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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一笑奈何

在黄泉路的后半段有很多不继续前行的鬼魂,他们在黄泉路上不断徘徊。白离说这些鬼魂都是阳寿未尽又死亡的人,他们需要在这里徘徊到阳寿耗尽才能够继续往前走。安钰轩没在这里看到安若初。此时,他们手上的红线扯了一扯,这表示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走过了黄泉路的最后一段,安钰轩远远地看见了一座拱桥,在桥的左边有一块大石头,每个鬼魂都要去那个石头那里看一看。那块石头上有鲜红的“三生石”三个字。在三生石下面还有四个小一些的字,上书“早登彼岸”。

“三生石是记录了你前生今生来生的石头,走到这里就表示你的今世的恩怨情仇都要在这里化解了。”文鸾说。

安钰轩走到那块石头前面,石头上什么都没有出现。

“为什么我看不到?”安钰轩问。

“你要是看到你就死了。”白离把安钰轩从三生石那里扯了回来。

在奈何桥的另一边修了一座高台,高台旁有刻有“望乡台”三字的石头。这里可以让台上的魂灵看到自己阳世的亲人,同时也是他们跟阳世的最后牵绊。

苏浅辞急切地在望乡台那里寻找安若初的身影,终于看到了那熟悉的背影。十五岁的少年静静地站在望乡台上,不知在看什么。苏浅辞想喊安若初但他又觉得这样太引人注目,一时有些焦急。

“浅辞,你怎么了?”安钰轩顺着苏浅辞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也变得紧张起来,“那是哥哥?”

安若初似乎感觉到了这两道目光,他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安钰轩他们。安若初从望乡台上下来,他穿着一身长衫,手里还拿着一个龟甲。安若初眉目清秀,跟安钰轩看到的照片差不多,一副少年老成温文尔雅的样子。

“浅辞,钰轩,你们都长大了。”安若初说。

安钰轩看着安若初,心情可谓百转千回。十多年来的孤独和委屈一瞬间涌上心头,安钰轩生怕自己开口就带哭音憋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

“哥。我来看你了。”

“都长这么大了,想不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安若初叹了一声,“浅辞,你看上去有话要跟我说。”

苏浅浅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她的亲人还都在世,她也无法体会失去熟知之人的痛苦和悲伤。但是她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了。

苏浅辞看着安若初,脸上的表情带着淡淡的悲伤,他伸出手去揉了揉安若初的脑袋。现在的苏浅辞比当年要高安若初许多,安若初被揉了脑袋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我比你高了。”苏浅辞说。

“如果我还活着,我一定比你高。”安若初大概知道苏浅辞有太多的话没有说,于是他笑了笑,“谢谢你带钰轩来。”

苏浅辞又沉默了,他看了一眼安钰轩然后说道:“钰轩,你和若初应该有很多事情要说。”

安钰轩和苏浅辞差不多,也是有太多的话没法说出来了:“哥,我决定了要振兴安家。”

“这也是我所希望的事情,”安若初说,“父亲和母亲已经走过奈何桥投胎去了,他们说自己没有脸见你。”

安钰轩又沉默了,如果他见到了安锦铭和上官素婉,他想问问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愿意为了妖王令而牺牲他,又是为什么甘愿带着安若初一起踏上这条死路害得安钰轩从小孤苦伶仃。凭什么他们可以一碗孟婆汤忘却所有,留下安钰轩一个人受苦受难。安若初很快也将忘记所有,踏上奈何桥。安钰轩就真的在这个世界上寻不到自己的亲人了。

想着想着安钰轩的眼眶就红了。安若初也是一愣,他赶紧伸出手拍拍自己弟弟的肩头。

“哥,想要振兴安家,就要找到青龙。”安钰轩平静了一下心情,他觉得此时此刻如果跟安若初说些别的东西他大概会哭着求安若初别走过奈何桥,“但我不知道青龙在哪。”

“青龙……”安若初略微想了一会儿说道,“青龙在我们得到妖王令以后就知道大祸临头,他曾经劝过父亲,但没有用。在死亡之日来临的前一天,父亲要求青龙藏匿起来,直到有安家的后人再次找到他。青龙具体藏在哪里,我猜想应该是极具灵气的深山或湖泊之中。但安家老宅之中应该有一些线索。”

白离虽然不太想打断安若初和安钰轩的兄弟见面但他心里始终有个问题:“安家有一个奇怪的保护咒,你天天在望乡台这里看,就没看到什么?”

“望乡台这里我虽然能看到安家发生的事情,但我并不认识那些布下阵法的人,他们似乎是灵力强大的除妖师。”安若初说,“我更多的时候只能看到钰轩。白离,谢谢你信守承诺保护了钰轩。”

“我只是想依照约定在安钰轩死后拿走妖王令罢了。”

“白离?哥哥你怎么不叫他离呢?”安钰轩问。

“我第一次遇到白离,他告诉我他叫离,我说这样有点不好听,看他全身雪白不如就叫白离好了。”安若初说。

安钰轩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和白离见面的时候,那时自己也是这样给离冠了个白姓,白离接受得无比自然,看来也是有原因的。

“浅辞。”安若初看向苏浅辞,“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看到你们我已经很满足了。我希望在以后你能帮帮钰轩,这也算是我最后的心愿吧。在安家有一间密室,里面也许有能帮到你们的东西。”

苏浅辞弯下腰来抱了一下安若初,安若初也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下辈子一定要好好的。”苏浅辞说。

安若初点了点头然后最后看了一眼苏浅辞和安钰轩,然后转过身跟着鬼魂走向了奈何桥。

“哥!”安钰轩突然喊道。

安若初回过头来看着他,安钰轩突然很想说“别喝孟婆汤我以后有空就来看你”这样的话,但是他又说不出口。安若初大概知道安钰轩的心思,他抬起手摆了摆,像是叫他们早点回去,然后转身继续走了。

奈何桥桥头有孟婆的汤铺,年迈的孟婆就这样日复一日地给来到这里的鬼魂喝下那些能忘却一切的孟婆汤。

这一世的悲伤痛苦,或是幸福快乐,恩怨情仇,都在一碗孟婆汤之中化作乌有。今生所爱之人,所恨之人,来世也都形同陌路。

奈何桥有三层,上层为善人所走的红色桥,走过上层的人来世必将幸福美满,中层是玄黄色,乃是善恶参半的人走过的桥,最下层最为险峻,桥身黑色,是恶人走过的桥,来世必将得到报应。奈何桥下忘川河,忘川之中有很多不得投胎转世的鬼魂在里面挣扎游荡,他们有时候会直接拖下走在最下层的鬼魂替死,自己去投胎转世。

安钰轩目送着安若初走到孟婆前面,孟婆给了安若初一个瓷碗,里面装着孟婆汤。安若初犹豫了一会儿抬起头再看了一眼安钰轩和苏浅辞,接着他将孟婆汤尽数喝下然后放下了碗。

喝下孟婆汤的安若初面容平静,他忘却了今生的所有,孑然一身地走上奈何桥。安若初走的是最上层,苏浅辞和安钰轩一直看着他走得没影了才回过神来。

“有时候像这样忘却所有也不是不好。”苏浅辞说,“希望若初生在一个平凡却美满的家庭之中。”

奈何桥上有很多很多的鬼魂喝下孟婆汤走过桥去,也有一些执着的鬼魂不愿喝下孟婆汤。但阴间的规矩总是不能改的。

“如果孟婆乐意,她会让你晚点喝汤。大概安若初就是跟孟婆说了什么才等到现在才走吧。”文鸾不无感慨地说道。

“妖或神兽都长寿千年,然而有时候忘记也许是很好的一件事吧。”祁雪淡淡地说道,“如果一个人能够活很久,而他所认识的人都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他一定会很孤独吧。”

他们沉默之时,手腕上的红线又扯了扯。有一个小时过去了,可安钰轩觉得他和安若初只说了几句话。

安若初见到了,但仍然没有青龙的确切消息,唯一的线索就是安若初提及的安家密室。安钰轩看了一会儿奈何桥,心情沉重无比。

“我们该走了。”白离说。

他们往回走是一件非常不寻常的事情,因为所有的鬼魂都是往奈何桥去的,而他们逆着走肯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神隐的时代来临以后,阴间的鬼魂也因为人类世界出生率的增加而增加着,鬼差的工作也都变得繁重起来。且不说那些十殿阎罗要处罚多少罪人,单单是监督鬼魂投胎就是个麻烦工作。以往勾魂工作都交给黑白无常,后来死人数量实在太多连黑白无常都来不及四处引魂了,便就派遣鬼差前去,自己在阴间做起监督投胎的工作来。但鬼差这个工作也缺乏人手,这也就导致许多鬼魂在人间四处飘荡。

“黑白无常等会儿可能会来巡视,”文鸾说,“我们赶紧走。”

“恐怕来不及了吧。”苏浅浅有些犹豫地说道。

众人纷纷望去,在黄泉路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正缓缓往这里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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