离开,又不想呆在那,就这样在犹豫中掉下了眼泪,风带动了地面上的落叶,时起时落,像是在嘲笑着这一家人。
父亲的公司刚刚开业,就垮了,因为母亲的死,父亲每日借酒消愁,他是多么的爱那个叫肖静的女人啊。沈洛文也深爱着那个叫肖静的女人,那个曾经在酒吧里当舞女的美丽女人。
因为想念。
因为有回忆。
所以沈峰不肯搬离那间住了六年已破旧不堪的小房子。
母亲死后,年仅6岁的沈洛文一个人担起了整个家,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会离开,永远不再回来,更想不到曾经温柔阳光,无论遇到多么挫败的事都会积极面对的父亲会变得整日借酒消愁,郁郁寡欢,有时喝醉了,就连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女儿都不放过,现在的父亲,脸上挂满了胡须,他已不再像以前一样,白衬衫干净整洁了,现在的他,满身酒气,像极了一个酒鬼。
6年前的幸福就像是一场不得不醒来的梦,回到现实,沈洛文却还是不能接受。
她每天都在想,如果父亲没有成立公司,没有为了庆祝,没有让母亲能出去买东西,那么,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母亲如果没有死,父亲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如果。。那么,她还是幸福的,她还是一个穷人家的‘千金小姐’。
但她很清楚,这都只是如果,只是她的幻想,她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六年的幸福被一辆黑色小轿车毫不留情的连根毁灭。化作一片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留给沈洛文一次又一次的为此泪流成河,却又一次又一次用这样一句话安慰自己:爸爸比我更痛苦!
“你怎么回来那么晚,整天在外面浪!”沈洛文刚一回家,就看见面前这个侧卧在破旧沙发上已喝的醉醺醺的男人,他的身边摆满了酒瓶。对于沈洛文来说,永远不回这个家才是最奢侈的愿望,沈洛文直愣愣的盯着沈峰,眼泪不知有多少辛酸和绝望。
“看着我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做饭!”说着,沈峰捡起一个空酒瓶朝沈洛文扔了过来,随着酒瓶落地,沈洛文尖叫了一声,碎片不偏不移地嵌进了沈洛文的小腿上,鲜红的血在沈洛文皙白的皮肤上显得十分刺眼,沈峰见状坐了起来,看着沈洛文的腿一句话都不说。
沈洛文看着自己的腿,眼睛已经湿润了,却只是低着脑袋径直走向厨房,沈峰叫住了她:“过来!”
沈洛文乖乖走了过去,站在离沈峰一米远的位置,沈峰抬头瞪了她一眼,沈洛文才肯走到他身边,沈峰转过身抽出一条丝巾,上面还秀有一把玉箫,是肖静生前亲自为沈峰做的。
“疼吗?”说话间,沈峰已将那条丝巾缠在了沈洛文的腿上。
沈洛文咬着牙齿摇了摇头,待沈峰抬起身再次坐到沙发上,沈洛文眼睛里噙着泪道:“谢谢,我现在就去做饭。”随后走进了厨房。
她就这样度过了整整十年。现如今,她已经16岁,读高一。沈峰已经不再喝酒,但对沈洛文的事依旧是不闻不问,无论沈洛文表现得再好,沈峰也不会再多看一眼。
沈洛文却靠自己的能力考进了C市最好的一所高中。
今天,是她第一次来这所高中。
“我叫沈洛文。”这是最让人头疼的自我介绍时间,老师让大家按次序介绍自己,沈洛文坐在最后一个,但她也不能幸免。“请多关照。”
看着台下的同学,沈洛文的双手直冒凉汗,要说的话,刚刚组织好的语言全部忘光,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场面十分尴尬。
“切,我还以为她会有多特别呢,谁知道比我还low”沈洛文不知道自己的说辞到底哪里出错了,会被誉为最low?
她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同学,他的头发被染成了亮眼的酒红,左耳还有一颗蓝色的耳钉在阳光下曜曜生辉。
“安静。”老师是一个很会看人脸色的人,但他绝不允许有人在他的课堂上胡闹,“李科,你说话注意点,你应该学会尊重他人。”
这个名叫李科的男生明显很不服气,拍着桌子站起身吼:“凭什么啊,老子说的都是实话,怎么了?别以为你是老师就可以对我大呼小叫的,别个沈洛文都没说什么呢,你叫个球啊。”
“李科。谁允许你这样和老师说话的。明天把你家长叫来。”老师也怒了,手持教鞭边拍桌子边骂道。
“你……”李科自知理亏,一句话都没说。
“老师,算了吧,我没事,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一个清而柔的声音阻断了班上的吵闹,沈洛文站在讲台上哭笑不得。
“好吧,你给我记着。接下来我来讲述今后这个班……”
老师就这样不在讲刚刚的事,专心念他手中的几张A4纸。
后排的男生李科却不愿意善罢甘休,在老师不注意的时候,给沈洛文前面那个叫沈清的男生发了一条短信,沈清则是趴在桌子上打了一串字给李科,李科收到消息后便趴在桌上睡起觉来了。
“叮铃铃。。”
下课铃刚响,李科就站在课桌旁给沈清使了个眼色,接着李科离开座位和沈清结伴出了教室。沈洛文感觉事情有些不妙便跟了过去。
“老师,你竟敢一开学就给老子找麻烦,你是不想活了吗。”等沈洛文赶到时,就看到刚刚下班的陈老师被几个社会青年堵在了一个小巷子里,当然,里面带头的是李科,沈清背对着倚靠在墙角,抽着烟,侧着头,貌似是刻意躲避这个场景,但,他看到了一个不该来的人,沈洛文。
一秒钟的惊讶过后,他走向她,声音冷冷的,说:“你来干嘛?”
沈洛文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过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异性,但他真的不得不承认,近看,这个男生真的很有吸引力,他有一头纯天然的黑发自然垂落在眉间,他的睫毛很长,却可以辨别认出男女,他有着一双深邃的黑眸子,两种黑色相撞,显得他的眼睛十分有神,但离近一点,也不难看出,他的眼神中还带有同龄人没有的一缕忧伤。
沈清直勾勾的盯着沈洛文,沈洛文红着脸说:“你们在干嘛?”沈洛文没有注视着沈清说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说出这一句话。
“先回答我。”沈清靠得更近了,他的黑发轻扫过沈洛文的脸颊。男生的语气中本就带有一种让人无法隐瞒的威慑力。但这时的沈洛文心跳极其的快,根本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我.”
“啊。。”
一声闷哼从沈清背后响起,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尴尬。但带来的却是另一场血战,老师是个男人,但怎么说都只有一个人,力量实在太微薄,因此,他被打得很惨。
“住手,别打了。”一个尖而好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沈清回头看了看,只见一位气质不凡的女生朝这边走来,粉红色短裙下是白暂修长的大腿,双眼和眼前这位男生一样放着让人沦陷般的光芒,不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称得上是‘绝’。
后面的男生都住了手,李科见着这女人出现,立刻遣散了所有人,自己也一个招呼不打离开了,留下陈老师狼狈的趴在地上,沈洛文当机立断跑到陈老师旁边搀扶着。
“你来干嘛?”沈清抬头瞥了一眼,甩下一句话。
“沈哥哥,我见你放学没回家担心你啊,就跟来了。”女生的声音甜到了骨子里,“我们一起去吃饭吧,伯父伯母还有我爸妈都等着呢,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对付一些土包子了。”
说着,眼睛瞪着沈洛文。
“我不想回去!”沈清将脑袋扭到一边,似有些不耐烦。
“可是,伯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啊。”说着便挽着沈清的手走远了,沈洛文清楚,那个所谓的土包子就是在说她,她也知道,像沈清这样的人只有像刚刚那位气质身材样貌家室都不缺的女生才配得上他,而她,永远都只能作一个不值得理睬的土包子。
目送着沈清离开后,沈洛文扶起陈老师打算去医院,但陈老师毅然决然的拒绝了。
“同学,我知道你,你叫沈洛文对吧?”沈洛文点了点头,“今天谢谢你,不过我可不去医院,不想让老婆担心,呵呵,老师可以去你家借宿一晚吗?”说着,陈老师冲沈洛文强挤了一副无奈地笑。
“啊?哦,好的”从来没有人会主动要求去沈洛文的家里做客,缺失了肖静的地方仿佛根本就不是一个家。听到了老师要去她家,沈洛文有些犹豫,面前是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老师,那个颓废的父亲和那间破旧的房子都会影响沈洛文在老师心目中的印象,但这个时候若是拒绝,恐怕陈老师也不会回家,在一番内心的纠结后,沈洛文答应了陈老师的要求。
出租车行驶在宽阔的大马路上,微风拂过车窗,发出凌冽的响声。
离家越近,沈洛文的心跳就越快,她在害怕,害怕自己回家后沈峰依旧是那副颓废不堪的样子,更害怕陈老师会看到这一幕。
她忘记了,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但沈峰没有忘,他也永远都不会忘,在多年前的今天,一个女人的离开摧毁了这个家,而今天,是肖静的祭日,也是沈家的祭日。案台上摆了一尊黑白照,照片上的人儿薄唇微勾,脸颊上带动了两个显而易见的深深酒窝,甜甜的,没有丝毫的痛苦与悲伤。
一个人抛弃了这个世界,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脸上不会有半点忧伤,因为他没有一丝牵挂,尽管有,也已经割舍下了,就像眼前这个叫肖静的女人,命运给了她自由,无论这个世界上再难以割舍的牵挂,譬如沈洛文,譬如沈峰,譬如她曾经的记忆、曾经的儿,她都已经狠心割舍,朝着自己幻想已久的自由进发。
沈峰又喝酒了,坐在对门的沙发上望着案台上的黑白照,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回来啦?快去做饭,老子饿了。”
“哦,我现在就去。对了,爸,这是我们班主任:陈老师。”沈洛文本以为来者是客,沈峰会稍微给点面子,不想沈峰不仅没有看沈洛文一眼,就连沈洛文像沈峰介绍陈老师时,沈峰都没有回头动过脑袋,整个人如同板上钉一般死死得定在那一动不动。
“对不起,让您见笑了。我还有点事,不能招呼您了,您随便找个地方坐一下吧!”陈老师见沈峰完全没有待客的态度,只能勉强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沈洛文放下书包径直走进了厨房。知道沈洛文消失在视线里,陈老师才起身走向沈峰,坐下。
“那孩子哭了,你就一点也不心疼?”陈老师从桌上随手拿起一瓶酒抿了一口,看着沈峰说着。
“我家的事不要你管。”沈峰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第几个人问他这问题,这些话他听多了,一开始受不了良心的谴责,但次数增多,他对这种话也有了免疫。见沈峰如此态度,陈老师笑了笑又抿了一口酒意味深长道:“我也有个女儿,如果她还在的话,现在应该和沈洛文一样大了。“
沈峰抬头看着身边的陈老师不明所以。
“想听?”沈峰沉默着,陈老师冲沈峰笑道,“这是我家的事,好像也与你无关吧!“听到这,沈峰嗤笑着拿起一罐酒示意和陈老师干杯,陈老师配合得笑着。
“可以和我讲一讲你的故事吗?“沉默了一会儿,陈老师试探的问。
“肖静是我老婆,她在这个家快要熬出头的时候出了车祸,不顾我和丫头,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沈峰指着进门就可以看到的遗像,那是一个多么完美的脸,笑容多么的美好啊,那是一张多么有吸引力的脸啊,让眼前这个男人足足为其颓废十几年,那是一张多么可爱年轻的脸啊,让人看了都舍不得将眼神从上面移开。
沈峰知道自己哭了,眼泪是咸的,那个心里的伤口已经结成了疤,肖静是他的伤,一道永远也不敢面对并且永远好不了的伤,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把这些,这些难以言说的故事永远藏在心里,但他没想到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将那些不能说的秘密全部倾倒给了一个陌生人。
他们聊了好久,桌上摆着饭菜,二人一直聊到了深夜,沈洛文在门口听到了深夜,她独自坐在门口的大理石板上,没有出声。她不敢出声,她怕她的声音会打扰室内已进入梦乡的两个人。屋内灯光正亮,屋外只有一轮明月挂在黑色的夜幕里睡着觉。她看着天上那一轮可望而不可即的明月,仿佛看到了那个时隔多年依旧清晰的面孔,那个温柔的女人朝她笑了笑,像是在说:”孩子,我永远爱你。”
沈洛文伸出右手,嘴角含着咸苦的泪水温柔的笑着,仿佛在说:“妈妈,我也爱你!”
“丫头,快起来吃饭啦,别睡懒觉啦,太阳晒屁股啦,你还赖在床上,快。”朦胧中,沈洛文听到有人在叫她,但到底是谁,却也不得而知,只感觉,这声音好熟悉,“是爸爸吗,难道是妈妈,妈妈回来了?“
“沈同学,要不,你进去睡会吧,你也累了,反正今天不上课。”张开眼,看到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好像是陈老师,原来刚刚只是梦。
“嗯,老师你要走了吗?”沈洛文迅速从大理石上站了起来,看看天,现在已经七点多了吧。
“嗯,老师该回去了,昨天彻夜未归,家里还有一位呢,对了,你父亲还在餐桌上睡着呢,其实你父亲也不容易,你要多体谅,以后如果被爸爸骂了就来我家,老师可以和你谈谈心。”陈老师临走时把自己家的地址给了沈洛文,“行了,进去躺一会吧,别着凉了,在外面睡了一晚,怕是要感冒。”
沈洛文提出要送陈老师出去,可陈老师都拒绝了,走时还不忘回头招手示意沈洛文进屋。
可当沈洛文刚刚回到客厅就收到一声半梦半醒的命令:“扫地,把地上的酒瓶捡出去。”
沈洛文清楚地知道,想要回到从前幸福快乐的日子已经不可能了,因为女主角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对于他人,一天假期是幸福快乐的,对于她而言,一天的假期等于在地狱生活了一年。
但最终还是熬过去了。
这一天,是住宿生搬行李的日子,沈峰不耐烦的扛着沈洛文的行李走出门,沈洛文在后面跟着,突然,视线中出现了一辆白色出租,陈老师放声喊着沈洛文和沈峰。
“丫头,不介意我这样叫你吧,只是觉得这样叫更顺口。”陈老师说。
“当然不介意,陈老师您怎么来了。”沈洛文真的很渴望有人可以再次叫她丫头,她多么的渴望,肖静在的时候,沈峰都是这么叫她,但自从肖静离开,沈峰对她不再有称呼,‘你’,就是她的名字。
“老师想你一定正在为搬行李发愁,就好心来解救你了,只是老师没钱买豪车,只能租个出租车来帮你了,你不会嫌弃吧?”陈老师笑着说。
听到陈老师这么说,沈洛文明显有些慌了,连忙解释道:“没有,怎么会呢。”
见沈洛文如此表情,陈老师摸着沈洛文的头笑道:“我知道啦,小丫头,走吧!“沈峰放下沈洛文的行李,走向出租车,将钱给了司机,临走时趴在陈老师耳边说了一句话就回家了,没有回头看沈洛文一眼。
沈峰走后,陈老师带沈洛文上了车。路上,沈洛文低着头小声问道:“陈老师,那个,我爸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陈老师抬头冲沈洛文笑道:“你想知道?”沈洛文点了点头,陈老师咳了两声,正襟端坐扮演起了沈峰:“咳咳,丫头就交给你了。”
沈洛文听后抬起头惊讶的看着陈老师:“他真的这么说吗?”
陈老师郑重的点了点头,表明自己说的句句属实。只见沈洛文朝陈老师露出了灿烂的笑,很暖,很温柔,可陈老师却觉莫名的心酸。
把行李的事办理好后,沈洛文和陈老师有说有笑的走进了教室。
“大家安静点,班头上来了。“
“怕什么啊,真怂。“听着声音就知道,说话之人就是李科。
这就叫做,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好像又有人在背地里说我坏话啊。是李科吧?”陈老师走进教室,身后跟着沈洛文,少不了有人议论。
“这沈洛文到底是什么人,刚开学就和班主任混那么熟?”“她不会是陈老师的私生女吧,啧啧啧。”
这些议论难免会让沈洛文听到,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走到自己座位坐了下来。
“咳咳。。某些同学不要说得太过分。”陈老师清咳两声,示意要他们闭嘴。
片刻,敲门声响起,迎面走进来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黑眼圈被浓妆遮掩住,双脚踩着高跟鞋,完全看不出妇女的姿态,返会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股妩媚的味道。
“Excuseme。陈老师,我是李科的妈妈。”女人倚在门框上点着脚说着。
”妈?你怎么来了?“李科看到这女人明显有些恐惧。女人什么都没说,只是将头扭到一边,跟着陈老师走了出去。
“大家自习,不要吵闹,老师马上回来。”陈老师走前简简单单的交代了一句就匆匆离去了。
李科一直心不在焉,看什么都不顺眼,却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沈清则是睡了一节课,至于沈洛文,便是趴着发呆,时不时会抬头看了看还在睡觉的沈清,然后接着发呆。
一节课就这么过去了,陈老师回来的时候已经下课了,他让大家坐回自己的位子,“同学们,学校临时决定,这个周四周五要进行一个小小的入学测试,老师呢,打算利用这次测试为大家安排一下座位,大家觉得如何啊?”
“随便啦老师。”下面同学附和着。
“好,那大家这三天抓紧点,就这样了,下课。”陈老师说完这些就转身离开了教室。沈洛文坐在位子上趴了一会,议论声还没有停,句句刺在沈洛文的耳朵里,她倒是希望自己是陈老师的女儿。
第一次住在寝室里,第一次和那么多女生一起洗澡,一起生活,沈洛文有一些不习惯。
寝室的管理人员是一位中年妇女,住在一楼第一个房间里,为人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沈洛文个性孤僻,遭管理员臭骂了一顿:“你是吃干饭长大的吗。怎么做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明天干脆滚回去好了。“
沈洛文站在原地一句话都没敢说,生怕管理员真的让她卷铺盖走人,她是不想呆在这整日受冷眼,但她更不想回家。
其实事情很简单,管理员并没有权利让沈洛文永远滚出去,只是吓吓她罢了。但听的人却当了真。
“这人真是傻,看把他吓得。呵呵呵”旁边几个看笑话的女生咯咯得嗤笑着。
看到沈洛文都这般模样了,管理员也不忍再说下去,转身离开了。
在寝室里,所有清洁都是沈洛文做。她变成了大家的全能保姆。
“对不起,我马上收拾。”
“来了,给。”所有人都学会了使唤她,去买东西,去打饭,有时自己还没吃就要给别人打饭,有时拿的份数太多,难免会端不稳,将饭菜泼在地上:“对不起,我用我的票再给你打一份。”沈洛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习惯被利用了,她曾经也反对过这种强加的使命,但是她没有勇气反驳身边任何一个人,这里十分没有安全感,让他觉得,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让她退学。
一个星期坚持下来,终于考试了,也就代表,沈洛文又要回家了。
考试当天,沈洛文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陈老师并没有叫醒她,这并不是重要的测试,相对起最后的分数,他更希望沈洛文能借此机会休息一下。
考完试,大家都急着回家,沈洛文被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惊醒。看着大家都走光了,才想起来,这是考场,她莫名的睡着了。
她抬头看到陈老师拿着一沓卷子等着她。
沈洛文脸红了,拿起桌子上的试卷,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打算将试卷交上去。
“我看你太累了,就没叫醒你,孩子你这几天都怎么过来的啊,如果有人欺负你就和我说啊,别一个人憋在心里。知道吗?“陈老师满脸担心的说着。
“嗯,陈老师,我先回去了。“沈洛文勉强挤出一副笑容,和陈老师告了别。
又是一个人的夜路,出奇的寂寥,她就这样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怎么现在才回来,你们不应该早就放学了嘛。“沈峰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说。
“今天考试,所以回来晚了。“沈洛文慢慢将书包发在沙发上打算去做饭。
“哦,考得怎么样?“沈峰平淡如水的问着,仿佛不需要知道答案。
“我睡着了。”沈洛文犹豫了一会,说了实话。
“什么?“听到这,沈峰愤怒不已,上去就是一巴掌,沈洛文根本承受不住,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这个已经习惯坚强的女孩又重新站了起来,低着头,眼泪在眼睛周围无尽的打转,却始终掉不下来。
“做饭去!”打完了,气也消了,沈峰厉声吓道。
沈洛文的周末是有多煎熬只有她心里知道。她习惯了这种打骂,是时间让她变成这样顽强,有时候,她该感谢时间,有时候,她却是那样的痛恨时间。你可以使世界上所有的钟表停止转动,但你始终阻止不了时光的流逝。时光它长了脚,渐渐地,你会跟不上它的脚步。
沈洛文很清楚,她改变不了什么,但她绝对不会像她的父亲一样,输给了时光。
“总体来说,大家考得还不错,现在,请大家开始搬桌子,我们排座位。”又一个清晨,刚进教室,就听到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对于沈洛文来说,离开家就像脱离了魔掌般。
“沈洛文同学,你来啦,快回自己座位吧,我们马上要开始搬桌子了。”陈老师站在讲台上和蔼的笑着。
沈洛文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自己位子玩手机的沈清。她突然有些伤心,她不知道这回又没有那么幸运正好坐在他的后面。
“好,看来都到齐了,我念一个人搬一个,第一个,李逵赵星,你们一组,李科和吴雨元一组。“念到这,班上同学议论纷纷,那个叫吴雨元的女孩很可爱,又很帅气,娃娃头上戴了一顶韩版鸭舌帽,气质非凡。李科为此也很开心,吴雨元却只是瞪着李科不说话,任李科搬好自己着以后来帮她搬。二人是人和谐。
“沈清,沈洛文,你们一组。“当陈老师念到沈清和沈洛文的名字时,沈清的身体颤了一下,不过也仅仅是一下,很快恢复了正常。
“呼。搬吧。“沈清一脸无奈将手机关上搬起了自己的桌子。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和老师……”沈洛文很尴尬的坐在位子和沈清说着话。
“没有不愿意。“沈洛文还没说完,要说的话就被沈清堵了回去。
沈洛文愣住了,坐在位子上惊讶的看着他将她的桌子也一并搬了过去放在自己的桌子旁边。
“愣着干嘛,桌子我帮你搬过来了,你可以自己把椅子搬过来的吧。“沈清看着沈洛文那个样子盯着自己真觉得不自在。
“哦。”沈洛文红着脸搬着椅子走了过去,慢慢的坐下,动作很轻,很小心。
“这女的什么来历啊,刚来就坐在我们澜姐男票旁边。“
“就是就是,你看看她那畏畏缩缩的德行,怎么越看越猥琐。”
“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让人恶心。”这番话沈清和沈洛文当然都听到了,沈清表现的不置可否,趴在桌子上继续睡觉,根本没有看沈洛文一眼,就连她眼睛里那一滴垂涎欲滴的热泪都没有去瞅一眼。至于沈洛文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她那颗被时光磨练的坚不可摧的心还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击倒,她更加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知道自己和沈清之间就像他们说的一样没有结果,为什么她听到这样的议论还是会伤心,还是会心痛。他从来就不属于她,但每当有人拿她和另一个她比时,她总会感觉心被戳了一下,然后感觉失去了好多。对于沈清,沈洛文从来没有拥有,却觉得失去了好多次。
她现在和他的距离是那么近,微微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那长又黑的睫毛和刘海,专属他身上的香味总会在不经意的一阵微风调戏下冲进沈洛文的鼻子里。每次午休时,沈清的胳膊还会不经意间碰到沈洛文的胳膊,她没有躲也没有动,只是觉得这种轻微的触碰十分有安全感。但事实证明,他们之间有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他和她的距离,太远了,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但令沈洛文觉得可笑的是:明明知道差距大,自己却依旧傻傻的抱着那个灰姑娘的美梦不肯醒来。
“她们口中的澜姐应该就是C高校花文澜吧”沈洛文后面是胡雨元,吴雨元的情商十分高,和沈洛文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她拍着沈洛文的肩和李科聊着天。听到校花二字,沈洛文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吴雨元,示意接着讲下去,见沈洛文对此事起了兴趣,连忙站起趴在沈洛文耳边细语着:“文澜和我小的时候就认识,沈清哥还有李科我们四个从小就是很好的朋友,但六年级时,文澜出国了,一年后回来,一回来就和沈清哥告白了,至于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听后,沈洛文懵懵懂懂的点着头。
“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别瞎想!“沈清似是听到了吴雨元说的话趴在桌子上默默地插了一句。
沈洛文听到这句否定的话心中一惊,抬起头,看着依旧趴在桌上休憩的沈清,结巴着说:“我没瞎想。“
“是吗?”沈清抬起头,左手撑着凌乱的脑袋笑着看着沈洛文,当见到沈洛文红扑扑的脸蛋,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讶,后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吴雨元身上:“你坐在我后面?还是和李科坐一起?”
“怎么?不行吗?”说着,吴雨元的手自然的搭在了李科的肩膀上,搂着李科,李科抬起头正对着吴雨元精致的小脸,沈清的啵了一下,吴雨元瞬间懵了,将手收回放在桌子上,看着李科,眼神中冲满了敌意与懵懂,仿佛在说:这是在教室,再敢乱来,小心我抽你!
沈清在一旁看着笑出了声:“行,你们继续。呵呵。”自他们认识以来,沈清要么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么坐在位子上听着老师唠叨,沈洛文从来没有听到过他这样开朗的笑过,一时听得有些入神,呆呆的看着沈清。
“好啦,别开玩笑了,以后我们四个人要好好照应一下,沈洛文可是你的同桌咯。”说着,吴雨元抬了抬下巴看着沈清,正式宣布沈洛文加入了他们的朋友圈。
话题结束,沈清又准备趴在桌子上休息,吴雨元连忙叫住,说:“你这样每天晚上都出去玩,上课时老是趴在桌子上补觉怎么能行?习惯也太不好了吧!”
听到这句话,沈洛文惊住了,她一直以为沈清会在课堂上睡觉是因为他睡眠不足导致的,谁知是因为整晚熬夜,这真的受得了吗?沈洛文的脸上不免出现了担忧之色。
“我真的很困,拜托让我睡会儿行吗?“沈清怠倦不耐烦的回答了吴雨元,吴雨元只好不置可否,看向身边的李科,谁想李科竟也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无奈之下自己也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四个人都趴在桌子上,老师竟然也没心思管。
一天过去了,沈清不住校,所以他并没有来上晚自习,沈洛文也无心看书,拿起铅笔在沈清的桌子上画了一条鱼,那鱼的头上长了一盏灯,鱼眼睛死死的盯着那盏灯,生怕下一秒会被他人抢走这光芒一般。
“为什么画鱼?”沈清也不知是何时出现在了沈洛文的身边,正看着沈洛文在自己桌子上画的那条鱼,冷不丁的一句话把沈洛文吓了一跳,铅笔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他不是没来吗?
“为什么画鱼不画别的?”沈清又重复了一遍。
“不,不知道。”沈洛文惊讶的看着沈清,两个人的距离特别的近,脑子一片空白,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呵,那……”沈清无奈的看着沈洛文。
“留一个晚上再擦掉,行吗?”沈洛文没等他说完就插了一句,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说出这句话,只希望沈清可以保留住它,一晚也好,好歹让它见一见关了灯后的黑夜。
“OK。“沈清愣了一下,没有过问,掉头离开了。
沈洛文看着桌角的那条鱼,脸还是热热的,心跳的速度依旧很快。
第二天清晨,沈洛文看到桌子上那条鱼,很不舍得,但还是鼓起勇气打算将它擦掉了。
说来也巧,沈洛文刚刚擦掉,沈清就来了,看着干干净净的桌角,惊讶道:“你真的擦掉了?“
沈洛文抬头看着沈清,点了点头。
沈清十分无语,拉开椅子坐下什么话的没说。两节课过去了,又到了沈清睡觉的时间,刚趴下,沈清就对沈洛文说:“再重新画一个出来。“
“啊?“沈洛文没怎么听清沈清的话,坐在位子上等沈清的重复。
“我要你再画一个一模一样的鱼出来。”沈清抬起头很有耐心的重复着自己的意思,他看沈洛文迟迟没有动静,以为她又没有听到,无奈间打算再重复一遍,”我说……“
”它叫夜鱼,今天晚上,我再画可以吗?“沈洛文又一次打断沈清的话莞尔道。
“夜鱼?”沈清没想到沈洛文随手画的小鱼竟然还有名字,他还挺想听一听关于这条夜鱼的故事,但却没有多问,只是笑了笑答应了。
沈洛文以为沈清会想听关于这条夜鱼的故事,如果他主动问起,她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全部都告诉他,但是这只是他以为后的结果,事实是他没问。
晚自习沈清不在,她独自趴在桌上拿起铅笔依着印象画了一条傻傻的小鱼。
第二天沈洛文起的很早坐在位子上等着沈清,这时候教室中只有几个人,出奇的宁静令人心安。沈洛文等了很久,已经第一节课间了沈清依旧没来,李科也没有来,沈洛文和吴雨元不免着急了起来,直到上了第二节课间,沈清和李科才迷迷糊糊的撞到了位子上坐下,沈清手上搭着校服,白衬衫上有思思血迹,额头上还有一道血痕,李科也是,二人明显是去打过架,沈洛文着急着借创可贴,吴雨元则是挨个问着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最后得知对方都是黑道的爪牙,而他们之所以会打起来是为了救文澜。
早晨两个人走在上学的路上,见深巷里有一位穿着同校校服的女生被一帮戴着墨镜的男人围堵,沈清和李科出手相救,才发现那女生就是文澜。
虽然不知道文澜是怎样招惹那些黑道分子的,但人是救出来,以后可以慢慢问。很快沈洛文借来了碘酒创可贴和棉签,两个人分别给沈清和李科上药,引来了好多同学围观。
“夜鱼,我画好了,你有兴趣听一听它的故事吗?“上好药,沈洛文边收拾东西边说。
“哦,谢谢。可以,但是我现在想睡一会,以后有时间在讲给我听,好吗?”就这样,沈清一天都没有看那一只小鱼,也一直都没有看她一眼。这让沈洛文很不解。不解的同时,她的自卑心也再次猖狂了起来。他的世界,她怎么可能仅仅因为一条夜鱼就破例让她进入呢!普通人都不会,更何况,他的心上,还有一把坚固的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