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里,南无域永远都是一副平淡仁和的表情,对什么事都是一副态度。夜肃与他见过的次数不多,其实南无域的年纪不大,只三十三岁,比之自己可真的年轻很多,可是他身上那份安之若素的气质自己却无法学到。他现在的国家关键在韩家身上,韩家一旦造反,他根本没有能力阻止,可韩家一旦出事,国之根本就会被动摇,他国进犯,事态只会更严重,而南无域身上根本没有这些烦恼。难道韩芷芸说的是正确的,他真的不懂帝王之道。
“舜君,到你落子了。”
夜肃抬起头,对上南无域平淡却莫名让人觉得凌厉的眼,又低头看着棋盘,他所用的白子被吃了将近一半,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布一点都不均匀。
原本两君对弈,顾念着对方的国君身份,就算实力相差悬殊,也不会出现这样差距远大的结果,要么是平局,要么是稍胜一筹。南无域步步逼迫追杀,吃了他快一半的子,这是一定要他输了。
一国之君之威严不容侵犯,夜肃不是不知道这一点,换了平时,他或许会下到最后,用尽手里最后的一兵一卒。可现在他突然明白,有时候太过执着一些结果是错误的。可是棋场如战场,注定了是败局,又何必再去折杀那些兵卒。
“我输了。”夜肃放下手中捻着的白子。
南无域倒是没想到夜肃会这么快认输,甚至他都想过,夜肃不会认输。但他也不是会在这中事情上得意的人,只淡淡优雅的一笑,“如此,那承让了。”
旁边的宫女见棋局已完,便上来撤去棋盘,又有宫女奉上糕点和香茶。
南无域缓缓的喝着茶,似漫不经心的开口,“舜君会认输,真的出乎我的意料,如果是我,就算知道最后是输,我也要用尽最后一兵一卒,斩杀对方的兵马。”
“如此,岂不是拿自己的部下的命去犯不必要的险。他们原本可以活下来,安生度日。”夜肃看着手中茶杯里的茶,悠悠道。
“所谓战士,他们的身上就背负了国家的荣辱,那些战死的同伴会驱使着他们忘记自我,热血奋战。我相信与其背负着卖国贼的骂名,他们宁可在战场上流尽最后一滴血。这,就是我晏国的士兵。”说最后一句时,南无域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夜肃。
那样的眼神,那样的语气,是在向他彰显他晏国的实力和他的野心吗?夜肃不是昏庸之君,怎么会听不出南无域言语中隐匿的意思。
“太过刚硬就易折,我还是喜欢忠心的追随。”夜肃淡淡一笑,心中却有些苦涩,这句话,是当年孜颜对他说的。
南无域手中的茶杯一顿,嘴角微微上扬,“倒也不无道理。”
很多时候,一个国家灭亡,并不只是因为帝王的无能,很多时候,是因为身不由己,身处帝位,实在太多的身不由己。
凤仪殿
侍卫在下面禀报,“启禀娘娘,姚嬷嬷已经第三次晕过去了,但是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这样的结果倒是出乎了韩芷芸的意料,姚嬷嬷年纪也大了,她特地吩咐了侍卫不要手下留情,如此折磨之下,姚嬷嬷还是什么都没说,看来极有可能是真的疯了。
只是这疯的时候实在凑巧,就算被这样逼问了,韩芷芸的心里还是不安宁。她抬起头,冷声吩咐:“姚嬷嬷年纪大了,与其疯疯傻傻的活着,不如早点解脱。”
侍卫斟酌了一番她的话,在明白了她的意思后,吓得低下了头,“卑职一定会办的干净利落。”杀人的事他们不是没干过,只是姚嬷嬷曾是皇后娘娘身边最亲近的人,跟了三十多年的人。这样一个人,都是说杀就杀,这能不让人颤栗吗?
“下去吧。”韩芷芸摆摆手。她现在一脑子烦忧,到底南无域调查她了没有,如果他确定是她,他打算怎么处理她。若是再找个替罪羊,岂不是承认当年是他们舜国错了,落孜颜的罪名就是乌有的。不能这样,这样的话,当年的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看来,是该去见见落孜颜的儿子,那个被关禁宫八年的舜国五殿下。
还有,她也要做好二手准备,如果最后一切事情都超出了意料之外,那也只有兵力才能控制住一切。
“灵儿,去将军府将韩大将军请来,就说我有事要与他商议。”
“是。”灵儿领了命令就出去了。
十五刚过没多久,月亮就开始残缺了,夜空中挂着半残不圆的月,照映的夜晚模糊不请,这种时候,最适合杀人了。
西边宫院一处荒废很久的宫殿后花园内,两个侍卫正在挖坑,挖土的声音在这夜空中显得极为孤独。
“半夜三更的来这种地方挖坑埋人,实在不是人干的事。我听说,这边的冷宫里,死过很多被贬的妃子,很容易闹鬼的。”
“本来就够恐怖了,你还说这些干什么,快点挖吧,早点弄完早点回去。”
没有了对话声,夜晚里又只有嘈嘈的挖土声,一下,又一下的响着。
“叮铃铃……”空灵的铃铛声不知从哪里响起,两个侍卫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着对方。
“刚才,有没有声音?”
“是不是……铃铛声?”说话的侍卫瞪大了眼睛看着同伴的身后。
“你也听到了?”同伴小心翼翼的问。
侍卫抬起手,指着同伴的背后,手指都在颤动,想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另一个侍卫再傻也知道自己的身后用东西了,可他真的不敢转过头去。
“叮铃铃……”空灵的铃铛声再次响起,声音直穿脑底,明明抵制去听,却又控制不住的想要去听。
“离开这里,记得,你们已经完成了任务。”铃声中夹杂着一个男人的声音,脑子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混沌,一片模糊。
两个侍卫扔下锄头,朝殿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