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43年(秦王政四年)
韩国
错金博山炉中燃着的桑落香,香线蜿蜒曲折,萦绕在竹屋每一处,气同甘露永春,沁人心脾……
床榻上,悠悠转醒的卫庄,闻着这桑落香,身心舒畅,腹内浊气均随呼吸而散。
卫庄坐起身来,银丝如瀑服帖的垂落过他两肩,月色悠悠,略显苍白的侧脸,目色深深。
青尘……
心内念起这个名字,莫名绞痛,梦中的画面顷刻眼前:
在卫庄的梦里,青尘正临盆产子,面容憔悴,声色嘶哑。他抱住她,伸手抚上她脸颊,方欲出言抚慰,怎料是镜花水月,浮梦幻影。
垂眸无名指上的灵犀戒指,无故竟成了银色。他记得成亲那夜,青尘将这枚戒指戴上他无名指的时候说:“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灵犀心相惜,生死不别离。”
这戒指……生为金,死为银。
自己指上的这枚戒指,象征的人是自己的发妻。
现在无故由金色变成了银色!
梦里,青尘是难产。
卫庄懊悔,为何不把青尘带在身边。
以为把她留在新郑是安全的,其实还是怕她成为自己的软肋。
“你醒了。”
卫庄抬眸,一点都不意外所见之人。
他是凤歌,不过不是卫庄认识的那个凤歌,是这个时代名为白仲的凤歌。
“既然你醒了,便用不着我喂你了。”白仲说这话明是有戏谑之意,笑着把手中的药碗递给卫庄。
卫庄接下药碗,问道:“为何救我?”
“救人需要理由吗?”白仲笑着反问,随即抽出剑架上的宝剑直指卫庄咽喉,“本尊杀人从不需要理由。”
卫庄瞥了一眼白仲指着自己的剑——纯均。这是秦国名将白起的配剑。
“你救我是为了杀我。”卫庄冷冷对上白仲的眼,“在下还真不知,烨兮君原是这般无趣之人。”
无论是这个时代的白仲还是二十几年后的凤歌,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烨兮。
“那阁下认识的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白仲收回纯均,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卫庄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起身与白仲对坐,道:“和现在的你并无区别。”
“是吗……”白仲有些无奈的笑,略略沉默后,问:“我知道,你并非这个时代的人,发生了什么事?青尘呢?你身上有她的气息,你认识她的吧?”
虽说这些,本不用问,只要自己施法看一下他的记忆即可。但窃探他人隐私之事,君子不可为。
“她在新郑。”卫庄说着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灵犀戒指,补充道:“可能出事了。”
“是因为灵犀戒指。”白仲把卫庄的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眼神都看在眼里,因为灵犀戒指的含义他岂会不知?
“你既然知道这戒指,你应该也知道她是我的女人。”
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会改变未来。卫庄不知道在凤歌的记忆里有没有这段过去,但身处于过去之中的自己,可以为他创造这段记忆。
“这戒指是假的。”白仲勾唇一笑,轻蔑道:“能证明什么?”
假的!
卫庄忽觉得心头一松,这就证明青尘未必有事,转而一股火气涌上心头,青尘为何要把假的灵犀戒指给他!
“不过小狐狸她不知道,你莫要误会。”白仲不解自己为何要对卫敬作解释,让他就这样误会青尘不是很好?
“灵犀戒指是冥界司命的珍爱之物,当年他在浸月幻世以此为代价同青尘定下契约。如今看来……小狐狸是被坑了!”白仲叹了口气,“就你手上的戒指来看,司命这小鬼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吝啬,假戒指都不舍得用真金,现在褪色了……”
笨狐狸……卫庄握紧拳头,听白仲如此一解释,岂不是自己也跟着青尘成了被坑的傻瓜?
因着用力过猛,卫庄无名指上的灵犀戒指裂了。
白仲瞧着,故意提醒道:“真也好假也罢,它都是你们夫妻之间情意的象征,如今阁下把它弄裂了,多少是不吉利的吧?”
“吉不吉利,这都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卫庄很讨厌现在的自己,感觉就像是宫中争风吃醋的嫔妃——够了!
白仲没有接话,神色黯然,确实……够了……他看着卫庄,看着这张明显是有易容的脸,一点都没兴趣去知道,这个青尘愿意许诺相守的人,到底长什么样,是不是真的叫卫敬?比之自己又如何?
两个人若是真心相爱,便是相配的。
公元前220年
楼兰
找到蚩尤剑并将它制住的凤歌,觉察在自己的意识之中,无故多了一段发生在秦王政四年的记忆……
秦王政四年,原本在他的记忆里,应该只有秦国发生蝗灾……根本就没有什么卫敬!他更没和他有过关于灵犀戒指、青尘的谈话!
凤歌闭上眼眸,盖聂看着蚩尤剑的邪气侵上他的右手,皱起眉头:他会不会和小庄一样。
没有的!包括之前突然想起来的,秦王政三年自己以白仲之名对战韩将卫敬的记忆——原来都是没有的!虽然那个时候他确实叫白仲。
是过去,正在被人改变!以至于作为过去未来的现在,也在不停的被改变!
凤歌睁开眼眸,黑色的眸子成了金色,瞳孔成了兽类的竖瞳,眉心出现了一道形似火焰的印记。
他知道,青尘和卫庄到底在哪了!
剑指挥出,赤红的蚩尤剑呼啸飞向天际,凤歌掐指一算,指落空亡,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