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傍晚。
窗外雨势磅礴,豆大的雨滴前仆后继的拍在落地玻璃上,鼓点般怦然作响。
被这雨声烦扰的不行,萧文昊把手中的文件搁下来,拿出手机给宁染打了个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他皱了皱眉,有些心烦意乱的把手机扣了,然后站起来,挪步到窗边。
因为害怕朱政明报复,昨天晚上,他去找过宁染。
可是宁染租住的房间已经被搬空了,他给宁染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后来,他去了以吻封缄,才得知宁染已经很多天都没有来上班了。
她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突然间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她消失,萧文昊只是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像被人挖去了一块般,空落落的,但也没有什么不能忍受。
而这一次,他的心就像是着了火,在血肉上刺刺燃烧燃烧着,折磨得他坐立难安。
她到底去了哪?
越想越是心急如焚,他索性拿起车钥匙,想出门转一圈散散心。
走到助理办公间时,他停了一下,本想进去交待些什么,却听到她们在聊八卦。
“今天我听说了一件趣事呢。”
“什么趣事?”
那个助理不知道他在,绘声绘色地说着:“是关于周彦召的,说他以前跟人谈生意,对手使计策把曾彤请了过去,然后软禁起来想要威胁他。结果他更狠,把人家的老婆绑回家里,说是给他十分的时间,如果不把曾彤送回来,每过十分钟就给他戴一顶绿帽子。”
“结果呢?”另一人则被勾起了好奇心。
助理咯咯笑起来:“结果那男人妥协了,拿着曾大助理去换了自己老婆。最可笑的是,虽然换回来了,他却再也不相信自己老婆了,总觉得她是真的偷了人。”
“周总还真是够损的。”另一人也跟着低头一笑。
这笑声明明小心翼翼的,还很轻,落在萧文昊的胸中,却像是一把尖锐的针。
他一言不发地退出去,一步步走向车库。
车行路上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该不会是周彦召扣下了宁染?
掌心里腻起层层的虚汗,萧文昊抿紧了唇,胸口像堵着一块大石头般。想来想去周彦召似乎真能干得出这种事,他竟鬼使神差地调转了车头。
一路的疾驰,终是到了那个记忆里的地方。
也多亏他多了个心眼,从那人的口中套出了关押谭惜的位置,否则今日,他也不能这么爽快的更改决定。
刚走到门口,为首的那个矮胖男人就笑眯眯地凑过来,点头哈腰地说着:“萧总?您来这儿干什么啊?”
萧文昊正烦着,不愿与他多言,冷冷淡淡地吩咐他:“把钥匙给我。”
“我懂了,您是不是打算趁机跟里头那位快活快活?”
讨好般地把钥匙递给他,矮胖男人故作奸诈地笑了笑:“周彦召的小娘们长得确实不赖,不过里头还有一位呢,两个人现在正打得火热,您瞧见多不好。要不,我们先去帮你帮那人拉出来?”
“滚。”突然转身,萧文昊盯着他,那双暗黑的眸子在灯下愈发显得晶****人。
“啊?”矮胖男人抬起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糊里糊涂地解释说,“可是上面交代过,待会儿有人要来。”
“我不想再说第二次,给我滚!”
萧文昊声音并不大,却那样清清楚楚,眉宇间神色宛如出了鞘的刀剑。
这样的神色与语气,对于一向玩世不恭的他而言,是极为少见的,于是众人皆被骇的噤若寒蝉,悻悻地便退开了。
打开门的时候,萧文昊才发现谭惜竟一直站在门口,似乎是在偷听。
他皱了皱还没来得及开口,谭惜就眼瞳漆黑地打量起他:“原来真是你干的。”
“真是我干的,我就不会来放你走了。”萧文昊白她一眼,当下拉起她的手就要走。
谭惜却一把扯开他的手,神情戒备地紧盯着他:“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你不走是不是?”
萧文昊轻扯起唇角,指着床上的人狠狠地冷笑起来:“那你在这儿坐着吧,周彦召一会儿就会过来。你就在这儿等着他捉奸在床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
下意识地向床上望了一眼,谭惜的心莫名地一沉。
他的意思是说,这一切是一个局,先是给林斐扬下药让他们俩铸成错事,再通知周彦召前来来个捉奸捉双。这个局果然够阴损的,又让人防不胜防。
谭惜倒吸了一口冷气,下一秒,已经不管不顾地拉住了萧文昊:“我跟你走。”
“可是他晕倒了,帮我把他抬出去吧。”她说着,转身看向床上的男人。
不管这次是阴谋阳谋,一定要想办法先把斐扬送出去,而萧文昊……无疑是个好机会。
“真麻烦。”
萧文昊皱了皱眉,不耐烦地瞪她一眼,倒也没再多说,走过去扛起林斐扬就往门外走。
车行到半路时,谭惜想了很多,她并不清楚萧文昊的真实意图。如果这是局中局,她又该怎么办?
所以,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本来林斐扬这个样子他们是应该先去医院的,但为了不让萧文昊知道自己的行踪,走了没多久谭惜就让萧文昊停了车。
那时林斐扬已经转醒过来,虽然身上有伤行动不便,但还不至于不能行走。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雨中,谭惜搀扶着他下了车,眼见萧文昊没有任何坚持挽留的意思,她不禁又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放我走?”
难道还真是她小人之心了?
萧文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冷笑:“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我在你们眼中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也不是一个禽兽。我和周彦召的事情,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犯不着让你们女人跟着受罪。”
谭惜望着他,眼眨了两下,才低声说:“谢谢。”
“赶紧走吧。”
别过脸,萧文昊静静凝视着窗外的雨。
其实今天的事,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也许是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牵挂,因为有了这份牵挂,所以才不想把事情做绝。
他叹了口气,夜雨萧然,那满目昏沉的黑中仿佛燃起一丛异样的火:“如果你有宁染的消息,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谭惜怔了一下,点点头,扶着林斐扬转身而去。
不远处的树荫下,曾彤正一瞬不瞬地盯视着他们。
刚才她按着短信上的地址前去寻找谭惜,车子刚走到一半,就看到萧文昊的车迎面而来,再仔细看,里面似乎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多了个心眼命令司机掉头,跟过来才发现,谭惜果然在里面。
谭惜为什么跟萧文昊在一起,他们交谈的样子不像是对立更像是合作,还有林斐扬……她眼睁睁地看着谭惜和林斐扬从萧文昊的车子里下来,又扬长而去。
他们要去哪?
曾彤的眉目一闪,深深呼吸,决心开车跟过去,可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却闪动起来。
接到电话仔细聆听着对方的陈述,她的脸色蓦然一僵,惊到了不能言语,也就没有再追过去。
……
渐渐得入夜了,雨声依旧铿锵,房间里昏暗如狱。
悄静的黑夜里,周晋诺缓缓地挪动着自己的手。
“我不妨告诉你,呆在你身边的每一刻,我都在想着怎么把你从远夏董事长的位置上拉下来。每一次对着你点头哈腰的时候,我都在想着到底怎样的报复和掠夺才会更彻底,更有趣。现在看来,是很有趣呢!”秦钟淡淡一笑,接着凶恶地眯起眼,手也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他的手。
完了,一切都完了。
最后的希望被破灭,周晋诺抬眸,愤怒地瞪着他,心里却是满满地绝望。
根本无视于他的愤怒,秦钟心平气和地将他的手拉回来,重新放在被子上。
“怎么办呢?曾经呼风唤雨的人,现在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看着他丰富的面部表情,秦钟却只是饶有兴趣地说着:“曾经只手就能遮天的人,现在却连手都动不了了。”
愤怒的火几乎烧到了极致,周晋诺大口喘息着,很想厉声呵斥他,可他张了张嘴,却无力地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姐姐也是一样呢。曾经,她被你关在岐山的老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曾经,她冷冰冰地躺在医院的停尸房里,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目光幽幽地望着他,秦钟忽然笑了,他笑容放肆,透着一股妖凉,让人不寒而栗。
周晋诺的心,也像是被寒冰封住了,顷刻间冻僵在里面。
可岚……
他忽然想起可岚,想起她生命最后的那段时光,竟也是如他一般,孤独一人地躺在冰冷的房间里,忍受着嘲笑和无人关怀的痛苦。
这样想着,他的眼中渐渐凝聚起一抹浑浊的泪。
可岚,可岚,我到今天才懂得你,这就是我的报应吗?
他缓下了手,一瞬间再也没有力气去抵抗。
“周晋诺,我的姐夫……”
秦钟轻笑着打断自己:“不,不对,我至今都不能叫你一声姐夫,因为你根本就不曾给过我姐姐名分。”
“不过怎样都好了,我只想告诉你,欠债是要还的。”他说着,忽然站起来,脚步缓缓移动着,他走到呼吸机的旁边,眼里漾起一起扭曲的笑意。
眼看着秦钟决然地站了起来,周晋诺心头一紧,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他深深喘息,又颤巍巍地朝着那个背影伸出手,近乎哀求地低言着:“放过……放过阿召。”
秦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说:“你放心好了,他是我的亲外甥,只要他肯收手——”
忽然间,身后砰地一声响。
门开了。
他愕然回首,逆光的门口,周彦召竟站在那里。
门霍然而开,周彦召一步一步、急促却并不利索的走过来。
擦肩而过的时候,秦钟只觉得,仿佛时光凝固了一般。
这一瞬的惊诧让他几乎忘记了言语,也忘记了反应,只是面如土灰地转过脸,一瞬不瞬地看向周晋诺。
病床上,周晋诺似乎已经虚弱至极,可一看到周彦召,他还是挣扎着抬起头,双眸满是淋漓的血色,双唇跟着他的人一起,止不住地哆嗦着:“阿……阿召……”
竟然都这么严重了吗?
心里像是被什么割了一下,周彦召几乎是本能地坐下来,用力握住他的手:“爸爸。”
周晋诺抬起头,慢慢扫望身后,最后将目光落到秦钟的身上,浑浊的眼睛陡然燃烧起来,唇艰难地张开:“你舅舅……”
他声音轻缓,然而却似乎在屋内卷起一阵无以名状的森森凉风,秦钟脸色苍白,心底涌起一阵寒意。
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的脚下不知是被何物绊了一绊,险些坐到地,狼狈之至。好在他反应快,立时侧脸垂首,仿佛不忍观睹的模样。
大约瞧出了父亲的身体状况已是强弩之末,周彦召皱紧了眉,想要站起来:“您别说话,我去叫医生!”
可是周晋诺却死死拽住他的手。
“你舅舅他……他好……好……”
固执的转过身,他看着秦钟,僵硬的十指鹰爪似的朝空中虚爪着,那样的力道骨节都在发白,似要生生撕碎着什么。但随即,便没了声息。
“爸爸?”
眼看着父亲静静歪下了头,静到周彦召的心“唰”地一下,停跳了一拍,手里微微哆嗦着,整个人都苍白得失了血色般。
一旁的秦钟看得心惊肉跳,索性直奔过来。
周晋诺的上半身已经软软的靠在庄头上,他俯身下去,捧起了周晋诺的头。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海滨传奇,如今,脸上青白交错,探了探鼻下和颈侧,竟是连一点气息也没有了。
心里狠狠的缩了一下,秦钟暗自庆幸地咬牙,然后收敛起情绪,满怀哀思地转过脸,对着周彦召摇了摇头。
那一瞬间,细碎的冰冷,一点一点如毒蛛吐丝,盘绕在周彦召的呼吸间,浓冽的将他整个人紧紧黏缠,片刻就已密密的一身汗,却脱身不得。
这时已有医生和护士赶过来,不可开交地围绕在周晋诺的身边。急救的措施全都做了一遍,医生满头大汗的站起来,无能为力地冲他鞠了一躬。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药水味,似乎是死亡独有的气息。苍白的病床上,那个他恨了半辈子的男人就如无声无息地掩埋在死亡的瘴气里。
周彦召看着他,忽然间意识有些朦胧浅淡的恍惚,有什么一直在胸膛那儿深深浅浅地敲打,越来越响。
晚了,一切都晚了……
剧痛切割着,他陡地松开了父亲的手。
失魂落魄地站起来,他推开门,一步一步轻而缓地走在走廊里。
世界那么静,静得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跳,听到他的心在冰块里怦然破碎的声音。
原来,这一生他所期盼的,竟终究是奢侈。
……
城市的另一边。
雨若倾盆,天昏地暗。
医院急诊室里,值班的大夫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腿部软组织挫伤,骨折没骨折现在拍不了片子也不好说,要住院吗?”
谭惜用问询的眼光看了一眼林斐扬,林斐扬思忖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要了,谢谢。”
离开医院的时候,谭惜问他:“为什么不住院,如果耽误了你的病?”
望着楼外的大雨,林斐扬微蹙着眉:“看得出来,今天是萧文昊私自放你出来的。真正绑我们的人另有其人,如果发现我们不见了,那个人一定还会找过来,这对你不好。”
“那你怎么办?”谭惜想了想,发自内心地劝他说,“要不然你先回去吧,你爸妈、还有黎秋都在等着你呢。”
在那里,至少有亲人在,他总归是安全的。
林斐扬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她:“你呢?回去找周彦召吗?”
周彦召……
这个名字,曾经离她那么近,几乎像是刻在了她的心上,这一刻想来,又仿佛遥远得来自上个世纪。
在心底静静地叹了口气,谭惜低声说着:“我是要找他,但不是现在。我心里还有很多疑问,经过了这件事,脑子更加乱了,我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两天,把事情从头到尾想清楚。他的脾气我很了解,如果冒冒失失地去应对他,反而会一拍两散。所以这一次,我想打一场有准备的仗。”
“你一个人我就更不能丢下你了,万一他们再找来怎么办?”
林斐扬目含忧色地望着她,似乎是怕她反对,又冗自加了一句:“况且,这段时间,爸和妈已经为****碎了心,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又受伤了,好歹等我伤好一点再回去。这样我正好可以陪你。”
他不想走,只怕还有一个原因,是想弄清楚兄妹的事情。
谭惜心里怎会不知?
也罢,该面对的总归要面对,该揭晓的也总归要揭晓。
抬起头,她这次没有再反对,只是建议他说:“那至少也要给他们报个平安吧?”
林斐扬点了点头,认同地说:“我给黎秋打个电话,她会帮我找个好理由的。”
最终,他们在医院对面的酒店里订了两间房。因为毗邻医院,也方便他第二天去做详细的腿部检查。
早上醒来之后,谭惜来了林斐扬的房间,替他烧了壶水,细心地把医生刚才开的药都分好了,放在手心里。
抬头看,他还在跟黎秋打电话,含糊其辞地交代今天的事情,也不知那边说了什么,他点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电话就此挂断。
那一瞬,谭惜不禁有些恍然地望着他。
曾经最艰难的记忆,仿佛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前尘旧事,结了疤,落了茧,如今再剖开来看,竟连一丝痛楚都没有,只剩下唏嘘。
“在想什么?”
看到她沉思的样子,林斐扬放好了电话,皱眉问她。
谭惜这才回过神来,她坐在床沿上,低头浅淡地笑了笑:“黎秋……对你真的很好。”
“谭惜?”见她这么说,林斐扬的眉端皱得更深。想到他和谭惜今日的身份,他的心里的滋味更是千回百转,不知是该解释好,还是该不解释好。
好在谭惜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的顾虑,她侧首,认认真真地林斐扬说:“我原来很讨厌她,觉得她心术不正,现在想想,她也没有多坏。这世界上,能做到她这个份上的女人已经太少太少了。假如有一天……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不是不能接受她,就成全了她吧。真的,和一个爱自己的人在一起,有时候比跟一个自己爱的人在一起要快乐的多,至少永远也不会担心失去。”
她眼眸晶亮,说的也言辞诚恳,让人无法不恸然。
然而,林斐扬的眼眸却莫名地一黯:“他对你不好吗?”
唇角的笑容一寸寸消失了,谭惜别开脸,有些挣扎着望着窗外的雨色。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了。那个人,对她好的时候,几乎能把全天下最美的幸福都丢给她,可让她伤心的时候,却让她心痛得连泪都流不出了。
也许这就是她的命中艰难。
仿佛是看出了她眼底的难堪,林斐扬坐近了她:“这次的事情,我是说离婚的事情,你回去打算怎么说?”
心里略感不适,谭惜腾地一下站起身,神色淡淡地说:“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忘了,你是我……”
拳头轻轻地握了握,林斐扬咬牙低声说:“你是我的妹妹。”
这一声妹妹,叫得谭惜眼眶猛然一涩。昨晚,她已经把那段不堪的往事对林斐扬悉数倾吐,他也由最初的不能接受,变成如今的不得不面对。
可是谭惜知道,即便如此,这样的认亲,对他,乃至对她自己而言,都是极其残忍的。
所以思前想后之下,她还是下了一个决心:“斐扬,我们能做一个约定吗?”
“什么?”林斐扬下意识地看向她。
“忘记吧。”
谭惜微微眯起眼睛,晨光着,望着眼前的男人,恍惚像望着旧日的一场梦:“忘记我昨晚对你说过的一切,忘记我们是兄妹这个事实,忘记过去忘记回忆,把这荒唐的所有都埋葬起来,再也不要掀开,我们忘记吧斐扬。”
心,倏然间暗下来。
像是被厚重的铁皮包裹着,围堵着,林斐扬微微攥紧了掌心,攥到触手都是细细密密的汗,却依旧觉得一身冰冷。
明明那么冷的,冷得他想要寻一处温暖,而这温暖又明明离他那么近,近得触手可及,可是——
他却不能再触碰。
再不能触碰,就如同一切从未发生过一般,这多么残忍。
而他却败给了这残忍,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松开了手掌,声音低哑得犹若呢喃:“好……我答应你。”
谭惜瞧着他微微一笑,起身时眼中的泪晃荡了一下,却终究没有掉下来。
结束了吧,她想,这一切终于还是结束了。
可是她不知道,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临走的时候,她拿起遥控器,刚想把电视关掉,屏幕里远夏大楼的画面却让她的目光为之一闪:“下面播报一则新闻,海滨市优秀企业家周晋诺先生于今晚7点突然辞世,周先生曾经并一手打造了海滨市地标式建筑群——北海望度假港,对于海滨市的城市建设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如今他的突然辞世,对于海滨商界、乃至于近日的大盘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呢?我们来听一听专家的分析。”
那一瞬,谭惜猛地站起身来,死盯住电视的荧屏。
看着她双唇颤抖,却是毫无声息,林斐扬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问出:“你预备怎么办?”
心头就像被火烫了一下,心思几转,谭惜反反复复地掂量着新闻里的话。过了一会才说道:“我去找他。”
她顿了顿,扭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林斐扬:“现在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