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时很久都没有说话。
在这个非常时期,他知道自己应该否认,更何况,眼前是他心仪的女人,他应该象在那两个警察面前一样,斩钉截铁地否认。
只是,眼前的那双眼睛仿如山泉一样透彻,充满了对他的信任,那是如此珍贵,他无法想象说谎的后果。
如果有一天,她得知了真相,会不会对他从此畏而远之,连朋友都没得做?
瞬息之间,他做了最后的选择:“苏苏,那标底,的确是有人卖给我的。”
顾苏倒吸了一口凉气:“是谁?你为什么在警局不说?”
“我不能说,而且我说了也没人信,”程景时有些无奈,“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是我的助手无意中接了个电话,说是缺钱花,让我们给他一万块钱,就把投标书的内容全部泄露给我们,其实,这种买标泄标的事情,在我们这个行业几乎就是潜规则,行情好的时候,还会有几家一起串标,有好处大家分,我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想着就算是被骗了也就这么点钱,可要是真的,就能不花一点力气把那块地从章承煜手中抢过来,怎么都合算。可我没想到会这么巧,居然会把你牵涉进来,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一万块……。”顾苏轻笑了起来,“这么说,这个人从你那里拿了一万块,又给我打了五十万,算起来亏了四十九万。”
程景时诧异地看着她,忽然明白了过来:“难道这个人是冲着你来的?”
顾苏点了点头,谁会花这么大的力气,设了这么大的一个局来拖她下水?她心里隐隐浮出一个人的名字,却还是有点不敢确定。如果是那个人,那她是疯了吗?要知道,她这样做,不仅会毁了顾苏,也会毁了章承煜的心血。她到底想干什么?
“你还能找到那个人的电话号码吗?追踪下去,说不定能找到线索。”顾苏急急地问。
程景时想了想:“我试试,不过我不能肯定,说起来,那个人做得天衣无缝,给标书的时候都没有露面,只是通知我们到某个地方去取。”
“多谢你了,我现在要去医院,有消息了告诉我。”顾苏叮嘱说。
“去看章承煜?”程景时皱着眉头摇头,“你现在去,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就算章承煜醒过来了,他可能也会误会你,不如等事态稍微平息一点……。”
“不,景时,”顾苏看着他,眼神中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坚定,“他不会,就算他会,这一次,我也绝不会再退缩。”
程景时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神一下子黯然了下来。
“景时,对不起,”顾苏的神情坦然,“他为了救我连命都不要了,我没法再骗自己,我爱的是他,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感情,可我没有办法回应。”
程景时沉默了片刻,自嘲地笑笑:“其实,那天晚上我就明白了。”
顾苏的心里一阵伤感,程景时于她,不仅仅是一个朋友,更是陪着她走过那段情伤的见证。她吸了吸鼻子:“景时,你如果能帮我证明清白,我很感激,可如果你不愿意再追查,我也不怪你,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和章承煜针锋相对了,我早就说过,你们俩这样,只会被别有用心的人以可趁之机……。”
“走吧。”程景时打开了车门。
顾苏愕然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送你去医院,然后彻查标书的事情,”程景时哂然一笑,“我就算再卑鄙,也不会让你来背这个泄标案的黑锅,更何况,有人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我要是不回敬一下,我还叫程景时吗?”
医院里依然人来人往,这世界上,永远不缺少病痛。
章承煜的病区在医院最里面的四层小洋楼,顾苏一路上心急如焚,快到病区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徐建国。
“你这是去哪里了?”徐建国皱着眉头,口气很不好,“有你这样陪护病人的吗?”
顾苏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问:“承煜他怎么样?”
“醒了。”徐建国没好气地说,“只是你要是再气他,只怕他醒了还不如再睡过去。”
“真的?”顾苏尖叫了一声,狂喜充斥着她的胸腔,她再也顾不上和徐建国解释,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楼梯,三层楼的高度她几乎一气呵成,急剧地喘息着跑到了病房前。
门虚掩着,顾苏捋了捋头发,整了整衣领,一夜没睡好有点狼狈,她想让自己看起来稍微入眼点。
抚了抚胸口,顾苏的呼吸声稍稍平静了些,她推开了门:“承煜你觉得怎么……。”
她的笑容还没扬起就僵在了嘴角:沈思雨坐在章承煜的病床边,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巧笑嫣然地说着话,而章承煜则仄仄地躺在病床上,脑门上的纱布已经换过药了,身上也已经换成了病服。
看见顾苏,章承煜的眼睛一亮,旋即便沉下脸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顾苏的脚步不由得滞了滞。
沈思雨冲着她微微颔首,语气轻快:“承煜受了这么重的伤,身边一个照顾的亲人也没有,我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你总算来了,文城,你不是有事和承煜说吗?赶紧吧,说完咱们就该走了。”
顾苏这才发现陆文城靠在窗前,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烦躁,一见到她,他的脸色越发得阴沉,目光游移地在章承煜和她身上来回徘徊,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