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雪洞那边,因为这么多年的日出早起的习惯,也因为雪洞内的温度太低,玄歌一早就从洞内醒来。
她再次推开雪门,看到洞外的风雪非但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大,不得不打消了出去的念头,在藏雪洞内打坐修习。
就这样一连过去了五日。这五日里玄歌饿了还可以从五行镯内取些天材地宝勉强以灵气充饥,可是渴了却没有半点办法。藏雪洞里的寒冰不得融化,五行镯内又无饮水,玄歌的法术也还没有练到可以变幻食物的地步。不得已,她出了雪洞去狂山中寻找水源。
狂山的雪很大,才出来不过一息时间,玄歌已经被骤雪覆盖了全身。狂山的风很烈,是12级以上的飓风,若不是玄歌风术刚好有所成就,恐怕也不能在疾风里自由行走。
玄歌每走一步,接踵而至的风雪便会将她留下的脚印全部掩盖,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还是没有找到水源。
“看来这狂山里只有风雪是没有水了。我还是带些雪回去化了将就喝吧。”
就在玄歌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阵哗哗的水声从远处传来,顺着水声她很快找了水源所在。走进一看竟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小河里还有些不知名的小鱼。她看见的小河正是赤炎说过的狂水河。
狂水来自冥界,不仅不会遇寒结冰,而且河中之水常年温暖。
玄歌抖抖身上的积雪,蹲下身子上身前倾从狂水中掬水来喝。一阵痛饮后,几日未食肉的玄歌,看到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腹中馋虫作怪。
她想着自己这些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又见河中之水温暖,觉得自己如果不去河中捉些小鱼,带回雪洞内烤食实在可惜。
于是玄歌脱了鞋袜,走入水中。
冥河的水岂是这般好喝。原本要7天才发作的噬容咒,因得狂水的刺激,瞬间在玄歌脸上爆发。
赤脚的玄歌刚走入河中,就被河面上的倒影吓回了岸边。
“啊!”
玄歌大叫一声,一下跌坐在河岸的厚雪上,不敢相信那水里的倒影竟然就是自己。
惊愕半息,她再次将身体探向狂水,看见狂水河里映出的人影和自己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样,只是脸上的皮肤已经从下巴往上溃烂到了眼睛的位置,甚至还在溃烂的皮肤上长出了绿色的浅毛。
她摸着自己的脸不断的摇头,跌坐在岸边的身体连连后退。
“不,这不是我,我不信我不信,这一定是脏东西,我要洗掉洗掉........“
玄歌冲到狂水河里,一捧接一捧的将河水泼向自己的脸,可是不管她怎么洗都没法将脸的东西洗掉。
可叹玄歌祸不单行!
就在她洗脸的时候,汛期一年一次的狂水,因为近日狂山的风雪加剧提前放洪。
凶猛的洪水从狂山的的源头奔涌而来。玄歌来不及哭泣,也来不及呼救,已经被淹没在洪之中。
洪水里的玄歌身体被怨念虫一寸一寸的撕咬。她知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消极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帝君,玄歌与你就此永别.......”
半刻之后,狂水河附近风停雪静,奔腾的洪水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迅速往回退去,一名白衣女子从水中行来,抱着昏迷不醒的玄歌从狂水河底飞出。
那女子从河底飞出后,将玄歌放在河岸,然后在两人周围布了一层外人看不见的结界,接着从眉心拿出一张五十弦的长瑟,在玄歌不远处将瑟摆好,一边弹奏一边吟唱起来:
昨日今日不可留
往事知多少
今夕明夕多烦忧
心事谁知晓
此番离别后
终日泪飘流
只盼他日再见君
愁思不复有
白衣女子每唱一句,玄歌在狂水中所受之伤就每好一分,曲子的上半段唱完,玄歌身上的伤已经全然好却,人也开始慢慢苏醒,只余下脸上被损的容貌还未复原。
“醒了?白衣女子看玄歌醒来,出声对想要起身的玄歌说道:“先别动,也别说话,你的脸上的毒咒还没解除,听我把曲唱完!”
随后女子如梦似幻的声音再次在结界中响起:
昨岁今岁不再有
爱意尚存否
今朝明朝可还留
恨意满心游
此情何时已
此恨何时休
只愿君心知我意
再续杯中酒
只愿君心似我意
琴瑟和合久
那女子唱的情真意切,玄歌听得感同身受。待白衣女子下半段唱完后,玄歌被毁的容貌已经回复如初。
“好了你现在看看自己的脸。”女子说完变出一把小镜递给了玄歌。
玄歌见着镜中的自己容貌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她本应满心欢喜,可是听了白衣女子方才所唱之曲,却使她愁思满怀。
她忧伤的对着白衣女子说道:“玄歌多谢姐姐的救命复容之恩,请问姐姐刚才所唱的曲是?”
“最是难解相思恨,此曲名叫相思赋!“女子回答道。
“相思赋?是啊最是难解相思恨......我心里有他多年,可他的心里却已有她人.......“玄歌喃喃自语道。
白衣女子看到玄歌脸上怅然若失的表情出声说道:“想学吗,想学我便将此曲教于你。”
玄歌点点头,白衣女子再次将手放上面前的长瑟,轻手一劈,那长瑟自然而然的一分为二,由原先的五十弦瑟变成了两张二十五弦瑟。女子抬手一拨,其中的一张瑟就飞到了玄歌面前。
“此瑟名为年华瑟,你既能懂我曲中之情,我便将此瑟增给你。歌谱就在瑟弦上,你且弹来试试。”
玄歌不懂音律,数百年来更是从未碰过乐器。她看到自己身前的瑟琴,不知该从何下手,可那女子却说让她直接弹奏,犹豫片刻玄歌最终将双手放了上去。
她的双手刚一碰到瑟弦,手指便不由自主的撩拨起来,同时白衣女子所唱的曲词也在她的眼前全部显现。
玄歌双手抚瑟,越弹越悲伤,一曲弹罢,她已经泪流满面,而整个天空也因此开始落下了红雨。
“下红雨了?看来接她的人快来了!“白衣女子听着结界外的雨声,向流泪的玄歌说道:”你人已无碍,曲已学会。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姐姐等下“玄歌稍收泪意道:”请姐姐留下姓名府邸.......以后玄歌修为大成必涌泉相报姐姐的救命复容之恩。“
“报恩?”白衣女子笑了笑:“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他日再见之时希望你记着刚才说的话。还有,今日之事我不希望你同任何人提起,也不能说在此见过我。”
“姐姐放心,姐姐的吩咐玄歌不敢忘记,自当将此番际遇埋在心底。”
白衣女子听到玄歌的保证,解除结界将另一张瑟琴收回了眉心,投身进入狂水之中。
那白衣女子走后,她留给玄歌的瑟琴径自飞入玄歌发间,与玄歌发间的碧色发簪合为一体,狂山的一切也在她走后变回了原样。
狂风呼啸,白雪皑皑,玄歌在女子走后也起身返回藏雪洞。只是玄歌眼中的泪意未消,天上的红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
玄歌落泪引起人间异象,掌管人间祸福的紫垣又如何能不知晓。
宸极殿外,传话天将急匆匆的跑进大殿内,单膝跪在地上,抱拳向批改天文的紫垣禀告。
“帝君,刚才天门的巡查天将过来通传,说是下界不知何故一直在下红雨。”
“红雨?是她在哭吗?只有九幽玄狐哭的时候天上才会下红雨,她是知错了吗?“
握笔的紫垣听到传话天将说的话,放下手中的仙笔,出神的想着被罚去狂山的玄歌,四息之后才回过神来。
“不碍事,你下去吧!”
传话天将下去后,紫垣将殿外的守殿二将叫到殿内,出声对两人问道:
“传讯符中可有消息传来?”
“回帝君,我二人近日一直留意神识里的符诀,狂山并无任何消息传来。“其中一个跪着的天将道。
“恩,你们出去吧。”
两人出去后,紫垣将手中的仙笔拿了又放,看着御桌上的天文再无批改的心情,坐在銮椅上自言自语。
“你这是宁可独自流泪也不愿意向我认错吗?”
站在紫垣不远处伺候的星绾,听见紫垣口中所念之话,知道紫垣已经不再生玄歌的气,眼下只是因为天威的关系在等玄歌主动认错。
她走到御桌前拿起刻着祥云的墨锭,轻轻在盛墨的砚台中研磨起来。
“帝君,星绾记得摇光仙子在500来岁时,曾把帝君的天文给撕了,而且还不肯向帝君认错。那时帝君虽然生气却没有处罚摇光仙子。星绾问过帝君原因,帝君可还能忆起当时和星绾说了什么吗?“
“当然记得,我那时说摇光还没长大,从小被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宠着,脾气有些倔强,我是她的二哥理当要多担待些。”
紫垣一番话说完,立刻明白了星绾的用意。
现下待在狂山的玄歌又何尝不是同样如此。玄歌还没长大,年纪和当时的摇光相差无几,自小来天宫就被赤炎、四圣一帮人宠着,脾气也是一样的倔强,自己虽不是玄歌的亲二哥,确也是将玄歌当成自己的妹妹对待。自己当时能原谅摇光,此刻又如何不能原谅玄歌。
这么一想,紫垣心中马上释然了。他将面前的天文合上,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边上研墨的星绾。
“星绾备撵!“
“帝君需要星绾一同跟去吗?”星绾高兴的说道。
“无须,我要去狂山亲自把她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