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盘沟乡是冀中老区最有名的贫困乡,前后换了十几位乡长,最长的也没有干满半年,全都干不下去,拍拍屁股走人了。这个穷乡成了县领导的一块心头大病。王岩被省里当作扶贫干部分到了县里,县长就好像盼到了救星,当即任命他为碾盘沟乡的乡长。王岩走马上任,正赶上全乡十二个行政村举行村长选举。王岩在办公室里也坐不住了,他领着乡里的文书小陈,骑车直奔六十里外的后峪村监督选举去了。后峪村是全乡最穷的贫困村,可是这场扶贫攻坚战的重中之重呀。
两个人骑着自行车,翻山越岭,在上午10点多钟,终于来到了大山里面的后峪村。三百多名老弱村民聚集在村头的打谷场上。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两个山外人。只见人群正中放着三把破烂的椅子,椅子后还放着三只荆条编的篮子。王岩看过很多次选举的场面,可还没见过这样奇怪的阵势。
人群乱哄哄的,显然村民们对选举并不热心。一个跛着右腿的老汉正在主持选举,这个老汉就是后峪村的党委书记张中厚。张中厚站在三把椅子前,先将选举工作的重要性说了一遍,然后大声宣布:“凡是年满18,不超过60岁的村民都可以竞选村长……!”还没讲完,人群中响起一阵讪笑声。
村子里能走动的,有力气的,都上山外打工去了,留在家里的都是老弱妇孺,看场中年满18,不超过60岁的村民,加在一起,也绝超不过十个。
从人群中走出一个目光呆滞的汉子,他用袖子抹了把黄鼻涕,说:“中,中厚叔,没人,算,算我一个吧!”
张中厚见是傻子来福,皱着眉毛点头,指着椅子让他坐下,又大声地动员,动员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应,张中厚指着椅子边的篮子说道:“就是选不上,也能得到多半篮子的山芋呀!”
这竞选村长怎么和上芋扯上了关系?
张中厚一见选将不成,改为点将,叫了声——刘老石,将一个中年人强拉了出来,那个瘦弱的中年人还没等拒绝,便被另外两个老党员强行按在椅子里。
张中厚一见实再没人,从怀里摸出一张字条,贴到了椅子的靠背上,上面写着三个歪歪的字——关老二。
张中厚一介绍,众人才明白,这个关老二还是张中厚的一个远房的侄儿呢,二十多年前投奔张中厚,也算是半个后峪村的村民,他这些年一直在外,开发房地产,不常回来,所以大家不熟。关老二年前捎话回来,说是要回乡投资办厂,还对张中厚许诺,如果他能当上村长,他所领的工资,全部都要捐给村里,他要用这笔钱为村里的孩子请来一位正经的老师呢。
村民们听说后峪村竟还有这样的能人,果然选举的热情高涨,自动站成了一排,纷纷摸出怀中的山芋头,当作选票,投到了关老二椅子后的篮子里。王岩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那篮子的真正做用,亏这帮淳朴的村民能想出如此原始的计票方法来。
选举很快结束。关老二高票当选。得来的芋头都给了王老实和来福,二人拎着芋头,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张中厚叫孙子铁蛋拿起空篮子,正要走,小陈叫住了老人。张中厚见是乡长大人驾到,脸色很不自然。王岩伸出手来,握着这位他老树根般的大手,激动地说道:“张大爷,我是新来的乡长,王岩,您叫我小王就行了!”
张中厚尴尬地点了点头,那帮散开的村民一听说新调来的乡长来了,一个个交头结耳,脸色阴沉,没有一点热情。
王岩推起自行车,和张中厚两个人走在前面,小陈和狗蛋落在后边。王岩先问了几句后峪村的基本情况,话头一转讲到了新当选的村长关老二,张中厚一提关老二,先是支支吾吾,接着遮遮掩掩,王岩越想越奇怪,想要关老二的手机号码,等张中厚憋了老半天讲出一个,王岩取出手机,才发现手机在山里面根本就没有信号。
王乡长望着狗蛋身后背着书包,说道:“你这是下学吧?”狗蛋“恩”了一声,四个人走到一处比较平坦的地方,王乡长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果,递到狗蛋的手里,说道:“狗蛋,好好念书,长到了也要向你关二叔一样有出息!”
狗蛋瞪大眼睛,望着王岩说道:“哪个二叔?关二叔是谁?”
王岩正要再问,张中厚转回身来,狠狠地给了铁蛋一巴掌,铁蛋好像想起了什么,含着眼泪,将水果糖吐到了地上,口中大叫:“让我当叛徒,办不到!”讲完转身就跑。
还没等王岩叫住他,只听铁蛋‘妈呀’的一声惨叫,抱着一条大腿倒在了地上,小陈年轻,跑得最快,等王岩扶着张中厚跑到铁蛋身边时,小陈举着一根棍子,已经把一条三尺多长的银环蛇砸了个希巴烂。铁蛋的脚裸处被毒蛇咬了一口,伤口处的皮肤高高地肿了起来。银环蛇可是巨毒的毒蛇呀,被它咬一口,那可是要没命的呀。
张中厚一把抱起被毒蛇咬伤的铁蛋,嚎啕大哭。发疯般向山外跑去。到了大路。王岩的手机才算有了信号。叫来了救护车,救护车一路呼啸来到县城的医院,两名医院的工作人员领着王岩来到了收款处,张中厚听说住院的押金需要八千多元的时候,吓得好险没坐到了地上。
王岩拿起手机,找来了县城的几个同学,才算凑足了那笔住院的押金。抢救的大夫先给昏迷的狗蛋打了只进口的蛇毒血清,然后将他推进了抢救室。
狗蛋的命算保住了,身体也在一天天的恢复。
一个月后,王岩正要打电话到县医院,询问铁蛋的病情,只听乡政府的院子里忽然一片嘈杂,他开门一看,竟是张中厚老人被五花大绑地绑了起来,站在院子里。铁蛋满脸泪痕地站在老人的身边。
张中厚一见王岩走出办公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叫道:“王乡长,我对不起您啊!我有罪啊!”
狗蛋在旁边也是跟着哭,王岩忙将张中厚扶了起来,解开他身上的绳子。王岩动情地说道:“只要您能把铁蛋的二叔请回来,帮乡里彻底改变后峪村的落后面貌,您就算对得起我了!”
张中厚眼泪‘哗’地流了下来。激动地说道:“王乡长,其实我早就看出您是一个好乡长……,我,我愧对一个老党员的称号,我弄虚作假,您处分我,逮捕我吧!”
王岩也被弄糊涂了,处分张中厚?他贪赃枉法,干嘛要处分他?逮捕就更沾不上边了。
没等王乡长说话,张大爷从口袋里抽出一张黄纸,指着上面的画像说道:“这,这就是后峪村的村长……!”
小陈惊奇地接过那张画像,只见上面的人物五绺长髯,面如重枣,手持青龙偃月刀,这个人不正是三国时候的人物关羽吗。
财神爷关老二竟是后峪村的村长?
听张大爷讲出前因后果,王乡长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后峪村是个穷村,村里的老百姓也是盼着选出来一个能领着大家致富的好村长啊,可是选来选去,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由于前几任乡长工作的不深入,选出的村长无能不说,还搞得村民对组织失去了信心。这次选举,善良的老人便想出了这个古为今用的歪主意。竟叫财神爷当上了村长——‘关老二’堂而皇之地走马上任,竟成了一名党的干部。‘关老二’通过乡财政已经领了一个月的工资,张中厚用这笔钱为狗蛋那十几孩子请了一个正式的老师……
铁蛋住了将近一个月的医院,王岩对垫付的医疗费只字未提,张中厚老人越想越觉着不对劲,身为一个党支部的书记,带头欺骗这样一个好领导,真的不应该呀……他叫乡亲们将自己绑了,来到乡政府,亲自负荆请罪来了。
王乡长从张大爷手中接过关羽的画像,深深地对张大爷鞠了一躬,歉意地说道:“张大爷,这张财神爷的画像我代表乡政府收回去了……您看我这个乡长兼任后峪村的村长够不够格?我不仅不要后峪村村长的工资,我还要发动全乡捐款,给后峪村盖一个像样的小学校……!”
张大爷拍着王岩的肩膀,激动地说道:“够格,您当然够格,有了您这个真正的‘财神爷’,后峪村有盼头了!”
王乡长领任后峪村的村长后,连续在后峪村周围的山上考察了一个月,终于在人迹罕至的深山中发现了几千亩野生的核桃林,他叫小陈将这消息发到了互联网上,韩国的客商闻讯赶来建厂开发,压榨出的核桃露远销欧美市场。碾盘沟乡一举摘掉了贫困的帽子,后峪村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
子龙脱袍
周锦江是杭州人。别看他年逾花甲,可是精力充沛,锦江制衣集团在他的领导下,已经成为长三角地区最著名私企。周锦江的儿子周大鹏是留美的博士,目前任锦江集团对欧洲销售部的总经理。
周大鹏这天正领人制定外销计划呢,他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打电话的人是周锦江。周锦江对儿子上个月的销售成绩很满意,他今天晚上设宴,要犒劳周大鹏一下。
周大鹏心中纳闷,周锦江素日里可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周大鹏虽然每个月都能超额完成服装出口的任务,可是周锦江却从来也没夸讲过他一句。今天这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周家父子坐在凯迪拉克车上直奔西城区。西城区是工业区,哪有什么大酒店啊?周锦江见周大鹏一路东张西望。他对儿子笑道:“知道牛老二酒店吗?那里的溜炒缮丝可是杭州湾一绝呀,今天我不仅要带你尝鲜,还要去看一场好戏。”
牛老二酒店的溜炒缮丝好吃,周大鹏早就听说过,可是酒店里能看到什么好戏呢?周锦江一惯的作风就是把谜底放到最后揭开。周大鹏索性也就不问了。
凯迪拉克车开了20多分钟,最后停在了牛老二酒店的楼下。牛老二酒店是一座三层楼的小型酒店。这里的招牌菜就是溜炒缮丝。
要说溜炒鳝丝在杭州湾也很常见,可是牛老二炒的鳝丝却堪称一绝。牛老二今年50几岁的样子,高鼻子鼓眼睛还剃了一个大光头。牛犇长得特像他爹牛老二。牛家父子一见凯迪拉克车停稳,他们急忙接了出来。
周大鹏跟在父亲身后,仔细一听牛家父子说话,他才明白了过来——原来他们父子要请周锦江当一回裁判——今天一定要分出他们爷俩究竟是谁做的溜炒鳝丝好吃。
周大鹏来到菊字号的包间里,他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忙于斗菜的牛家父子暗笑。
周锦江见儿子不明白这里面的关节,他附在周大鹏的耳边说道:“牛家父子明着是斗菜,暗地里是为了争酒楼的领导权啊!”
牛老二酒店开了二十几年,也不见扩大发展,眼看着和牛家酒店一同起步的酒店都成了星级酒店,牛犇不干了。他强烈要求牛老二让出酒店老板的位置,他要用世界上最先进的酒店管理模式来管理酒店。
牛家父子互不相让,最后决定以斗菜论输赢。如果是牛老二获胜,酒店还是按照既定的模式经营,反之牛老二将让出管理权。看来今天平静的餐桌上将会有一场激烈的厮杀了。
酒店的服务员先端上了8道色香味俱佳的压桌菜。半个小时后,牛家父子做的两道溜炒鳝丝就被服务员端了上来。
熘炒鳝丝这道菜需要选用拇指粗细的鳝鱼为主料,首先要将其去皮,然后再仔细烹制。成菜的过程中不仅需要厨师一丝不苟,而且此菜还特别注重油温和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