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焦海波结婚的消息是在一个雾霾阴沉的下午,前一晚我打游戏熬了一夜通宵,睡着之后梦里尽是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所以当我看到邮箱里的那份结婚请柬后,我还以为我是在梦里。我坐在电脑前挣扎着想从梦里醒过来,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提醒了我这不是梦,我确实是已经睡醒了。
我瞅了瞅电话,是何曜打过来的,我接起来,就听见他跟打了激素一样在电话里嗷嗷直叫,然后听见他说,火炎,火炎,我必须得告诉你一件特大的喜事,你肯定为我高兴。
我纳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什么喜事都赶在今天了。我说有屁快放。
何曜的声音里难掩兴奋,这事我得见着你才能跟你说,怎么样,晚上出来聊聊,一会我来接你。
我说行啊,正好我心情烦闷呢,你得请我喝酒。他骂了一句酒鬼就把电话给挂了。
等待何曜的时间里我把宿舍给收拾了一下,临近毕业,宿舍里的姑娘都已经搬走了,就剩我跟白琪琪,她这些天忙着谈恋爱去了,已经好几天没见着人影了,我顺便将她的床铺也给收拾了一下,我真心觉得我真是个好人,但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翻看她的包包的,我只是想把她的臭袜子给塞到她包里,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发现了一盒避孕药,里面是空的。我心想这下玩现了吧,上周我们在男生宿舍玩真心话大冒险还非得说自己是处女,装的可真像。
收拾完毕后我就溜达到校门口,我算的可真准,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何曜开着他的小白一个甩尾停在了我的面前,他取下挂在他耳朵上巨大的蛤蟆镜,对我吹了一个口哨,美女,搭车吗?
又来这套,我笑了笑,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正在校门口买红薯的两个女孩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看我,嘿,我心想看什么看,姐不吃红薯。
何曜问我,美女,咱去哪儿,请指示。
我说去1943吧,袁溢在那驻唱呢,好久没见着她了,咱去给她捧捧场。
何曜说袁溢这丫头混的不错啊,那种地方一般老百姓可消费不起啊,一般歌手也是进不去啊。
我说所以今天才叫你请我啊。
何曜说,得,原来今天是想宰我一顿啊,不过被你宰,我也挺乐意的。
听他这么说,我立即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风景,何曜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绝对的一富二代,我们是一个院里长大的,他爸是我们市里第一个拿大哥大的人,那会的一套房子大概在五万块钱左右,他爸那大哥大就值三万,据说那大哥大他爸才用了几天就被小偷给偷了,隔天他爸就又买了个新的。虽说已经到了人人都拿苹果手机的年代,但在我心里任何的手机比起他爸那大哥大都弱爆了。
那时候的我们对家庭条件,物质环境什么的没什么概念,只觉得何曜总有穿不完的新衣服和最新款的玩具枪,可我觉得他特别的孤单,他爸妈总有忙不完的生意,他总是一个人提着玩具枪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我妈特善良,老带他回家吃饭,有一回他在我家吃过饭后我妈心疼他,说要不要给他装点草莓回家去吃,他咬着嘴唇摇摇头,说阿姨,我不吃,留给火炎吃吧。当时我躲在门后看着他的样子心想,我妈要是再给我生这么一个哥哥那该多好啊。结果第二天何曜就颠覆了我的这种想法,他一大早就来按我家门铃,手里举着一个老式的陶瓷缸子,上面还印着一个红色的喜字,笑嘻嘻的跟我妈说,阿姨,我来装点草莓。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开到了酒吧门口,天色已经微暗,我这才想起来我这一天都还没吃东西呢,算了,对我来说,酒就是粮食。一进酒吧就看见袁溢戴着绿色的假发在舞台上像疯子一样的摇来摇去,左手夹着香烟,右手拿着话筒唱着一首我没听过的英文歌。底下的人也跟她似的摇晃着那一颗颗脑袋,有传统的上下摇,不规则的左右摇,还有像唱京剧一样甩着辫子的摇法。我和何曜穿过人群走了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何曜向走上前的服务生拿出一张会员卡,说把我的存酒拿出来,另外给这美女拿一酸奶,再拿一果盘,要最大的。
我冲他喊道,我不喝酸奶,我也要喝酒。
他将右手放在耳朵旁,翻着眼球跟得了白内障一样,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MD,我低骂一声不再理他。
袁溢看见我们,远远的冲我们招了招手,扔下话筒就跑了过来,她穿了一身挂满金属挂件的裙子,走起路来丁玲咣当的,总感觉像挂了一脖子的锅碗瓢盆。
嗨,你们怎么来了,袁溢坐在我旁边,一股呛人的香水味扑鼻而来,我以不明显的姿势挪向了另一个座位,我刚挪走就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帅哥坐了下来,他一把搂住袁溢,说着有点蹩脚的中午,亲爱的,唱的真好,你在我心里就是女神,给你,礼物。说着招呼旁边的人呈上来一个手提包,我一看是最新款的LV,抓着何曜的胳膊就一阵猛摇,他说嘿嘿,今晚跟我开房我也给你买,我白了他一眼,说去你的。
外国友人走之后我对袁溢说,行啊,最近魔爪都伸向国外了,走上国际路线了。她点上一支烟晃晃脑袋,说,他叫杰克,昨天跟我搭讪来着,我跟他说先送个包呗,没想到他还真送。
我说怎么是个外国人都叫杰克啊,美国是不是满世界都是杰克啊。
袁溢拍拍我的手说,总比你叫三把火的强啊。
我说我那是命里缺火,起这名字是旺我一辈子。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杰克可是有家的人。
何曜跟见着鬼一样的看着我说,这你怎么知道。
我说你傻啊,刚没看到他右手中指上那道明显的戒指印啊,一定是刚取下来没多久。
何曜向我竖起了大拇指,真不愧是三把火,果然是火眼金睛啊。
袁溢脸上讪讪的,不以为然的说,说不定他刚离婚没多久呢。
真行,别看这家伙这半年来混的挺不错的,其实就是一没脑子的货。只是我记忆里的袁溢还是高中时期穿着校服梳着马尾辫的她,跟帅一点的男生说话都会脸红,清纯的一塌糊涂。
这时候酒和果盘都上来了,那个服务生果真听话的在我面前放上了一瓶酸奶,袁溢见状立即哈哈大笑起来,我固执的提起酒杯给自己满上,说咱走一个。何曜跟复读机似的说走一个呗。
一杯酒下肚我才想起来何曜有喜事宣布,我说,对了,何少,你不是有天大的喜事要告诉我吗,快说吧,说完我也有事要说。
袁溢好奇的盯着我们俩,干嘛搞这么严肃,你们俩终于要结婚了?
何曜用一个嗯字开头开了十秒,嗯……嗯……我下个月订婚。
我操,还真是让我猜着了,嫁给他,火炎,嫁给他,准没错。袁溢兴奋的拉住我的手,跟妈要嫁女儿一样激动。
何曜接着说,跟王婷婷。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心虚的跟做贼一样。袁溢一把甩开我的手,毫无防备我的手指磕在了桌角上,我呲牙咧嘴的冲她喊着,疼,妈的,疼死我了。
她没理我,问何曜,王婷婷是谁?又看向我,火炎,你知道吗?
知道,当然知道。两个月前何曜他爸公司招了一批刚毕业的大学生做公关,王婷婷就是来应聘的学生之一,正巧赶上何曜上他爸公司去找他爸要钱,见着王婷婷后就被她迷得七荤八素,夜不能寐,打电话让我支招。我让他把那女孩约出来吃个饭,还帮他买了一束花,花了我三百多块钱呢,那天何曜怕怯场非得让我陪着他,于是我坐在何曜旁边跟他妈盯着他相亲似的,一个劲的跟王婷婷夸他有多好,那顿饭吃的别提有多尴尬。吃完饭我为了让他俩多点时间相处,就跟王婷婷说咱去酒吧坐坐吧,谁知道王婷婷优雅的抹了抹嘴,说天不早了,已经八点了,我得回家了。说完就走了,我当时觉得这女孩长得漂亮家教也挺好的,肯定看不上何曜,还跟他说看今天这情况你俩绝对没戏,没想到这才过了没两个月,他们竟然要订婚了,我果然是老了,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脚步啊。
听完我的叙述,袁溢没发表任何意见,过了一会,她跟我说,你们俩真的不打算在一起啊?表情特别一本正经。何曜这小子是追过我一段时间没错,可我对他真没那种感情,他就是我发小,纯粹的男闺蜜,不知道为什么袁溢就特别希望我们俩能在一起。我都懒得回她话了,何曜喝了一杯酒,说,我觉得王婷婷挺好的,我爸也希望我早点结婚继承家业,女人还是得找个过日子的。我听着这话感觉真别扭,就好像我不是过日子的女人一样。袁溢又问我,你呢,不是也有事要说吗?趁着我承受能力还强的时候,赶紧说了。
我举着杯子咕咚咕咚的喝着酒,含糊不清的说着,焦海波明天结婚,邀请我了。说完大家都不说话了,我又低骂了一句,操,真没劲。
袁溢问我,那你去吗?
我头摇的像拨浪鼓,不去。
除了焦海波全世界都知道我死心塌地的暗恋他暗恋了整整四年,而且要命的是这还是我的初恋。第一次看见他是在学校的迎新晚会上,他在台上表演了一段架子鼓,我记得那晚他坐在灯光下,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前打了一个黑色的领结,看上去斯斯文文的,特别绅士,就像一个王子。那个时候我就想,我要嫁给他,以后他的领结都必须由我给他买。
后来我打听到这个男孩比我大一届,计算机系的,名字叫焦海波,令人遗憾的是他有女朋友,他们是青梅竹马,在一起很多年了。我是一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就算是再喜欢的东西,如果已经名花有主,也不会去夺人所爱。我情愿就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他,就这样看了整整四年。其实我的这段长达四年的暗恋史一两句话也就概况完了,也没什么值得惊天动地、刻骨铭心的,非要说有点什么,也就是我的初恋还没开始就已经夭折,让我有点不甘心罢了。如果结局就是这样,那倒也不错,可偏偏临了临了还是给我来了一记刻骨铭心的记忆。
白琪琪骂我没出息,我喜欢焦海波的这些年,她都看在眼里,除了她没有人能够更加理解我单恋的辛苦。直到焦海波快要毕业的时候,白琪琪告诉我,我的春天要来了,毕业季也是分手季,焦海波和他的女朋友分手了。
白琪琪和学长们混的很熟,借着送学长的名义带着我去参加了焦海波他们班的毕业聚会,焦海波失恋后精神状态很不好,那晚我陪着他划拳喝酒,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靠近他,是我从未想到过的情景,我心里十分紧张,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结果到最后他醉了,我没醉。
白琪琪假装酒量不好,嚷嚷着要让焦海波送我们两个女孩回宿舍,大伙也就放走了我们。焦海波醉的连我都认不出是谁了,我心想他都这样了,怎么让他送我们回去啊。谁料白琪琪一出KTV打了车就直奔酒店,二话没说就把我和焦海波扔在了一间豪华套房里,临走时还对我说,亲爱的,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好好把握啊。我当时就懵了,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但借着酒精的作用我也大胆了一回,我按着白琪琪的吩咐,把自己脱光了躺在了焦海波的身旁,那是我的第一次。
第二天我醒来后,焦海波没在床上,我有点害羞的没敢钻出被窝,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诺大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他走了。
后来听说焦海波和他女朋友和好了,为这事,白琪琪到现在都还觉得特别的对不起我,在我跟前说话都没个大声,其实我没觉得她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觉得挺好的,我总算是在我守候了四年的爱情里做了点事,留了点属于自己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