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来不及反应,青竹翁忽的一声飘到了萧雅身后,探出手指在她的粉颈上一按,沉声对孟浩道:“没有大碍!交给我吧!”少年见那突施冷箭后的曲灵,竟然蹲下了身子,“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便知她是要给罗樱报仇,脸上顿时露出愁苦哀伤之色,不忍去责怪曲灵,毕竟罗樱的确死于自己的刀下
孟浩放心的将怀中的女子交给了青竹翁,毕竟萧雅身为武尊之身,区区皮肉伤倒是没甚大碍,而且这老者乃是炼丹大家,精通歧黄之术,自会替“萧姑姑”好好治疗;曲忠知道罗樱和曲灵交好,乃是北一道的师姐妹,便没有理会裴勇俊的发号施令,而是蹲下身子安抚起曲灵来。
而看这镇北军都督似乎不知道裴勇俊的诡计,众人也就没有责难他;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经过众人的一番“严刑拷打”,这表面威武不屈的王后世子,还是乖乖的吐露了所知道的一切;原来这裴勇俊师承“五毒宗”,自幼跟随白蛇长老练武,只是资质鲁钝,学了七八年武道,再加上一大推宝药,才堪堪是个武道斗士大圆满,气的镇北侯险些和他断绝父子关系,近几年才跟着曲忠学武
半年前赤蝎叛乱,杀死了四位长老,归顺了阴阳道,他也阿谀谄媚的拜了赤蝎为师,三个月前,父亲让他亲近太尉的子嗣们,他便和一众北方士子拦下了孟浩游街的坐骑,成功的结交上了孟浩,最后加上灵宝武技,显然和孟浩成了挚友;可天不遂人愿,本想借着孟浩混入太尉府行刺孟钧,可半道遇上了孟浩反论案,他被刺配北屏充军;这让裴永世大骂了他一通,说他人头猪脑,接近谁不好,拉拢一个不得宠的庶子,还陪上了一柄宝剑,和一套祖传武技,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到这里,孟浩不由的心中发寒,没想到裴勇俊接近自己,竟然有这番打算,当真是人心隔肚皮;还好他写了反论,离开了玉京,不然被这裴氏父子利用了也毫不知情,他当即沉声质问:“那日行刺我父亲的李慕北和艾玛可是你们的人!”
孟浩曾经和剑盲提起过阴武尊剑的由来,当日阴阳道的李慕北行刺孟钧失败,才留下了这阴武尊剑,而剑盲离开方外“两界山”十多年,倒是没听过李慕北这号人物,想来是贪图功名的败类,偷出了阴武尊剑归顺了朝廷。
裴勇俊被虎视眈眈的众人吓到浑身发抖,面色惨白,加上孟浩竟然将天下第一妖刀龙雀,立在了自己面前;说什么刀灵通人心,他若是撒谎,便会立刻吞噬了他;这让裴勇俊这个贪生怕死的夯货,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又说出了一大推不为人知的阴谋。
原来当年从龙保驾的几路大军功臣,在杨武夷登基后逐一被肃清;太尉孟钧,便是最后一个知道杨武夷杀兄篡位细节的“从龙功臣”;他像是杨帝心头的一根刺般,使他食不安寝,夜不能寐,终日惶恐孟钧功高震主,结合北塞罗家军等太子旧部作乱;便筹划了多年,对付孟钧的阴谋;杨帝深知孟钧乃师承方外真空道,曾让他领兵剿灭天道山,试探其心意;可是多年来,孟钧对他的圣命都是谨遵,更是屡建奇功,这更让杨武夷如坐针毡;他加封了孟钧一大堆官位,鹿鼎武侯,三公太尉,少师少保,大学士云云;若是再封只能把皇位相送!于是他便在孟钧父子平了雁荡之乱后,生出了必杀之心。
杨武夷秘密的招安了方外宗门中的大批修士,以官位、宝药、财富为诱饵,真空道的鹿鼎上人、五毒宗的赤蝎长老、白莲教的天曈姥姥、艾玛、以及阴阳道的李慕北皆在其列;他们大多背着宗门,与隋元王朝来往,参与了暗杀孟钧的计划中,只为换取宫廷中海量的奇珍宝药以及荣华富贵。
镇北军作为杨武夷的心腹家臣,自然得知所有,而且当仁不让;裴永世在杨帝的安排下,远离玉京,就是为了让孟钧放心,好从背后下手;可是一连串的计谋,阴差阳错的都被孟钧躲过,从雁荡山的鹿鼎上人偷袭,到大学士府中李慕北、艾玛的行刺,以及天福官驿两大金丹高手的围攻,都被孟钧侥幸躲过;杨武夷气急败坏,而适逢孟浩反论大案,刺配北塞,这心思缜密的帝王,便利用了罗家军,想治孟钧于死地;而被孟浩用龙雀击杀的计五车,说来好笑,竟然是大太监葵无殇从小养大的义子!
多年来,罗仁雄自负老谋深算,其实一举一动,全在被计五车告知了玉京中的帝王,罗家军中任何变动,小到将领更替,大到军事机密,那远在三千里外,高坐龙庭的帝王竟是无一不知!此次罗仁雄耐不住苦守北屏的寂寞,想要引匈奴入关,上演一出“真封侯,假勤王”的戏码,也被杨武夷利用了起来;本想着匈奴踏破北屏定会诛杀孟钧,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收渔人之利,当真是惬意的很。
所以得知孟钧请封的奏章,杨武夷心情大好,便给了孟浩这玉貅军隋元最高的荣誉——“龙纹金银甲”,算是代御驾亲征的尊崇;可是本以为孟浩十七小儿,心高气傲,定会出师未捷,战死沙场,而杨武夷却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孟浩这小子竟然能打败北屏的银枪弯刀,还名声鹊起;他恐防有变,便立刻下了三千里加急圣旨,谎称荀家叛变招孟钧回京保驾,再静观北塞的局面。
而事情也果然不出杨武夷所料,孟浩吓退赫连达尔十万铁骑的消息传回玉京,杨武夷便坐不住了,孟钧虽然被收入了天牢;可是孟浩却成了心腹大患,他立刻通知了镇北军裴世永,下了密令暗杀掉孟浩,斩草除根,决不能让这少年知道他暗算孟钧的一切。
可是,又是一阵阴差阳错,镇北军赶到落别山时,孟浩已经被萧雅带到了天泉雪山;而裴世永深知皇命难为违,便让裴勇俊放弃西长城,取道北屏赶往落别山;自己便回京,先去禀报杨武夷;他走的时候将当年赤蝎献宝的“灭道千机”给了裴勇俊,说是一见到孟浩,便找机会杀了他;而他这个儿子的确愚蠢如猪,以为孟浩被妖刀迷惑心神,便仓皇出手,没想到却算计不成,被剑盲擒住了
听完了裴勇俊连哭带怕的说了一大堆,孟臻和一众玉貅将领消化了好半天,才将过往的种种联系了起来;而孟浩在裴勇俊出手的时候,心中便有所觉察,可是亲口听他说完,便更加印证了心中的想法;当一切迷雾散开,幕后黑手浮出水面后,孟浩心中不由得一阵寒凉,惊叹杨武夷帝王心机如此险恶的同时,又不免感慨,世人追求一生的功名利禄,到头来还不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赤蝎天曈如此,罗仁雄机关算尽亦是如此,就连现在手中的妖刀,其中的封印的两位匈奴帝王,最终也不是沦为了刀魔灵;明知道成败到头皆是白骨一堆,可是世人却依旧执迷不悟,到头来,是谁算计了谁,又是谁谋害了谁呢?
少年不由得叹息着摇了摇头,眼下得知了父亲被困玉京,他身为人子,必须回去救父亲,而且自己认真说来,也是杨武夷计划中的棋子,如今帮他退了匈奴三十万大军,灭了心腹大患北屏十万罗家军,怎么着,也得和这帝王做个了断!
下定了心思的孟浩,厌恶的看了浑身发抖的裴勇俊一眼,得知他是赤蝎老怪的徒弟,少年恨不得举刀杀了他;可是眼下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却又少不了这王侯世子帮忙,孟浩让曲忠将城外的三万镇北军召入城来;这镇北都督是个心明眼亮之人,得知北屏十万官兵都是他所杀,顿时诚惶诚恐的点头答应了。
“可别要花招,我手中的龙雀,可不管你们是不是‘武帝心腹军’哟!”孟浩眉毛一挑,露出一抹冷笑,吓得曲忠顿时连女儿也顾不得了,连滚带爬的下了城楼,去召集城外的军队。
看着还在痛哭的曲灵,孟浩的头中不禁一软,瞥了一眼远处苏醒的萧雅,只见她神情温柔的看着自己,笑着摇了摇头,似是在要自己不要怪曲灵;少年也微笑一下;伸手想去扶起曲灵,可那女子突然站起了身子,头也不抬的摸了一把眼泪,低语道:“我现在打不过你,可是我不会原谅你,我这就回宗门修炼,你杀了我师姐,我日后定会给她报仇的!”
少女挥开了孟浩抬在半空的手,身子轻灵的一跃,倩影便消失在了空中的霜雾里;众人见那少女离去,不由的心中难过,可又不禁一阵无奈;孟浩握紧了手中的龙雀刀,那把亲手斩杀了罗樱的妖刀,心中暗暗发誓:“刀中的魔灵,我若是不能征服你,我便是对不起罗樱的一片痴心!”