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总……
我蓦地顿住了,多少个痛苦低泣的不眠晚,我都抱着被子设想自己能在有生之年与他重逢,然后嚎啕大哭,将此生的苦难和委屈统统说与他听。
可是此刻,凝视着越发成熟稳重的易北辰,一种近乎恐慌的陌生感猛地攥住我的心。我忽然明白,这个人再不是当年那个在雷雨交加中、把自己紧紧抱在怀中的男孩子,再不是那个会在发烧的时候冒雨给自己买老福记锅贴的男朋友,现在的他,将是别人的丈夫,是京城巨商易兆龙的儿子,龙腾集团的少掌门,是我一个小小的叶轻永远也无法企及的男人。
早在两三年前,我就该认清这个事实的。
而我呢,我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这里出卖自己,做着这世界上最见不得光的龌龊事,所谓云泥之别也不过如此,人生为何如此讽刺……
“叶轻?”易北辰又叫了我一声。
“我有个客户喝醉了酒,我送他来酒店,就是这样,”我恍然回过神,抬起头,露出一个委婉的微笑,“北……易先生,很晚了,我得赶紧回家,有什么话改天再聊?”
说完这些,我转身便要走,蓦然间,易北辰从背后拽住我的手臂,我一惊抬手想要挣脱,却被他牢牢地束缚住。
“我去找过你。”易北辰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就像大提琴的弦在颤,细细拉出记忆的滋味。
“是吗?”我紧抿住唇。
“在美国我出了点事情所以不知道你的事,回国后我一下飞机就去你家,但他们说你搬走了。”
易北辰深深看住我:“我还去过你的老家,问过所有跟你相熟的同学,但是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儿。”
听他这样说,我的鼻子蓦地发起酸来,悲伤浪潮般泛上来,包围着上来,胀满我的四肢百骸。
最绝望的时候,我曾给易北辰写信,一封又一封,载满了我的泪与伤,就这么漂洋过海,只为了祈求那一点点的温暖。
可是换来的却是彻骨的冰寒。
“怎么?你还是不死心?”
我还记得有次周晋诺故意来club找我晦气,他先是把这些从未被拆封的信件狠狠甩到我脸上,接着拿出几张红钞塞进我的手心:“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一个好东西,一个可以买通所有人的嘴,让他再也找不到你的好东西。如果我是你,就该把他忘了,永远不要再想起来。”
“易先生,您说完了吗?”我需要极力地忍着,才能如此淡漠地看着他,可我还没从回忆里出来,一颗心仍旧湿淋淋的,好像刚从冷水里拎出来。
易北辰的眼底如火烧般,透着焦急:“你还在气我吗?气我当年……”
“当年的事情我们彼此之间各有难处,不过,既然分手了,就没什么必要再提当年。”
我的语气很刻薄,就像刀锋一样冷。
易北辰一征,到嘴的话生生吞了回去,抬眼仔细看向我。
蓦然间,我的手机响了。
刚才应付钱永霖时,我特意关掉手机,直到走出房间才开机。怎么刚开机就有人打进来,而且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应该是听到声响,易北辰顿了一下,缓缓松开我,我立刻退开一大步,迟疑着将手机拿出,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十几个未接来电,方才还炙热跳动的心在这一刹那冻僵住。
是欧阳琛的电话。
什么事他找得自己这样急,接,还是不接?
心剧烈得跳动着,我一咬牙把电话挂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扭过头:“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必须回家。”
“是你男朋友吗?”易北辰的目光霎时间冷下来。
这时电话里又冒出一条短信:“XX酒店1703房。”
我垂下眼,注视着自己的脚面,不否认也不承认:“我真的该走了。”
往事好似洒在风中的一抹残灰,早被世事的云烟分散,我早该认清自己的身份,认清我们是不可能的。
易北辰似是不死心,他拉住我的手臂:“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拨开他的手,淡淡说了句,“被人看到了不好。”
易北辰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中,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只是这样默不作声地看着我,静谧的忧伤缓缓荡漾在他的深瞳里。
“再见。”
最终,我抿了抿发干的唇,冲着他温柔一笑,侧过身穿过旋转不停的玻璃大门时,只觉得胸口阵阵抽痛起来,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某种贪婪的毒液给腐蚀了,那种致命的毒丝丝缕缕地,向我的四肢蔓延着,挤压着,紧紧迫着我,逼得我不得不加快脚步,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眼前,还是在刹那间模糊不堪。
离开酒店后,我闻了闻自个儿的衣服,一身的酒气,因为急着跑出来,连衣服都有些淋湿了。
踟蹰片刻,我决定先回家换身衣服,欧阳琛有轻微的洁癖,我身上只要有一点点别的味道都会被他赶去浴室,现在这个样子去见他,肯定是要遭嫌弃的。
想想也真是令人丧气,我刚和曾经的恋人久别重逢,甚至还来不及悲伤,就要忙着讨好另一个男人。
可是生活总得继续,不是吗?
打车回家后,我觉得累极了,蒙着头就往楼栋里闯,大雨瓢泼里,我却看到有个女孩坐在大门口的台阶上。那女孩儿抱住双膝,将脸埋进去,全身都淋透了,衣服湿溚溚地紧贴在肌肤上,单薄的脊背不住地颤栗,似是在哭。
我慢慢地走近了,才看出是秦可岚:“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了?”
“叶子姐……”秦可岚看到我,蓦地扑到我怀里,“我跟我爸吵了一架,我没地方可去。”
秦可岚的爸爸是个赌鬼加酒鬼,手里一有点闲钱就全耗这上面了,我心知肚明,准是秦可岚的爸爸管不住自个儿的手,又去赌了。
招呼她进屋洗了热水澡后,我一边拿着浴巾给她擦头发,一边温柔地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秦可岚已不再哭了,她只静静地坐着,双颊苍白得毫无血色,抬眼时眸底一片空蒙:“我爸又跟人赌球,这次筹码压得大,一口气儿输了二十万,追债的人讨到家里,闹得鸡犬不宁。而他……总之,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二十万,这可不是小数目,上次秦爸爸赌钱输掉十万,秦可岚在CLUB里干了整整一年才勉强还清。可这边刚还上钱,又是二十万……
我安抚似的拍拍秦可岚的肩膀,后者极为隐忍地“嘶”了一声。我觉得蹊跷,捋起她的袖子一看,那曾经白皙如玉的手臂上变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斑斓若锦。
我心疼不已,从医药箱里拿了药酒,细细给她擦拭着,柔声说:“我这儿还有五万块现钱没来得及存,你先拿着,等明天我再去银行取点钱,再不够的话就找人借。”
我想了想,又说:“不管怎么说,先把钱还上,那些地头蛇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什么缺德事是他们做不来的……”
“不行,我不能拿你的钱,你还要靠这些钱给阿姨治病,”秦可岚当即打断我,“我自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可岚,就火先救急……”
这孩子就是脾气倔,我叹了口气,看着她就如同看着曾经的我,难免有些悲凉。
秦可岚脸上微微一红,抬起头神情郑重地看着我:“叶子姐,我只是想来你家避一个晚上,你要再说这样的话,就是在赶我走。”
我看着她,心里装着句话,却终是拿她没办法,便转身去了洗浴间。等出来时,秦可岚正坐在床边,肩头微微发颤,掌心里正握着我的手机:“他给你打电话了,打了好几个,我没接。”
我心里一慌,很快把手机拿到手里,看到欧阳琛的名字后,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个客户而已。”
秦可岚用力咬了咬唇,似是忍了好久才神情激动地说:“我都看到了!是那个人!是欧阳琛对不对?”
胸口蓦地一紧,仿佛是被一支无形的针刺入,牵得五脏都是疼的,我缓缓坐在床边,倦极痛极,反而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多久了,为着那个人一句冰冷的交代、也为了自己心底小小的自尊心,而将这件事拼命地藏着掖着,到底有多久了?
可是纸是包不住火的,早晚有一天,我和欧阳琛那见不得光的秘密会被晒在阳光下,就像现在这样。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啊。
见我默认了,秦可岚难以置信地捂住唇,泪珠又掉了下来,大滴大滴的好似落进我的心窝上:“一年前那件事也就算了,怎么现在他还缠着你不放!”
“可岚,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慢慢撑起身子,眼波里有三分酸涩,低头间蒙起淡淡的雾气,但却很快地消散,好似从未出现过。
好似这么多年的痛苦,也从未出现过。
“那你们在一起了?”
窗外,轰隆的雷声早已止住,嘀嗒嘀嗒的雨落在窗子上那么静那么静,良久的沉默后,我才勉力一笑,微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妈的病需要钱。与其给别人,倒不如给他,最起码他救过我,也还算尊重我。”
在一起吗?不,当然不是。
我算什么?我连一个被欧阳琛包养的情人都不算,我只是心甘情愿地投入他的怀抱,在他旅居海滨时做一个供他排遣寂寞的玩物,以换取等额的钱财,仅此而已。
他们的交易流程也很简单,每一个晚上两万块钱,用崭新的牛皮信封包裹好交给我,高兴了,他还会不定时地赏给我一些价值不菲的礼物,偶尔也说两句暖人的话,好像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一样。不高兴时,他却连看都懒得多看我一眼。
这就是我和欧阳琛的关系,商人和婊子的关系,简单明了,再清楚不过了。
秦可岚久久看着我,神色里透着难言的悲愤和怜惜,泪水却在她的脸颊上愈流愈多,自腮而落,颗颗滚下。
“别哭了。”我拍拍她的肩,柔声安慰起她。
秦可岚终于受不住,趴在我的肩头恸哭起来,哭声中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凄厉:“叶子姐……这就是我们的命吗?”
是命吗?
是命运把那些最初单纯美好的愿望都变成现在这副欲壑难平的样子?是命运让那些明明想在太阳底下,和爱的人手牵手散步的简单愿景都变成了黑夜里见不得光的一幕幕?
这一切都是命吗?这些无力更改和承担的一切切真的都只是命吗?
尽管秦可岚反对,我还是坚持去了酒店,拒接他那么多个电话,我知道欧阳琛一定气坏了。
进房间后,屋里熄了灯,大床正对着的那面墙壁上的液晶电视里,正播放着国外的某个电视台,内容大约是经济新闻之类的。
欧阳琛则静静地躺着,见到我连正眼也不瞧,似乎已经溶进黑暗,左手旁的柜子上放着一瓶见了底儿的威士忌。
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抱歉。
“你生气了?”我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慢慢贴近他,柔声说,“以为你出差,我也没注意,就把手机落在家里了,这不刚刚回家时才看到……”
“晚上去了哪儿?”欧阳琛打断我,漆黑的瞳孔依旧聚焦在电视荧幕上。
“去了医院。”
欧阳琛冷哼一声,漆黑的眸里闪着道莫测的光:“医院?”
这样的目光让我心底一阵发虚,但还是硬着头皮靠在他的肩膀:“是啊。”
欧阳琛扭过头,捏起我的下巴,吐出的话像刀子般割人:“那为什么老钟看到你和钱永霖一同走出CLUB?”
我的心“咚”地一声掉进了寒潭:“我们只是……出去坐了坐。”
“出去坐坐?”欧阳琛指尖的力道徒然收紧,凌厉的眼里有血红的光慢慢沉淀下去,“一起进出酒店,电话关机,你说你们只是出去坐坐?”
我咬咬牙,只听见窗外一阵疾风掠过,雨点呼啦啦地拍在玻璃上,就好比浪花拍打浅滩。
我的心似乎也被这阵风吹开了,一瞬间已是电闪雷鸣:“你跟踪我?”
欧阳琛不发话了,但我清楚听到他的一声冷笑,于是连忙将话题岔开。
“他喝醉了,我只是去送送他,你知道的,在那种地方工作人情世故必不可少。但我很快就出来了,如果老钟真的有看到的话,他应该清楚的。”话说到这里,我戛然而止,我蓦地想到,如果欧阳琛真的跟踪我,一定会看到易北辰的!
“那么接下来呢?”欧阳琛的语气依旧冰冷,拿捏着一种微妙的确信。
“接下来我回家,可岚家里出了点事,来家里找我,我安慰了她几句,也是那个时候才发现你给我打电话。你不要生气了,我就是怕你多想,才会骗你的,反正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我垂头,温柔地吻吻他的肩,就算他真的看到也不怕,他根本不认识易北辰的,更不可能知道我和北辰的过去。
只是瞬间的功夫,雨似乎小了些,敲在窗上叮叮咚咚地响,良久,欧阳琛撇开我的手臂,冷声发话:“你走吧。”
他在下逐客令,很明显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似被针尖狠狠地扎了一下,我死皮赖脸地贴向他,却被他一次次地推开。最后他力气大了些,一把将我推下床,我一个没站稳脑袋撞在身后的床柱上,心底积压多时的委屈都在这一瞬间爆发:“欧阳琛我不是你包养的女人,你没有权力管我去哪里、跟谁在一起!也没有权力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欧阳琛闭目,深重而缓慢地呼吸,猛然抬眼,豹子般跃起来将我死死抵在的床柱上。
“怎么?不甘心就这样走吗?”他一手攥住我的肩,唇角轻扯,却无半分笑意,眼神里透出我从未见过的阴狠,“你想要什么?想要钱?”
“你混蛋!”
我一双手抵着他的压制,整个右肩胛像要被捏碎了似的,渐渐渗出噬骨的疼,一颗心,更是痛如刀绞。
那一瞬间,我恍惚了,耳边仿佛有人细细地,轻轻地说:“我妈常说,一个家庭是否幸福,不是看你的房子有多大,而是房子里的笑声有多甜。等你毕业了,我们就一起去北方,日出了就去工作,日暮了就一起坐在海边看着夕阳,听着房子里孩子们的甜美笑声。”
“叶轻,你想要这么一个家吗?”
心尖上微微颤抖,我不顾一切猛地推开了欧阳琛,欧阳琛竟然一个重心不稳仰面倒过去,后脑“咚——”的一声撞在床头木上,连床头灯都被撞开了。紧接着,他就像是一头失去力气的野兽,委颓在天鹅绒的背枕上,仿佛是为了抵抗什么疼痛似的,背部微微弓起,白皙修长的指节也微微蜷缩。
“欧阳……”
“欧阳,你怎么了?”灯一亮,我才看出他近乎病态的不寻常,医者的直觉让我径直奔向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欧阳琛坐起来,微微闭眼,苍白的额头上渗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整个人就像一个苍白的骨头,冰冷、淡漠、枯燥,谁也不容进入。
我将手抚在他的后脑,仔细地探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接着我眼眸一转看到床边的酒瓶:“你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酒精中毒了?还是……心悸?”
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欧阳琛猛地抬起眼眸,鹰隼般一瞬不瞬地盯视着我:“我不喜欢多事的女人。”
这是一个强势的男人,我瞠目,还来不及反应,欧阳琛用犀利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之后一把将我推开:“背过去!”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仿佛从抽屉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我心急如焚,却到底被他的气势压倒,不敢再回头,依稀间似乎听到“叮——”的一声轻响,这种声音令我感到莫名的熟悉,似乎有件我过去经常做的事也会发出类似的响声。
再往后,凌晨三点的夜里,死寂一般没有半分声响,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大着胆子回头看他。
欧阳琛正俯卧在床上,微阖上双眼,仿佛是睡了,双手却紧紧地绞着床单,薄唇也紧抿着。
我很想走近一点,以确定他是不是酒精中毒了,要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拖久了是要出人命的。但纵使闭着眼,欧阳琛的脸上依旧是杀气腾腾的,吓得我半步也不敢靠近,权衡之下,我只好片刻不离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
我已经想好,万一有什么不对,我就立即冲上前急救,并叫救护车。
确定他的十指渐渐松缓后,我慢慢地接近他,擦拭似乎睡着了的他的额头,将他俯卧的身体翻过来。我学医多年,自然清楚这个姿势会压迫心脏,不利于睡眠。
看到他宛如孩童般的睡颜,我反而松了一口气,其实欧阳琛长得倒是俊朗刚毅,当然,他毕竟只是个商人,不能跟电视上的明星比。
我笑了笑,趴下身子附在他的胸前,想听听他的心率,欧阳琛却突然张开了眼睛,声音有一丝沉:“你怎么还没走?”
我被吓了一跳,蓦地坐起来,却也还沉得住气,便觑着他的脸色缓缓说:“我担心你,现在还会觉得不舒服吗?”
我一动不动地瞧着欧阳琛,欧阳琛也正瞧着我,但他的眼神却渐渐变得疲倦而飘忽,不似方才的锐利。
半晌过后,欧阳琛突然轻笑一声,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悄无声息地靠近我:“你对每个男人都是这么好吗?”
“啊?”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后退,欧阳琛的手臂却已绕过我的肩头,一圈圈地画着圈:“怎么不说话了?”
“你是我的恩人,我当然要好好报答你。”我干笑着敷衍他。
“恩人?”
突然,欧阳琛伸出手,抱着我猛地翻过身来,把我压在身下。我没防备他还有力气,失声惊叫,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抵在了床上:“那你就该学学怎么报恩。”
“先不要,你身体有问题。”我侧着身子反抗。
话还未说完,欧阳琛已用实际行动向我证明,他的身子非但没有一点问题,反而动作强悍、气息强悍,几乎就把我榨干了。
而今天他似乎特别来劲,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没个尽头似的。
到了最后,我的身子像是被挖空了般,再不得半分力气,别说起来回家,就连睁开眼皮都有些困难。
我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我知道,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我习惯性地伸手把手机抓到眼前,惺忪着打开眼帘,看到的却是欧阳琛的手机。
欧阳琛最介意别人碰他的东西,我吓了一跳,本想赶紧物归原位,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聚焦在手机屏幕上——“今明有雷雨,叶轻怕雷,记回。”
这是一条备忘录,设置了早中晚三次提醒,昨天和今天,一天三次。这次是第四次。
原来,他突然从外地赶回来,竟是这个原因。
原来,这世上并不只妈妈和北辰记得我怕雷。
窗外暴雨已然停了,流金般的日光透过了浅浅的窗帘涌进来,落在欧阳琛的脸颊上,他睡得深沉,乌发碎进雪白的枕头里,薄唇紧抿,眉头微锁,这样一个男人,连睡着时也是冷冰冰的。
我低头细细审视着他,一传温热的滋味从心口抽搐一样地波动到全身,第一次觉得他的容颜也有了一点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