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镇东是天江市古画的鉴定名家,可是半年前他将一幅石涛的《乱滩孤鹤图》误认为赝品。柳镇东打眼的事儿一经传开,立刻成了天江市鉴定界的大笑话。
柳镇东真是憋气带窝火,一气之下,生病住了3个月的医院。他出院后,闭门谢客,从此再也不言鉴画!
柳镇东这天正坐在椅子里唉声叹气呢,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打电话的是他的好朋友——有天江市鉴画第一人之称的南宫平。南宫平最近也收上来一幅怪画,可是他看了很长的时间,却拿不定该画的作者是谁,他想求柳镇东帮自己掌一下眼睛。
柳镇东哪有那份闲心,他毫不客气,一口回绝。可是南宫平却在电话里笑道:“老伙计,你平时总对我这个第一不服气,这副画中的人物服饰迥异,画得好像不是一个时代的人物……怎么难住了我的怪画,你就一点也不感兴趣?”
南宫平拿着黄绫子包裹的画儿来到柳镇东的家里。柳镇东看着南宫平那张署有烟霞散人的画卷,他脸上的表情愁苦异常。这萎靡的神情真是叫人看完了第一眼,不想看第二眼。这张画是一帧人物,画的题跋上写着《四高士图》几个隶书墨字。
南宫平善于品评山水画,而柳镇东却善于鉴定人物画。柳镇东对于前秦后晋,唐宋明清的绘画高人不能说如数家珍,但至少也是皆有耳闻,烟霞散人的作品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南宫平一见柳镇东对这副画也是难于下结论,他忙起身说道:“柳老弟,我把这副画留下,你好好研究一下,什么时候研究明白,什么时候你再通知我!”
南宫平走后,柳镇东就一头扎进了自己收藏的典籍之中,半个月后,他给南宫平打了一个电话,说道:“你这副画我已经鉴定完毕了,你过来看一下,哈哈哈!……”
南宫平听着柳镇东奇怪的笑声,不由吓了一跳,难道柳镇东走火入魔了吗?他急急忙忙地来到了柳镇东的家,这次柳镇东已经不是一副苦脸了。他的脸上荡漾的都是爽朗的笑意。
柳镇东指着画里的4个人物说道:“经过研究,画中这四个人物我已经知道他们都是谁了!”
画上的四个人物服饰和神色迥异,最东边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身体清瘦,神态诙谐,戴高冠,穿襜褕(一种只有汉朝男子才穿的直身单衣﹞,这个人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唇人中穴……他就是说相声的祖师爷东方朔。
东方朔用手指着自己嘴唇上的人中穴,那是代表着他的一个有名的笑话——有一次东方朔陪汉武帝赏花。汉武帝嘴唇撅得高高的凑近花朵闻香味。东方朔就打趣道:“陛下的嘴唇是真够长的啊!”汉武帝很得意:“那是,人中过三寸能寿活百岁啊!”东方朔抓住了话把儿,盯着问:“陛下金口玉言,令为臣顿开茅塞。但有一事不明,请陛下指点迷津。”汉武帝正在兴头上:“但讲无妨,联保准有问必答!”东方朔不紧不慢地说:“刚才陛下说人中过三寸能寿活百岁,臣闻过去有位彭祖寿活八百,他那人中得有多长啊?”
南宫平一竖大拇指,说道:“柳兄说的对,这个人真的是东方朔!”
紧挨着东方朔是一个中年文士,这个中年文士长面青须,他用手指着地上的一只羊和水塘里的一条鱼正在捻须微笑。这个人就是撰写《古今笑史》的冯梦龙。
关于鱼和羊这两种动物,冯梦龙曾经写过这样一个笑话——陕县闹旱灾求雨。可是求雨的时候为了表示诚心,按例是禁止屠宰的。御史娄师德到陕县视察,当地的官吏为了奉承他,就叫厨子炖羊肉给他吃。娄师德责问厨子:“你们为啥要杀羊?”厨子答:“不是我特意给您杀的,羊是被豺狼咬死的。”娄师德满意地说:“这只豺狼蛮好吗。”一会,厨子又端上了红烧鱼。御史又斥责,厨子接着说:“鱼也是被豺狼咬死的。”娄师德一拍桌子叫道:“你这傻瓜!鱼怎么会被狼咬死,应该说是被水獭咬死的,懂吗!”
南宫平听柳镇东讲完狼咬鱼的笑话,不由得呵呵大笑。
画上的第三个和第四人的脑后都拖着一条大辫子,很明显他们两个都是清朝人,第三个人手里拿着一个长把的铜烟袋,不用说,这个人一定是纪晓岚了。
南宫平盯着画面上的纪晓岚,说道:“这个纪晓岚手里拿着两个小木偶,一个是官,一个是武将,难道这一文一武两个小偶人也是笑话?
柳镇东肯定地说道:“那是一帧妙联笑话!”
乾隆二十七年十月,纪晓岚奉旨出都,任福建学政。行舟途中,纪晓岚遇到一位同朝武将也要去福建赴任,因为河道狭窄,只可以走一条船,两个人都要争先,那个武将大声叫道:“我现有一联,如阁下能对出,敝船必当退避三舍,如对不出,则只好委屈阁下殿后了。”武将出的上联是——两舟并行,橹速不如帆快。纪晓岚听完就呆住了,要知道此联可是非常难对——“橹速”谐指三国著名文臣鲁肃,“帆快”暗指西汉著名勇士樊哙,一文一武,正巧构成双重含义,表面上是说橹不如帆,暗含的意思是说文官不如武将。
那武将一看纪晓岚对不上,不由得哈哈大笑,乘舟先行。
纪晓岚来到福州后,主持院试,乐声轰鸣,纪晓岚触景生情,想出下联:八音齐奏,笛清怎比箫和。“笛清”暗指北宋名将狄青,“萧和”暗指西汉宰相萧何,也是一语双关,那意思是文胜于武,对得天衣无缝。
纪晓岚正欲派人去通知那个同到福建为官的武将,没想到那个武将却自己找上门来了。原来那个联是乾隆皇帝想了半年才想出的绝联,纪晓岚纵然聪明,一时半刻间,哪能对上!纪晓岚望着京城的方向只有苦笑了。
南宫平忍不住直点头,没想到纪大烟袋也有被乾隆皇帝难住的时候。
最后一个人是个塌背,看着那个高高的罗锅,这个人应该就是刘墉刘罗锅了。可令人奇怪的是,画面上的刘墉手里却拎着一个王八,看他眯着眼睛的滑稽表情,就使人忍不住地噱笑。
南宫平拍了一下脑门说道:“这个笑话我知道!”
柳镇东说道:“你知道的那个笑话已经过时了,我这里有一个关于王八的最新笑话!”
乾隆皇帝爱捉弄刘墉。有一次他在行宫休息,夜里被蛤蟆叫声吵得睡不着觉。他把刘墉找来了,“刘墉,外面什么叫唤?”刘墉回答:”万岁爷,这是学生在读书。”
乾隆皇帝说道:“学生读书?怎么我听不懂?”
“您当然听不懂,这是倭国的学生在那儿念书呢!”
“你把他们的教师带来,我问问他们念的是什么书?”
刘墉一想,这下可要我的命了,人怎么逮得着蛤蟆?没法子,他只好脱了鞋子,光脚下水逮蛤蟆。你想蛤蟆跑得多快?他一下水,蛤蟆都乒乒乓乓跳水逃跑了。
刘墉正发愁,忽然觉得脚底下有个东西在动。这是个王八。刘墉伸下手去卡着王八脖子把它提拉上来,他来到乾隆跟前说:“臣刘墉交旨!”
乾隆一看也愣了,就说:“刘墉,我让你把倭国的教师带来问话,你手里抓的是什么东西?”
“启奏万岁,倭国的学生和教师都跑了,我把翻译官南宫平给您抓来了!”
南宫平没事就和柳镇东开玩笑,听他“骂”自己,他也不真的急眼生气。
柳镇东讲完呵呵大笑。这副画既然出现了清朝的人物,画画的画家自然是近代人,观其画画的手法和画家的笔力,如果柳镇东认不错的话,这副画就是南宫平自己画的。
南宫平为了叫柳镇东振作起来,他就画了这四个人物,他们都是古往今来搞笑的高手,为了破解他们的身份,柳镇东自然要去看笑话的典籍。
果然他看完大量的笑话后,柳镇东心里的阴霾都一扫而空了。
南宫平握住了柳镇东的手,说道:“柳兄啊,古画鉴定界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没有打眼睛的时候,打就打了,从哪里打眼睛,再从哪里找回来也就是了!”
柳镇东点了点头。随即屋子里响起了两个人手掌击到一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