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闲平日闭关的飞玄洞乃是后山禁地,八荒剑阵笼罩之下除了太清赤天境修至第九重和古剑持有人可以随意出入之外,便只有硬闯这一条途径。但八荒剑阵未能莫测,若要硬闯那起码也要七八名真人级别的高手联手才有可能,也仅仅只是可能而已。不过如今多了一个例外那便是逸风,清闲所赠那一方“龙珏”内含一道精纯仙气,远非下界一般真元可比,乃是清闲沟通上界压制飞升后方才有能力对龙珏进行改造,这才有了如此威力。凭此龙珏,逸风也可随意进出而不会受到剑阵攻击。只不过逸风虽可随意进出剑阵,却绝对看不到任何一件兵器。每次进入后山,都是在漫天大雾中有一道玄妙感应指引逸风前行,至于前后左右确是什么也看不清楚,自然也不能借此从藏剑池中取得任何好处,想要择剑只能是靠自身实力一途。
飞玄洞中陈设相当简单,墙上挂着一幅三清道祖图,洞内一张石床、一张石桌、两个蒲团一盏青灯再无他物,清闲看着恭敬的跪坐在对面的逸风微笑道:“徒儿,你既然拜入我门下,自今日起便是我亲传弟子,为师一生只收你一人为徒,所以你也是为师的关门弟子,日后若作奸犯科有伤天和,为师定不饶你。”逸风连忙回道:“弟子谨记师尊教诲。”清闲点了点头道:“你跟了我十五年,虽相处时间不多,但也知你心性,自是放心。你既已见过法空大师,想必当初的事已然知晓,为师只有一事强调,你身具天脉一事,除法空大师之外,当世便只有为师一人知晓,就连其他几位真人也不知道。此为机密,切记不可外传,就算你那结拜兄妹,也决不可告知。”逸风点头称是。“天脉千年不遇,在你羽翼未丰之前,一旦让人得知,恐性命堪忧。要知那不耻手段之多,就算为师也不敢放言能保你周全。”“弟子记下了,请师尊放心。”清闲饮了一口茶继续道:“你既破而后立重修了《长生诀》,此乃天大的机缘,实不可浪费。大可不必着急转修《三天真诀》,为师的意见是你眼下先把《长生诀》重新修炼圆满,异种长生真元会将你的体质强化到极限。你身具天脉,修行速度是常人数十倍,自不必急于一时。”逸风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嗯,你要记住,除了天脉之外,你的修为进境也绝不可透露,来日修成微天境也不可入藏剑池择剑,日后武技修炼也要在剑阵之中,为师自会考虑你实战之事。切莫与旁人交手切磋,以免由此推算出你的修为。外界传你资质一般,倒是好事,你表现平平外界对你的关注就会逐渐淡漠,太受关注于修行无益。日后羽翼丰满在一飞冲天也不迟。”“全凭师尊安排。”“还有,修行中若有不明之处,你先且记下,每月初一来见我,我为你答疑解惑。我宫《玄天五绝》得历任前辈不断完善改良,堪称包罗万象每一种都有莫大威能,其中杀绝乃必修之课,至于其他四绝你既在阵法、占卜之道颇有天赋那便多花些心思钻研一番,但玄、丹二绝却也不可不学,即便不能全功也要有所掌握,日后外面行走必能有所帮助。还有我送你的龙珏一定要随身佩戴,除了能保你平安之外,你真元修炼出了什么岔子我也能随时助你,若是需要和我联系便将真元注入龙珏,我自会有所感应。你去吧,等你将《长生诀》修成,再来见我,待你转换功法时,为师为你护法。”逸风俯身行礼却未起身离去,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清闲见状道:“有何事?”逸风犹豫了一下道:“弟子有一事想不通,想师尊指点。”“但说无妨”“弟子想问,我辈修道当是要清静无为、万法自然,却为何世间充满争斗,残杀不断,天下修真之人繁多,生死相搏者大有人在?所为的又是什么呢?”听此一问清闲心中甚慰,面露笑容道:“往大上说,正邪不两立,是为民请命替天行道,往小了说为了争,争资源、争功法、争面子,有争便有斗。更有甚者,没有什么原因,仅仅因为你不听我的我就要杀,你不敬我也要杀。总之你必须听我的话,受我摆布,给我当牛做马,否则我就杀你。即便你事事都听我的,但我看你不顺眼也是要杀你的。”“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会?你以为这个天下是什么样子的?莫说旁的,就是我自在宫又何尝不是如此?”逸风大骇:“我们不是正道吗?”清闲一脸笑容道:“每次有宝物出世,不管是灵丹妙药还是上古神兵,哪一次我宫没有派人争夺?哪次又没有和别派有所冲突?否则你认为后山藏剑池中的神兵都是怎么来的?邪魔得宝为祸苍生,我宫得宝就造福世人吗?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宫内灵丹神兵无数,可有半个外人因此得福?还不都是用来壮大自身?你告诉我这跟正邪有何关系?再比如说,如果在清微天殿接待某个宗门时对方出言不逊,你觉得会如何?”逸风立刻回道:“自是不能善罢甘休,必要给他一个教训才是。”清闲哈哈大笑道:“看,你也如此认为对吧?可是细想一下,人家没有顺你的意,你就要教训人家,这难道不是争吗?所为的难道不是争面子,争口气吗?这跟正邪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宫能有如今地位一半来自历代飞升先贤荣光,一半是靠武力争来的。”清闲此番话语一出,逸风只觉得自己的某些认知和观念彻底坍塌,一时间更加迷茫喃喃自语道:“何为正?何为邪?”。清闲看着逸风的表情变化听着弟子的自语,不慌不忙道:“世间之事大多其实都与正邪无关,我们与邪魔外道最大的区别仅仅在于是否滥杀平民,仅此而已。修道门派之间征伐可以借口互有仇怨,总之就算没人满门也并非太过之事。但对平民杀戮便是邪魔所为、为天下所不容。归根究底私欲才是一切的根本,是人心中劣根性在作祟,只不过有的是利己利人、有的是利己损人罢了。在这一点上任何大义名分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逸风似有所领悟,却又模糊抓不到头绪道:“那这世间就没有纯粹的正义和善良吗?”清闲站起身来看着墙上的三清道祖图道:“若说这世上一心为民、心系苍生舍己为人的,便只有大觉寺众僧,以大觉寺的实力,从创寺至今,所藏神兵利器只有区区三件,还都是上界佛国所赐,凡间所出天材地宝大觉寺一分为取,从不会因此而与别人有所争斗。相反大觉寺行下善举无数,更曾数度救民于水火,修道界大小宗门九成九不怕大觉寺,但十成十惧怕我自在宫和大势宗,就是因为那些高僧从不把自身荣辱放在心上,只要没有做过危害天下苍生的恶事,他们便从不与人为怨。但在我等心中,却对大觉寺发自真心的敬重。”逸风想到当初刚入洛阳时清散真人所说的关于大觉寺的种种善举以及那句“对大觉寺众僧要心存恭敬。”的话。清闲负手而立转过身来看着逸风道“但即便是这些高僧们也并不敢说就是纯粹意义上的正义和善良,更不敢自愈好人。”“这是为何?”逸风不解问道。清闲解释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决定他人生死,就算恶贯满盈之人亦是如此。若是纯粹意义上的正义和善良之人必会坚守此原则。可是若一个恶人正要屠杀万千好人,除非杀他否则无法阻止,你当如何?”“我必会杀了他。”“他要杀那万千人你就要杀他,又是谁给你的权利决定这人生死的呢?本质上你二人有何不同呢?”逸风反驳道:“可是他要杀那许多人。”“为了救万千人而杀一人,难道那万千人的性命就是性命,这一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吗?或者说在你眼中数量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逸风为之一窒,久久说不出话来。“所以好人是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的。”清闲长叹一声继续道:“为师并不希望你坚守纯粹意义上的正义,甚至不希望你像那些高僧一般心怀天下,这世上真正的好人是很难做的,道貌岸然打着正义的旗号却为一己私欲者众多,也着实过得更好。你毕竟是我弟子,为师还是希望你能过的轻松、活的自在。今晚你能问出如此问题,为师甚慰。说明你已正视自己的修道之路,开始找寻属于自己的答案。这很好,当有一天,你能清晰内心,得到自己的答案,你一身修为必定会升华到一个崭新的高度,走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切记,这世上只有邪恶的心没有邪恶的功法,一心为恶,佛门神功也可杀戮万千。一心行善,魔门妖法亦可救人无数。记住世间万般皆有因果、正邪只在心中。你日后在外行走,如能秉持自身,不滥杀无辜、不**掳掠。不必什么侠之大成、为国为民,便已是对得起正道二字,对得起为师了。”逸风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房中的,只知道自己内心翻涌不止,师尊的话句句击打在心房之上,剧烈冲击着自己的道德观。这一夜逸风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