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被一根针狠狠地刺入心脏,谭惜的脸色瞬间变得雪白。
陈厚忙劝了一句:“你婶子有起床气,你别跟她一般计较。”
“怎么会呢?”谭惜勉强笑了笑。
回屋时,刚推开门她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和烟气,她被呛得咳了两声,才对着黑暗里的人说:“你在呢?”
这时灯亮了,角落的弹簧床上,坐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她盯着谭惜吐了口烟:“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在,你好跟人出去鬼混?”
这个女人叫做张雪茹,谭惜的妈妈。
仿佛早已习惯了般,谭惜没还嘴,走过去时顺道把地上的酒瓶捡起来摆到墙角,又把那个牛皮纸袋里剩下的钱都掏给她:“这是我这个月卖画赚的钱,你先拿去还债吧。”
张雪茹把烟掐了:“这么多钱,你从哪弄的?你老实跟妈说,你是不是傍款了?”
“怎么可能?”谭惜转身,一边收拾凌乱的桌子,一边平静地说,“画廊的老板说,有个很阔绰的客户买了我的画,出价也挺高的。”
“我懒得管你这么多。”张雪茹哼了一声,抓起钱就往外走。
谭惜拦了她一下:“妈,这么晚了你去干嘛呢?你是不是又要去赌?”
张雪茹一把推开她:“我不管你,你也少管我。”
喝醉的妈妈力气特别大,一下子就将谭惜推倒在地上。
她被摔得生疼,还没来得站起来,就听到嘭地一声门关上的声音,紧接着是违规摩托的突突声。
那是一瞬间,她忽然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头顶的灯泡由于坏掉了一个,就忽明忽暗的,像是一颗哭泣的星。
谭惜闭了闭眼睛,以为自己会哭,但是她没有。
她是一朵腐烂在污泥里的花,生活又怎会给她片刻的喘息?
简单把屋里收拾了一下,谭惜准备睡了,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小惜?”
“陈叔叔。”她开门,发现陈厚的手里抱了两个热腾腾的东西。
“你这么晚回来,也没怎么吃饭吧?我给你蒸了两个红薯,你垫垫肚子,”陈厚把红薯递给她,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又叹了口气,“你妈也真是的,整天在外面喝醉赌博,都不管管你。”
“谢谢叔叔。”
谭惜的眼圈红了红,她忽然想到爸爸在家里的时候,也总是像他这样给自己蒸红薯。爸爸还会把红薯皮小心地剥掉,将甜软的瓤盛在碗里,让她用勺子挖着吃。
“如果爸爸还在该多好?”吃起来的时候,谭惜低喃了一句。她多么想念爸爸。
陈厚的眼睛黯了黯,良久,他才摸摸她的头顶:“哎,你也是个命苦的孩子。早点睡吧。”
谭惜点点头。
陈厚走后,她站起来,走到窗前,掀开厚重的窗帘。
海滨一到了春天,昼夜温差就变得很大。夜晚,如同被塞进冰冷的棺材里般,让人瑟瑟发抖。
眼前那块方寸大的空地上,正翻滚着整个巷子里的肮脏尘埃,瞌睡的路灯下,有两个男人孤单地坐在那里喝啤酒。
那里曾经是她的领地,小时候她常常和院子里的孩子在那丢沙包、跳格子,再大一点时,她会去路灯旁的店里,帮爸爸卖东西。还有那个高高的水泥台阶,高考放学以后,她常常坐在那里,让林斐扬给自己讲数学题。他的手指那么干净修长,握着笔的时候,又认真遒劲,仿佛整个世界都握在他的手中。
台阶旁的那个污水池,也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谭惜清楚地记得,爸爸被带走后的某一天,巷子里有个地痞故意捉弄她,将爸爸留给她的钥匙扔进了污水里。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她早就已经学会了忍受。所以,她跳进臭熏熏的池子里时,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可那次她找了好久,一边哭一边找,最后眼睛里还进了污泥,雾蒙蒙的怎么也找不到。
后来,林斐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