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是发工资了吗?”门外那个满脸沧桑的年轻人,头上黄色安全帽反扣在脑袋上,看见地的上一袋子钱眼睛都绿了。
谈擎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这年轻的眼神很贪婪,甚至有些饥渴。
“大哥,二哥,发工资啦!”那年轻人从冲着外面大叫起来,人却拦在门口不让谈擎峰出去。
“让开。”谈擎峰说道,他向来是很同情民工兄弟的,但现在却有些反感起来,因为他不喜欢这年轻人的眼神,还有那股子浓烈的脚臭味道。
“发工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还想给俺们个惊喜啊?”那年轻人从安全帽的檐口里伸手进去抓了抓头,带出很多汗水来。
“这不是你们的工资,是我自己的钱。”
“怎么了,怎么了?瞎喊啥?”两个中年工人跑来说道。
“大哥,二哥,这人给咱们发工资了……”年轻小伙说道。
“啥,你是不是穷疯了,这小子比咱们还穷,哪来的工资发?”一个头带蓝色安全帽皮肤黝黑的中年人说道。
“不,没疯,真的,他的袋子里全是钱。”
“是嘛,这倒是奇怪了……”蓝色安全帽的人出奇地向谈擎峰手里的袋子看来。
泥马,老子正是着急着,偏偏又遇到这事儿,“这是我的钱,你们的工资去找你们老板要去。”谈擎峰说着就要往外走,可是那三人毫没有让道的意思。
“小伙子,我想你误会了,我们是自由职业者,哪来的老板。”蓝帽子的中年人说道。
“我没雇你们,谁雇你们的找谁要去?”谈擎峰已经隐隐感觉到这些人来者不善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你手里有钱,而俺们有人。”
“有人?三个民工嘛?”
“呵呵,这是兼职,杀人放火打劫才是俺们的正职……”那蓝帽子说着邪笑起来。
“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问,就你们三个人吗?”谈擎峰稍稍往后退了半步,给即将发生的武斗留出些距离,这里地方狭窄,别说对方有三个人,就算三十个都是白搭。
“行了,都泥马别闹了,让他走吧。”站在最后一个戴着红帽子的中年男人说道。
那两人这才让开条道,“小伙子,你别建议啊,我们这大半年都没拿到工钱了,现在看见钱眼睛都发绿,呵呵。”
“没拿到工钱也不能动歪点子,要知道这样很容易出事的。”谈擎峰冷静地说道。
“呵呵,别听他们瞎说,我们都是农民,谁都没干过那些事。”那人笑着,脸上褶子堆叠起来,一层又一层,蜡黄的皮肤里面卡满了灰尘。
这时已经过了中午,谈擎峰哪里还愿意再在这里耽搁时间,提着钱袋子就往银行跑去,他急啊,希望别再有那么多人排队。
“哥,你怎么放他走了。”黄帽子的年轻人说着把一只手从背后拿出来,里面握着把明晃晃的刀子,刚才他是站在谈擎峰侧边的,只待大哥一声令下,他就能将刀子送入那小子体内。
“是啊,哥,那么大一袋子钱,干嘛不取?”
“笨蛋,咱们现在已经背着几条人命在身了,今天又是受雇来这里干活的,就算把钱抢走了,我们能跑得掉嘛?”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俺们都这样跑了两年多了,也没看到被谁逮住。”黄帽子小年轻还有些想不通。
“越是时间久越是要小心,你小子是不是脑袋上想多个窟窿?”红帽子的中年男人说着,从背后掏出把手枪来,把枪的保险又合上了。
“那咋办,难道要放着大肥肉不吃?这小子一人住在这出租屋里,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俺们做完了就开溜,等有人发现的时候,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大哥你说是不?”蓝帽子中年男子说道。
“嗯,老二说得对,今天暂且放过这小子,晚上先去把车票买好,得手了跑起来也顺溜……”红帽子男子又把枪插进了裤带内。
“呵呵,还是大哥想的周全。”
……。
好在谈擎峰去自助存款机之前,先偷眼向营业大厅里看了一眼,马的,全是人,他先去取了个号,上面写的清楚,前面还有百十来号人排除等候,操,这泥马的不要等到下班啊,到那时还谈个屁啊,3号柜台里扫来道目光,谈擎峰也迎着看去,那人目光都没在他身上停留就转开了。
他算了算这一共才弄了二十万,离二百万的手术费还差着一大截,难道真的要去接受那个好心的援助?不是说不能接受,而是那鸟文协议书看着觉得心里没底,最好是能自己交了手术费,事情就简单的多了,多出个丙方,他始终觉得奇怪,毕竟那是个未曾相识的人,天下掉下来的馅饼是什么味道,没尝过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他焦急地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位子都被人坐满了,这里一共五个营业窗口,其中一个还是对公的,再看看在这里等候的人,都是花甲老人占得多,手里拿着存折,估计是来取退休工资的,每办一个都要很长时间,他就这么不安的走着,多少会让人觉得奇怪。
“先生,您要不要先坐下来等。”大堂经理走来微笑着说道,从接待台后拿出张椅子来。
谈擎峰无赖地坐了下去,“对了,附近有没有人少点的银行?”
“估计每家银行人都多,因为今天是发退休金的时候,您是要办什么业务?”
“存钱,哦不,取钱。”他这才想起自己钱还没存呢。
“您上午不是来过了吗?”大堂经理问道。
“嗯,是来过了,现在又有事了?”他暗自觉得好奇,这银行的人都观察这么仔细吗,还是说自己的行为引起了别人注意?于是他这才安定心神,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焦躁,然后出门,转去边上的自助存款机。
前面也有两个人在存钱。他手里抱着钱袋,再怎么努力平静,心也是乱的。
突然,谈擎峰想起一个人来,说起来他们也是生死之交了,虽然年龄差着一大截,但能遇见就是缘分,中国人都信之个,于是推门而去,却不知身后有个眼神在着着自己。
为了节约时间,他拦了辆的士。虽然现在没有手机,但卞富说的店铺位置他还记得,谁叫他是准科学家呢,记忆力就是好,过耳不忘。
这手里的二十万块钱,可都是同号币啊,他虽然不是收藏家,但在天桥上摆摊久了,多少也听着别人说过些,什么错版钱、绝版钱啦都是收藏界的值钱玩意,很有市场,但不知道这同号的钱,是不是也值钱呢,现在管不了那许多了,先试试再说吧。
这是条老街了,路面很窄,道路的两头都钉着铁桩隔挡,不让汽车通行,就连电动车也进不来,只能人行。两侧都是些木质结构的平房,这里就是古玩一条街,几乎这座城市里所有的收藏品交易都是出自这里,其间还有家很大的拍卖行,那更是座清朝时的古董建筑,还被国家列为了文物保护单位。
如果有时间在这里逛逛,与店家里的人聊聊,定能增长不少知识,只要你看着像是有钱人,他们会很耐心地把每件古玩的故事讲给你听,然后不由得就会让你觉得这东西真的很值钱,其实呢,他们所耐心讲解的基本都是赝品,真正的好货,他们会一代而过或寥寥数语,顶多就是当做抛砖引玉的诱饵。
铺着大青石的路面,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雨淋,变得坑坑洼洼残缺不全。
像谈擎峰这样的黑小子,自然是不会引起店家注意的,就连摆地摊的都不抬头正眼瞧他。
他心里默念着店名,左右找寻着,终于在一家店门大开的铺子前停住了脚步,里面没有一个客人,因为这里连件像样的商品都没有哪里会有客人来呢?别家店要么立着高大的青花瓷瓶、要么横着碧玉如意、要么是南瓜那么大的翡翠白菜、要么就是保龄球那么大的金光貔貅……而这里,店的最深处柜台后,只有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手里拿着放大镜,正在端详着手里那个只有掌心般大小的白玉鼻烟壶。
“老伙子。”他大步迈了进去,高声招呼道。
卞富疑惑地拿下放大镜,又把老花镜摘了下来,定眼看去,脸上露出笑容:“小伙子,呵呵,你怎么来了?”
果然,那夜之后他们的熟悉程度胜过一般,要说起来,谈擎峰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今天顺道过来瞧瞧的,想起你的店铺就在这里,所以过来看看。”
“呵呵,那太好啦,正好来陪我聊聊天。”
“老伙子,你这店还挺大的嘛。”谈擎峰说道,一路走来卞富这家店门面确实是最大的。
“嗯,以前生意火着呢,可现在不行了,东西都让那女人骗走了。”他把鼻烟壶放入一个红垫衬托的小盒子里,然后放在玻璃台面下,“怎么,你也对古董有情趣?”
“呵呵,我哪玩得起这些啊,就是随便看看。”
“你别看我这里东西少,这可都是我仅剩的一些真货了。”
“嗯,肯定有再红火起来的一天的。”
“呵呵,希望如此吧,这店子下个月也到期了……”卞富说着,在店里环顾了一周,“以后就要摆地摊喽,呵呵。”
“对了,你不说有收藏价值的东西你都做的嘛,不知道这个有没有价值,你帮我瞅瞅……”说着,谈擎峰就从袋子里抽出两张同号的百元钱,这是他在出租车上特意找出来的。
卞富接过手来,比照了一下,带上老花镜,而后又拿起放大境,把两张钱堆叠在一起慢慢推动着察看。
这时门外终于还是来了位客人,但卞富并未抬头去招呼,而是低头仔细研究着,不禁的脸上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